2比3，在周四的生死大战中，中国女排又一次被巴西队逆转，最终无缘世锦赛4强，三连冠的美梦就此破灭。自从雅典奥运夺冠后，整整两年过去了，中国女排竟然没有拿过一个有分量的冠军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许我们需要反思的，不仅仅是“为什么这次比赛没能打好”，而是“中国女排这两年里究竟怎么了”……本报记者文涛发自大阪

　　11月5日，札幌综合体育馆，当值裁判的终场哨响，比分定格为23比25，中国女排负

于德国女排，这个意外的结果让场内场外的人们都傻了。

　　德国姑娘们的狂喜溢于言表，她们围成一圈跳起舞来，坐在场边，几个

　　“陈导，这两天别上网，”有记者建议，原因不言而喻。

　　陈忠和挤出一丝笑容，“我从来不上网的，比赛打成这样，还怕别人说？”他狠狠地把烟头拧灭，“走！是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输俄罗斯，中国队的四强目标蒙上阴影，输德国，基本宣布了中国队已经退出了本届世锦赛的名次之争。“我已经不去考虑什么理论上还有进四强的可能，别说四强，前8都危险！”陈忠和说。

　　这一天，北海道的首府札幌出着太阳，沥沥淅淅的雨点在阳光下肆意飞舞，风还挺大，雨点打在脸上甚至有些疼。动情唱着《阳光总在风雨后》的女排姑娘们曾经让无数球迷心醉，这群大女孩是他们珍视的宝贝疙瘩。

　　被抽中接受兴奋剂检测的中国队队长冯坤姗姗来迟。当主持人请她谈比赛感受的时候，冯坤足足有10秒没有说话，突然掩面痛哭，新闻中心一下子安静起来，随队官员戴宛华赶紧拿出纸巾递上台，中国队的翻译反应很快，她一边拍着冯坤的肩膀，一边说：“要不让冯坤先去休息！”陈忠和也拍着冯坤的肩膀说，“别输不起，不要难过了，先回去吧，记者下来再问。”

　　冯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起身离开了发布会，台下的中国记者自发鼓掌，“冯坤，加油！”“冯坤，不要难过！”受到冯坤的泪感染，几位中国记者也抽泣起来。

　　赛后新闻发布会队员哭，记者哭，骇人听闻。谁叫中国女排如此受国人关爱？冯坤们失态，因为她们太渴望胜利，记者们失态，因为这一刻他们没把自己当新闻工作者，他们的心，和全国球迷一样碎了。

　　两年前那道艳丽无比的中国彩虹，曾经在雅典的天空肆意招摇，在札幌，这道彩虹被击溃成漫天光怪陆离的太阳雨，越美丽，越难长久，何况是竞技场的胜负？

　　这两年，中国女排走得极为艰难，也注定了世锦赛的悲剧收场。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病？

　　[镜头一]全能战将周苏红在11月8日中美之战中完全不在状态，多次发球出界，一传垫飞，过去干脆利索的背飞变得无比吃力。“大炮”哑火的主要原因是伤病，她在大奖赛期间左腿韧带撕裂，世锦赛前刚恢复，结果在札幌期间，右腿又拉伤了。

　　[镜头二]每次训练完，冯坤都要给自己的两个膝盖绑上冰袋，她已经离不开这两个酷似防毒面具的玩意儿了，每

　　[镜头三]10月底的天津集训，当陈忠和轻声告诉赵蕊蕊，原定的教学比赛她不用上了，赵蕊蕊眼角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平静下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世锦赛她去不了了。这只单飞两年的孤雁，从05到06，复出时间一变再变，她习惯了，陈忠和很心痛，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师徒俩是如此无奈而残酷地默契着，没办法，都是伤病惹的祸。

　　05年调整，06年提高，07年巩固，08年冲刺。中国女排4年规划清晰有序。06提高年却异常残酷地变成了伤病年。伤病永远是竞技体育最大的敌人，中国女排大面积的伤病，怎么不步履蹒跚？

　　06年初的郴州。重新集结的中国女排是在伤病的阴影下开始第一次训练的。冯坤、赵蕊蕊、宋妮娜等几个队员都在体能教练的带领下单独练习，基本无法做高强度的动作。陈忠和感叹说，06年是他带队以来最困难的一年，当时，记者们还以为是老陈刻意低调，直到这次世锦赛中国队的表现，才印证了早在年初，中国队的低迷已经埋下了伏笔。

　　“运动员不能练，技术，身体水平都会下降，冯坤、蕊蕊不说，杨昊全运会受伤，现在还没有根治，张萍的膝关节，张娜的手，都是问题。”对于如何控制伤病，陈忠和坦言几乎是“毫无办法”，“这就是命呀！排球是高强度、高对抗的项目，训练和比赛中，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队员就伤了，一歇几个月，甚至几年的都有。”

　　伤病最严重的基本都是参加过奥运会的老队员，她们基本都是在22岁左右进入陈忠和队伍。从01年到现在，这批队员正好进入伤病的高发期。伤病让队员的心态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冯坤急呀，她是队长，二传的位置又极为重要，但拖着无法治愈的伤腿想提高，那种焦虑感是欲哭无泪的。张萍的膝盖也是，陈忠和甚至担心好转不了，她的运动生涯就废了。“大炮”周苏红05年之前似乎打了伤病免疫针，“连脚都没崴过一次！”但从05年初首堂训练课就扭伤脚踝开始，周苏红的伤病免疫针失效了。今年大奖赛前她左腿韧带撕裂，只能缺席比赛，这期间周苏红一直心急如焚，她多次告诉记者，她最怕就是别人问她伤病的情况，“我自己急得不行，别人再追问，真的要崩溃了！”别看周是个秀秀气气的江南女孩，但她的急脾气是出了名儿的。好不容易伤愈复出迎来了世锦赛，右腿又拉伤，结果小组赛所有场次无一正常发挥，周苏红特别想打好，但伤病和急脾气这一搅和，所谓欲速则不达。

　　还有赵蕊蕊。两年不能参加比赛，这对专业运动员来说几乎是最糟糕的事情了。伤在腿上，可心理上的压力似乎更难释放。年初的时候，赵蕊蕊在心理上经历了一个最低谷，包括她的父母都着急了，通过媒体表示了对赵是否能完全康复的疑问。陈忠和也意识到，长期伤病，脱离赛场，让赵蕊蕊有了不小的心里阴影。“受伤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一种自我保护意识。不过，克服心理障碍，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赵蕊蕊一度把自己封闭起来。她总是躲避着记者的镜头和提问，实在躲不过了，才吐出几个字，无非是“没目标，就是养伤，”“没打算，听教练安排。”不过，随着伤病的好转，赵蕊蕊的情绪发生了积极的变化。尤其是陈忠和一度打算让她在大奖赛香港站复出，让她看到了希望。

　　但是，大奖赛复出落空了。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赵蕊蕊世锦赛必将复出，老陈也曾经说过，世锦赛若蕊蕊不参加，奥运会就悬了。

　　在听了专家意见后，老陈又遭到打击，专家建议让蕊蕊继续恢复。陈忠和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选择了保守。在赵蕊蕊伤病恢复情况不错的情况下放弃她，陈心里颇不是滋味。但是为了2008，他和蕊蕊一样，别无选择。

　　为什么两年球队还没磨合成型？

　　[镜头一]中德之战后，某资深排球记者感叹，球输在老将身上！“刘亚男，张萍，周苏红三个老人加起来没得到10分，有些老队员还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新人？还有什么道理说徐云丽是靠关系进来的？要不是新人的出色发挥，球会输得更惨！”

　　[镜头二]刚入选国家队的时候，1米96的福建姑娘徐云丽初生牛犊，很是自信，她坦言进国家队后，她进步很快，“我的进攻和拦网都提高了，比在家里(福建队)好了很多。跟老队员在一起比，并不觉得诚惶诚恐。”世锦赛上，徐云丽凭借出色表现已经坐稳了副攻主力的位置，反而谨慎了许多，“我跟老队员的差距还很多，自己的很多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

　　这两年来，奥运冠军居然没有在一次国际大赛上夺冠，世锦赛甚至面临着进不了前8的尴尬境地。批评者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中国女排是被奥运冠军的光环冲昏了头脑。

　　陈忠和不服气。“雅典夺冠，陶醉的感觉就那么一秒钟，几秒钟，中国女排还面临更重大的任务，尤其是2008，我们绝对不会满足于从前的辉煌，一切都从头开始。”

　　经历过大起大落陈忠和说的是真心话。也许他早就卸下了两连冠的包袱，他不断在反思中国队状态低迷的原因，我们愿意去善意揣摩女排姑娘们的内心世界，希望她们忘记过去的辉煌，不要认为自己天下无敌。

　　但知难行易。谁都懂骄傲是进步的天敌，然而雅典奥运会后，那批感动中国的功臣们受到了国人热烈的追捧，在精神和物质上都获得了太多太多。当然，这些她们应该得到的，但成绩好了，浮躁的心态很难改变，伤病是中国女排跌入低谷的显因，摆不好位置，患得患失的心态却是内因。

　　不可否认，所有的女排姑娘们都充满了对2008年奥运会的渴望，她们和主教练一样，以近乎神圣的心态去向往家门口的最高舞台。然而，这个周期是长长的四年。

　　的确有老队员流露出退役的想法。但是她们舍不得国家队的位置。一方面，留在国家队就是有了参加北京奥运会的希望，另一方面，国家队的待遇随着奥运会的的成绩水涨船高，丰厚的待遇让国家队的席位是国内所有女排队员虎视眈眈的。

　　排球是集体项目，能进国家队大名单，不但是球员个人的奋斗目标，也是各省市体育局的业绩指标。谁能入选国家队，谁打主力，往往背后也有公关的因素在里面。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队两年来低迷的状态和糟糕的成绩，反而会让队伍的构成更合理。

　　一度在

　　女排也是一个小社会。论资排辈，亲疏有别也是必然。部分老队员对王一梅、徐云丽等一直比较排斥，这种心理表现在比赛中就是不愿意，也不信任跟新人的配合。甚至有队员认为徐云丽就是因为和主教练的老乡关系才得以入队的，这种不信任感直接导致了全队战术配合的脱节，队内气氛也不如上一个奥运周期。

　　女排冲击2002、03世界大赛冠军的时候，用陈导的话讲，大家都不是世界冠军，都是初生牛犊，所以冲劲特别足，是去拼别人，队伍也非常团结。现在队里新老结合，老队员已经是两连冠，新人甚至是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老队员也怕新人冲击了自己的地位，在被安排为替补的时候很难保证平和的心态。

　　所以经过世锦赛的洗礼，部分老队员已经没有轻视新人的资本了，加快了队员之间平等对话的速度，反而是件好事。当然，不应该过多把失利的因素归结到队里不够团结，这个问题在任何一个冠军团体里都存在，而女排的团结拼搏的传统依然是各队的榜样。

　　在战胜美国队之后，队长冯坤的总结耐人寻味。在以前的比赛中，她一直是作为主力二传，但在队伍大胜后，她往往在新闻发布会上总结不足，在中美之战中，冯坤破天荒地鲜有上场，平心而论，中国队打得也不好，只是对方的频频失误才把胜利送给中国。但冯坤反复强调这场比赛中国队发挥非常出色，“精神面貌，技术状态，临场应变表现得非常好。”她知道，这个困难的时候，中国队需要的团结，是鼓励。代替冯坤打主力的宋妮娜的表现得到了现场记者的一致好评，她连连摆手，“不要强调个人的发挥，这是全队拼出来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