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姜明潮

　　1体育精神在起作用

　　画家王慎仁的美术馆足够大了，作品也足够多了，可在自己的地盘，画室主人倒略微有些口齿混沌了。

　　而今，66岁的王慎仁选择蜗居在大连越秀大厦的高层里。室外？室外拒绝了他！从蜗居在城市最高处的王慎仁的画作，很难读到古典，虽然也广泛研究了欧洲诸流派。但他的画作还是文饰不了他自身的矛盾，一如“用手走路”的他，玩转画笔的右手忽而就罢了工。

　　2002年，王慎仁患了脑出血。还好，上天对他不薄，老头子(也许这么叫他会不开心呢)还有一只很好使的左手。病状缓解后，老头子甚至“疯狂”到直接用手涂抹油彩的地步，更具掠夺性的是，他让画中人的眼睛不澄澈不黑白分明了。在为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而创作的《家园1937》里，他就把浓厚得起痂的红黑色，塞进了人物的眼睛，奢侈得像在和泥巴。哈，如此以来，人物眼神的穿透力倒比陈凯歌更无极了。创作上，老头子有了新发现。

　　大病之后，老头反倒在创作上取得以往无法比肩的成就。老头子一脸严肃地说：“就是体育精神起作用了！”

　　2光脚走路想穿新鞋

　　1941年，王慎仁出生在大连金州的杏树屯，爷爷是一位爱国诗人和书法家，还是位抗击沙俄的英雄。王慎仁父亲的书法也很好，与其父并称为“东北二王”。也许是得了祖上遗传，小时候王慎仁就有很高的艺术天赋。在素有“美术家摇篮”美誉的大连十五中度过中学时光后，王慎仁考上了鲁迅美术学院。23岁那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本溪三中当美术教师，干了25年后才回到家乡大连。

　　当美术教师可不是王慎仁打小的志向，他的志向是踢足球，当足球运动员。小时候，王慎仁家住在大连青云街，每天上学都要经过大连的劳动公园，那时劳动公园周围踢球的孩子特别多，王慎仁放学后，总要在那里踢一场球才回家。“那时候踢完球哪还舍得穿鞋走回家，全是光脚走哇，把鞋放在腋窝下夹着，颠颠地走。”王慎仁腋窝里夹着的鞋是什么样子的呢？前尖全张嘴了，后跟部位倒很完整，“全是铲球铲的！”王慎仁的画作《他有一双旱冰鞋》，大概就是他当年对一双新鞋子浓切期盼的投射。

　　从小学到大学，王慎仁都是校足球队的主力队员，他踢球的球感又很突出，对球的落点和球门的感觉都极佳，他就动了上出了很多足球人才的大连业余体校足球队踢球的念头。报考后，百米一般，弹跳一般，一打听父母的身高，校方感觉他身高不会多出色，就把他拒绝了。可是王慎仁对体育的热爱并没消减，体育的那种勇往直前的精神，一直揣在他心里。王慎仁开始乐颠颠地讲他的“污点”：“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为了踢球和一个比我大三四岁的大块头干起架来，脸被那大块头打得不像样子，自己都不知道被大块头打翻多少次了，可我倒下就爬起来，倒了就爬起来，心里想的就是我非把你干倒，直到最后真把那家伙打趴了。”

　　3女篮教练遭遇黑哨

　　王慎仁身高1米71。这身高连踢足球人都不愿要他，后来他倒干起篮球来了。

　　大学毕业被分配倒本溪三中后，王慎仁一时没有课教，就被分到体育组当老师。那时他对篮球可是一窍不通，那些从沈阳体育学院等院校毕业的同事就经常开他涮，连挖苦带搞笑地问他像为什么单腿起跳投篮不叫“走步”这样的问题。即便这样，王慎仁仍然很乐意在体育组干，那时别的教师每月国家给发27斤半粮食，体育教师是35斤，另外还给发运动服和运动鞋，脚年年冬天都要被冻坏的王慎仁这下子可有好鞋子穿了。同事的讥笑王慎仁并不是不在意，他要用行动来反击。学校安排他去教学校女子篮球队，王慎仁更加刻苦钻研篮球运动和教学。

　　很快，王慎仁让人吃惊了。一次，本溪中学组篮球冠军球队到王慎仁所在的本溪三中打友谊赛，年轻好胜的王慎仁跟校长一说，校长下令全校停课观看两校女篮比赛。王慎仁队员们给他挣足了面子，比赛结束，领先对手20多分。可谁知道，这支球队是来摸三中女篮底来了，不日，两校将在全本溪市中学生最高级别的篮球赛决赛上碰面。到比赛那天，对手都像充了电的机器，因为她们得到这样的许诺——一旦夺冠，学校就带她们到大连玩，“当时能到大连来玩一趟，对本溪的学生来说，就像我们出了一趟国一样。”王慎仁说，“我们不行啊，就算夺了冠，队员的额外待遇也就是能到饭店吃顿饭。”鏖战开始后，王慎仁的弟子们遭遇了“关系哨”，可三中队员还是顽强地打完了第二个加时。第三个加时赛结束后，王慎仁两眼冒火，一高窜进球场——他的球队输了。从此，王慎仁再也没搞过体育教学。

　　在本溪教体育时，王慎仁白天上课，晚上就画画。在他1973年创作的《广大青少年都来参加体育活动》中，那位哈腰给一位学生系鞋带的体育老师，就是王慎仁照照镜子，按自己形象画出来的。

　　4大病之后直来直去

　　1985年回到大连后，王慎仁进入了装饰行业，并成为“全国资深室内建筑师”，这是中国室内装饰的最高成就。2001年到2002年，他到中央民族大学油画研究生班学习。北京归来，他又雄心满怀地准备远赴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深造。这次他没能成行。

　　一天中午，喝了点酒后，王慎仁到桑拿去蒸蒸汽，不久感觉脑袋疼痛，他预感到不妙，赶紧把自己单位的电话号码写给桑拿中心服务员，刚写完，就不省人事了。“老天有眼呐，我进了医院一秒钟都没耽误，直接就上手术台了。”本来，在王慎仁来之前，有位脑出血患者要做手术，后来他的家人考虑他做了手术也活不成，就临时取消了手术。医生都准备好给这人手术了，不想却给王慎仁做足了准备。

　　大病之后，王慎仁的右手也不好用了，右手是他的生命呵。他的画室里有个乒乓球案子，没事他就打打乒乓球，练习一下右臂，否则手臂肌肉萎缩就会加剧。原来习惯的直拍也不得不改成横拍，因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已经握不住球拍，也发不上力。

　　大病后，王慎仁看学生画画时，心里未免着急，学生画得好坏他是能看出的，光上去给他们讲觉得不解决问题，他就强着上去用左手比划两下，实在不行，干脆就用左手涂油彩。不想一年后，油画《家园1937》获得辽宁省金奖，并入选全国第十届美展，这是他个人取得的最高成就。去年创作的《情结》也入选了全国第六届体育美展。

　　有时王慎仁也想这是为什么，但最终他认为无外乎两点：一是体育精神让他坚毅；二是劫难重生后，对人生有了新发现，他说：“也可以叫醍醐灌顶吧？！”

　　王慎仁的工作室的墙壁上，贴满了详细的工作计划，左手写的字虽然不很工整，却有乱头粗服的如拙大巧。他说他的新的创作高峰将是《谷神》。这是一幅赞赏真善美的作品。墙壁上，辽宁省美协秘书长李秀忠题写的“大家风范”、“走进精深”与王慎仁的新发现相互辉映——“我不喜欢北京话油腔滑调，我喜欢山东话的直接，我现在喜欢直来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