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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春兰:练举重本身没错 出现男性特征时很害怕

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03月30日09:54 足球-劲体育

  和邹春兰的以下对话不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只有记者和邹春兰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因为邹春兰的生活节奏已经被彻底打乱,而且她很累很累,要应付工作,要应付采访,还要去体育局给自己找个说法。

  问邹春兰的问题,随时会被外界的干扰打断,所以邹春兰的回答都比较简短,同时,小学文化水平的邹春兰也不会长篇大论。一天下来,邹春兰更累了,采访结束后,她长长
地舒了一口气,半晌,才说了一句话作为本次采访的结束语:“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说了那么多话!”

  《劲体育》:这几天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找工作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邹春兰:这两天我都没有搓澡。这么多媒体记者来找我,我也没法正常地工作。我谢谢大家的好意,我现在就想回到体工大队,做什么工作都行,哪怕像以前一样回到食堂工作。我自己没有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在社会上光靠自己太难了。但是,我现在怕这么多报道对体育局的影响不好,我的工作更加不好找。

  但是,国家体育总局已经过问了这件事情,你认为工作的事情会很快解决吗?

  我想应该会的吧。我的要求真的不是很高,有正常的工作,有正常的社保,医保,我不能搓澡搓一辈子。再说了,我们浴室好像过一段时间要兑出去了,到时候,我们两夫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更不用说吃饭了。老板对我们很好,但是我们不能依赖他们一辈子(在得到吉林省体育局的答复以后,邹春兰暂时吃上了一颗定心丸)。

  走了这么多次,今天(29日)总算有个说法,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现在高兴了一点,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但说得有多高兴,也算不上,13年了,为了这些事,我自己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为什么你坚持一定要回到体工队工作?

  不回到体工队,我还能到哪里去?要不是现在的老板好心收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如果能回到体工队,就算工资不高,但总算稳定。

  你现在的收入有多少?

  不到500元。我们这里没有底薪,就是拿提成。

  搓一个澡,你能赚多少钱?

  一块二毛五。一天能搓十多个吧。

  我们知道这几天有很多热心人愿意为你提供过工作机会,你有没有考虑过?

  北京妇联的一个人,说可以资助我开一家干洗店,她们出钱、租地方、买机器,还让人来教技术;我们长春的也有澡堂让我去搓澡,还有一个健身俱乐部,让我去清洁的,河北也有人打电话给我。他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可我最希望的还是在长春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我最希望稳定,现在我还干得动,但是老了怎么办?我们没有孩子啊!

  那你当年其他的队员后来怎么样了?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她们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我估计也不会太好吧。好不好其实要看家里的情况,家里有钱或者认识人的,肯定会比我们好得多。我的一些朋友说了,如果当初我有点钱,活动一下,也不至于今天成今天这样了。

  “签协议时很多字都不认识”

  当时是怎么从体工大队出来的?

  我1993年退役,然后留在了队里,在食堂工作(邹春兰仍然保留着当年退役时留食堂工作的情况说明:

  关于邹春兰同志留食堂工作的情况说明

  省第一体工队领导:

  七运会结束后,考虑到女子举重运动员的实际情况,由邱队长主持召开会议决定:同意邹春兰留一队食堂工作。但又考虑到一队转业队员都要求留队的实际情况,队里决定,先以女举培训炊事员的名义让邹春兰同志到食堂工作。

  我是这件事情的会议参加者和具体执行者,特此说明。

  xxx 1993年9月26日)

  在食堂工作了三年,每个月的工资是364块钱,这是转业队员的工资,但让我不服气的是,其他和我一样情况的队员,她们拿的转业工资和我是一样的,但是,她们在别的岗位上工作还能拿到一份工资,而我在食堂里白白工作了三年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后来我就这个情况向队里写了说明,又向我的教练反映,后来我的教练说,她们的情况跟我不一样。他还说,只要我好好干,以后会另有安排的。我这么大就跟过这么一个教练,当然信他了。但是到后来再找他,他就说,没有办法再安排了。

  后来的事情就是食堂不让干了,然后运动员宿舍也不让住了,后来实在被撵得不耐烦了,我就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后来就和中心签订了协议书,中心就给了五千块的药费和一次性伤病补偿七万五千元,一共是八万元就把我打发了。

  (邹春兰又出示了一份签订于2000年的《退役运动员协议书》,这份协议书核心内容是运动员一经签订协议,中心在承兑应负义务后,即与中心脱离关系。但是,这份决定运动员生死的协议书内容极其简单,分配方式(组织推荐、自谋职业、上学、出国)上没有打勾,本来邹春兰的情况应该属于自谋出路,退役费一栏却是空白。因为按照协议书细则,退役费应该在办理调出手续时一次发放。其他奖励也是空白,中心提供给邹春兰的有关待遇就是八万块钱)。

  合同的细则你都明白吗?你的情况有没有退役费?这八万块钱是什么性质?

  我都不是很清楚,我就在上面签了个名字。协议书上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当时的情况,我感觉是,如果我不签订协议书,可能连八万块钱都没有,于是我就签了字。我当时觉得八万块还是很多的,但是,这几年自己的生活,加上看病,这些钱基本上都用完了。

  当时有没有觉得这样不公平?

  当然有啊,为什么我拿过全国冠军不能留在队里,XXX的成绩根本不如我,她却能留在队里?这到底是按照什么样的标准?为这事,我多次找领导,但是都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

  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我找过体育局,他们说我的问题要回到原单位解决,我回到中心,他们说没办法解决。我问他们让谁走让谁留的依据是什么,他们说市场经济啊,

竞争力啊,总之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没技术,力气活也干不好”

  离开中心以后,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开始的时候,就是回到家里做点小生意,但是,你知道,我从小就呆在体工队,什么都不懂,加上我爱人老周原来也当了十多年的和尚,也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就把本钱给赔了,我心疼这些血汗钱啊。后来只能给别人打工。我的文化又不高,拼音都不会,所以只能干些体力活。我给人家当油漆工,可是实在受不了油漆的味道,呛得我眼泪直流,我不是没有努力地去工作啊,可是没文化,我不能干不用出力气的活,可是要干这些体力活,我身体又不好,我们练举重的一般都有腰伤。

  那当搓澡工也是一件体力活,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受不了也得干啊。我的手过敏,有时候经常溃烂,搓澡的时间一长,腰就受不了。再说,浴池里的空气不太好,所以经常胸闷。但是,我不在这里干,还能到哪里去?

  家里人的情况还好吗?他们对你的情况清不清楚?

  我的父亲去世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在家里。我家里姐妹七个,我是最小的。我的兄弟姐妹们的情况都很一般,最好的是工人,还有在家种田的。我老母亲老为我的事情抹泪,她一个月的退休金只有400多,有时候还偷偷给我一百两百的,我心里不好受啊,老人家不能享福还要跟我遭罪。

  当初你到长春训练,家里是不是很光荣?

  从一个小地方能到省城去,当然光荣了。只是现在估计他们不这么想了。我的外甥女跟我说,老姨啊,要是当初不练这个该多好啊!

  “练举重我没后悔”

  那你现在有没有后悔过练举重。

  不,我一点都不后悔,我非常喜欢举重。虽然现在这样了,可是我觉得练举重本身没有错。

  练举重的时候辛不辛苦?

  怎么不辛苦?一开始,就是不断地提杠、拉杠、翻腕,上举,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我都不想练了,后来我的教练说,只要你能用心训练,不出一年,你一定是全国冠军,一定能打破世界纪录。我那年才16岁,什么都不懂。到了1988年的时候,全国冠军赛在郑州举行。我当时已经50多公斤了,队里决定让我参加44公斤赛。那两个月,为了降体重,我只能吃些蔬菜,把体重降了六公斤。比赛马上要开始了,可我的体重还差0.1公斤,这0.1公斤要命啊,就在比赛开始前,我剪掉了头发,指甲,甚至吐干了唾液,这样才能参加44公斤的比赛。 那次比赛我夺得了3项冠军,那些苦没白吃啊!

  当时一门心思就想拿冠军,没想到过以后的事情?

  怎么会想呢,就是想不停地拿冠军。可是我的运气不太好,在参加七运会时,我拿了一个从没有的最差名次,第七。我破过世界纪录,可是也没有被承认,因为那个比赛是在国内举行的。

  如果拿到七运会的冠军,那今天可能不太一样了!

  那还用说,别说全运会的冠军了,哪怕是有一块奖牌,今天也不会是这样。我们吉林在全运会上拿的奖牌并不多。可是我拿的也是全国冠军,难道那些比赛就没有为我们吉林争光吗?

  当时你的主要对手是谁呢?

  广东的邢芬(1990年亚运会冠军,后来闹出兴奋剂事件),很多比赛不是她赢就是我赢。但是她拿了亚运会的冠军——但是她后来闹出了兴奋剂事件,而你也说,教练经常让你吃药——这个问题,我不能再说了。再往深说,对谁都不好。

  那你恨你的教练吗?

  谈不上恨。我现在就想找到他,因为当时很多事情都是他经手办的。他一手把我从下面选到吉林队,也是他,让我变成了全国冠军。他现在在天津,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很多事情就能当面谈清楚了。不过,现在能找到他也没什么用,他又不能给我安排工作。

  “决不让自己孩子练举重”

  当你发现自己开始长胡子,出现男性特征的时候,害不害怕?

  当然害怕了。想去看病,但又花不起这个钱。只能自己找个小诊所,让医生开药。他们给我一个叫强地松的药品,增加雌性激素的。最要命的是,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孩子,这是让我最伤心的事情。

  你觉得你的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肯定是药。但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再说了(北京的邹大夫询问过邹春兰的病情,初步判断是内分泌失调,邹春兰的例假极不正常,有时候是半个月来一次,有时候半年来一次)。

  不能当母亲,你心里是不是很自卑?

  自卑。每天起来照镜子,看到那些长出来的胡子,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我也是个女人,我也爱美,当初在参加郑州的比赛的时候,要把自己的头发剪掉,我可惜得不得了。但是现在有什么办法?我这几年没有买过一件新的衣服,老周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老板送给他的。

  这几天你的事情出来以后,找你搓澡的人是不是多了?

  她们的心地都很好,都想帮助我。但是,有时候我很尴尬。我记得李大姐(邹的同事)跟浴客说:“这是我们的全国冠军,让她帮您搓搓澡吧。”我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钻进去。虽然我也知道,现在我靠力气干活赚钱不丢人,但是,我真的不想让大家都知道我曾经是个全国冠军。

  (采访的时候,又进来一个女浴客。她突然若有所思:“这几天报纸上的浴池不会是你们家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浴客连忙追问:“那谁是邹春兰啊?”老板开玩笑:“就是那个小锉子(北方话,小矮子)。”邹春兰不乐意了:“你说谁是小锉子呢!”)

  如果将来病治好了,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病是不是能治得好,就算治好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孩子。养自己都养不了,拿什么养孩子!

  那你觉得未来的理想生活是怎么样的?

  有稳定的工作,然后能养个孩子,这是我的两个愿望。

  那孩子长大了,会给他看金牌,会给他讲你是全国冠军,会让他练举重吗?

  会给他看,会给他讲,但是不会让他练,就算我愿意,老周也不愿意。为什么?看看我自己的遭遇不就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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