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扬心声:冬奥夺冠后获胜反哭 复出留下感动和遗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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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03月29日12:09 中国新闻周刊 | |||||||||
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她说队里不再需要她,她说已想好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一枚冬奥会铜牌,4年前为中国拿下冬奥会首金的杨扬,从都灵“铩羽而归”。回国后,当大家为新生代英雄王濛庆祝时,杨扬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不知是因为媒体已经转移了视线,还是杨扬有意回避。
杨扬在这次冬奥会上的谢幕表演,留给大家的不再是精彩,甚至有些让人伤感。对于这样的结局,在短道速滑已摸爬滚打了20年的杨扬在回队时不会没有考虑到,为什么她还是选择留下面对可能的失败,而不是给自己一个完美句号? 对杨扬的采访约在国贸附近的一个冰淇淋店里。一进门,杨扬就念叨着她的宝贝车被路肩狠狠搓了一下。和冰场上那个带着头盔的蜘蛛人形象相比,打扮后的杨扬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从上衣到跑鞋再到手包、全身耐克装束的杨扬,仍让人觉得未脱运动员的气息。 和大多数从小在运动队长大的运动员不同,杨扬说话很有条理,答问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开朗随意的杨扬虽已习惯了面对媒体,但还是让人感觉到她的坦诚和自然。 这次比赛是和自己较劲 中国新闻周刊:这次冬奥会你给自己打多少分? 杨扬:从成绩上讲80分都不到,应该还能更好一些。从我个人来说,收获是挺大的,有100分。 中国新闻周刊:在都灵的心情和四年前盐湖城冬奥会相比有什么不同? 杨扬:肯定没有以前紧张。四年前是必须要把这个金牌拿下来,整个代表团就我有希望,宝全压在我身上,好像拿不下来就回不去的感觉,压力很大。 这次冲金点比较多,我的角色也变化了,而且参加过那么多届比赛,知道怎么回事。这次也要取得好成绩,但没有“必须”了。 我回来的一个原因也是为年轻运动员缓压。因为在外界和年轻队员看来,我参加过那么多比赛,也有一定的能力,焦点还会有一部分集中在我身上;要是全集中在她们身上,她们压力会很大。 中国新闻周刊:你有给自己定一个具体的目标吗? 杨扬:从我个人来说,只要上场就想拿冠军。所以我给自己制定的战术就是找机会。现在不可能像以前我能力强的时候那样去控制整个比赛场面,只能控制我自己,找对手的弱点。 这次奥运会是我这一年状态最差的一次比赛。可能是比赛的时间拉得比较长,我们提前两个礼拜就去(都灵)了,兴奋点、训练期的时间都太久了,感觉自己特别疲惫,身体状态特别不好。 我记得我上场前一直跟自己说: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这一分半钟,要坚持。 中国新闻周刊:以前有这么暗示自己吗? 杨扬:有过。那时候体能好,暗示是要告诫自己抓住机会,但这次真的是在和自己较劲了。 中国新闻周刊:1000米决赛时,你被安排掩护王濛冲金时,心情是什么样的?毕竟以前都是别人掩护你。 杨扬:我有思想准备。教练不安排的话,我也会那么做。 教练决赛时安排我在前面领时,我知道我领完肯定废了,后面即使有机会我也没有体力追了。但我也尽力了。如果以我为主的话,王濛也会有机会打,但现在这样配合后,王濛能总结的东西会更多。这场比赛对于王濛的意义会更大一些。 中国新闻周刊:看了这次冬奥会的比赛,很多人很难受,说复出后的杨扬是悲情英雄。 杨扬:当初朋友也劝我不要回来,把自己不可战胜的形象毁了。虽然别人怎么看对我很重要,但也不能因此累死。就像我2004年看刘翔夺冠时感觉到的是一种兴奋,看到老队员参赛则是一种感动。我也想为自己留下感动。这不是我输了才说这样的话。 从短道女皇到大龄“新”队员 2002年,杨扬在盐湖城冬奥会上获得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枚金牌,这块金牌也成了她运动生涯和心态的一个重要转折。之后,她参加了亚冬会、世界杯等赛事,可她都是抱着输的目的去的,“那时候的心态有点变态。因为以前从来没输过,我想输了以后我就彻底踏实了,队里就不要用我再去顶什么了。”杨扬对本刊说。尽管,她就靠一些老底子,没怎么训练就去比赛,可对手心理还是怕她,结果她又赢了。 赢了比赛,杨扬却哭了,她觉得委屈。因为大家寄予她的希望太多,她感觉太累,甚至每次比赛都觉得很遭罪。奥运金牌已经不是荣耀而是负担了。 赛季结束后,杨扬提出要出去调整一段时间。在国家队的支持下,她赴美念书,并没有办理正式的退役手续。 在美国的日子,是杨扬20多年来第一次彻底离开运动队,在外独自生活。国外的学习让杨扬花了很长时间适应,生活上更是如此。比如做饭,刚开始还比较新鲜,后来她干脆一锅咖喱牛肉、一锅米饭,就着吃上三天。因为生活学习的节奏很快,她并没有感觉太多寂寞。 在犹他的半年里,杨扬还一直坚持着训练。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后,自己弄份三明治,边开车边吃。上午8点半到12点在冰场练习,然后直接去学校,下午1点半上课。 后来到了旧金山,就不再训练,杨扬开始了没有训练的留学生活。 9月秋高气爽,也让人想家。杨扬说,那时每逢下课时到外面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就会想:哎呀,这时候是我们上强度的时候了。等到进入赛季后,这种刺激就越来越大。离开冰场1年多,杨扬开始怀念在冰上的日子,有了再重新试一试的想法,也对比赛有一些期待了。 那段时间,在国家短道速滑队,随着杨扬、杨阳、王春露等老队员退役,女队出现了青黄不接的现象,王氵蒙、付天余等当时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队员被迫推上一线。当时冬季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蓝立给杨扬的一个朋友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中国队很需要杨扬,看她还能不能重新回来带带年轻人,把好的东西留下来。杨扬见信后特别激动,她觉得这支队伍还需要她,她感到很幸福,“那种骄傲和自豪感又都回来了”,杨扬说,被捧起来以后就感觉自己一定要去做了。 当时很多朋友,包括杨扬的妈妈,都不希望她回去。对于29岁的运动员来说,重新开始的想法确实有些过于浪漫,杨扬自己也几经犹豫。 2004年夏天,杨扬、杨阳回队,进行体能恢复训练。 “队里就希望老队员哪怕有一个状态能恢复得不错,让队里能有牌使。”短道部主任佟立新对本刊说。2005年4月份的全运会冬季项目比赛,成为杨扬她们能否过关的一次检验。在复出的三名老将杨扬、杨阳、王春露中,杨扬恢复得比国家队想象得要好,最终她留了下来,其他两人在全运会后退役。 国家队并没有给复出的杨扬任何成绩上的指标,作为女队中惟一参加过奥运会的老将,杨扬在队里起到的更多是传帮带的作用。但作为一位曾获得奥运冠军和12枚世界锦标赛金牌的“老人”而言,突然变成了“新人”;从队里万千宠爱的“女一号”,到被有些人看来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复出后的杨扬心理上受到的冲击是不言而喻的。 队里领导曾找过杨扬谈话,表示:现在不是N0.1了,要敢于面对现实,不要老沉浸在原来的辉煌当中。杨扬也说,“我回来之前有思想准备,想到过训练跟不上,比赛赢不了小孩。” “队里对她首先是尊敬。也有特殊关照,包括参加社会活动等等。除了训练计划外,都按照当时她是头号的时候安排,比如住单间、拿头等的训练津贴等等。”佟立新告诉记者。在用成绩说话的运动队里,虽然国家队内部还是在训练上,尽可能地维持杨扬离开前的条件。但还是有一些困难是杨扬复出前没有想到的。她已不是以前的“杨扬A”了,在队里的诸多礼遇也不复存在。“以前没有受过那么多的气。你有成绩的时候大家都护着你,哪怕是你有什么不对,大家也都忍了。”可现在不同了,经过几次摩擦之后,直率的杨扬选择了沉默。 完成交接棒,但遗憾有很多东西没留下 中国新闻周刊:有没有感觉新一代的队员和你们这一代有什么不同? 杨扬:刚开始的时候跟她们有点距离,有的队员甚至不敢去我房间。时间久了我觉得还是要和她们融入到一起,我个性也比较随和,挺愿意和她们一块玩。接触久了,我发现她们也在影响我。 现在的年轻人,不,不是年轻人,是小孩,和我们那时候的很多想法不一样。有时候觉得她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仔细了解,觉得她们的想法也挺对的。 中国新闻周刊:哪些地方和你有很大差别? 杨扬:标准不一样。我不知道她们的标准是否正确。我们那时候基本上是(按)教练要求我什么,家长期待我什么样(去做)。很少有自我的标准,更多是老人的、教练的标准。现在的小孩基本上都知道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标准是什么、目标是什么。有时候我也挺矛盾的:是啊,自己想要什么? 我有时候和她们发牢骚:我们那时候比你们苦多了,条件也不好……而她们会说,别和我提那事(大笑)。对于她们来说那些都是老皇历了。 中国新闻周刊:她们会和相对传统的运动队产生冲突吗? 杨扬:我觉得现在连领队和教练都在调整。领队有时会跟我说“是我过时了,还是怎么?”因为领队和她们讲完话,她们面无表情地就走了,领队纳闷:是我没有讲明白,还是她们没有听明白?队伍的状况和4年前完全不一样了,管理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更强调个性化。 中国新闻周刊:作为传帮带的老队员,你是小队员和教练之间的桥梁吗? 杨扬:其实我在运动生涯顶峰的时候,就是队里的润滑剂,大家都比较服我,我就是好出头的人。 回来以后反而比以前少了,特别是后来,我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角色了,我也学会了沉默。其实她们(和教练)比我沟通的还要多。我的存在是让大家看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如,训练中我的投入比她们还多。有的年轻运动员非常有天赋,可能对自己要求不那么严格,但看到“大杨扬姐那么肯练”,她们也会有触动。 中国新闻周刊:最留恋以前队伍的是什么? 杨扬:大家相互之间的那种在乎,照顾……现在更加强调自我多一些,她们可能更自由,更人性化一点,自己的空间变大了。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这次回来完成了交接棒任务吗? 杨扬:应该算完成了。但我觉得还不够,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留下来。但这些东西都比较敏感,我也不知道我的看法是对还是错,只是我的一些经验而已。我希望以后会有机会(能说),领导也跟我说过,说早了,大家都会受伤。 “以后生活在第一位” 虽然还没办正式退役手续,但杨扬已经过上了退役的生活。用杨扬自己感受最深的形容就是,“前几天和朋友们一起吃饭,我跟他们说,我终于可以喝啤酒啦。” 杨扬说,这次退役感觉特别的踏实。2002年离开的时候,她感觉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能控制的东西太少。对个人今后要发展的路,也没有明确的想法,只是觉得应该给自己充电,她不想带着那么多问号去办事情。而现在,不仅对于运动生涯,到了她离开的时候,而且对未来她已有了大概的想法,也清楚了自己的能力。 清华的老师已经在催杨扬回去读书了,但她说还想休息一阵。现在杨扬每年要参加不少国际滑联和反兴奋剂委员会的会议。本次杨扬在竞选国际奥委会运动委员会委员中落败,她说还会参加4年后的竞选。她喜欢这样的工作,因为能继续在体育圈子里“混”,这样得到的尊重会更多一些。 杨扬说,以后再碰到运动队上量的季节,她依然会去想,这一辈子她都会追踪着他们,滑冰还会占据她生活的很大部分,但那只是作为娱乐了。当记者问她,如果若干年后,队里又说需要她回去做教练或别的什么,她还会回去吗?杨扬说,那时她会考虑家庭或别的因素,她要看是否可能改变她的生活再决定,因为“以后生活在第一位。” 在跟杨扬一块回队的路上,杨扬边开车一边和记者聊着对新生活的打算。杨扬的车已买了半年多,因为训练她还没怎么开过。车内,弥漫着布兰妮的《Oops! I did it again》 虽然已有些过时;车外看进来,只见的是一位戴墨镜,听着音乐,开BMW325i行驶在北京街道上的时尚MM。杨扬拍着方向盘感慨道,“这种生活多好。” 本刊记者/唐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