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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赌精神造就丁俊晖 丁父直言世界冠军无人能理解


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01月10日09:30 东方体育日报

  很难有人理解我,我也根本不要被人理解。世界冠军本来就没人能理解,如果被人理解了,那他就不是世界冠军了。

  我已经说过了,每个人都在赌,正常人的思路是,选择风险较小的赌博方式——读书,而我选择了一种不为大多数人认可的方式。所以现在的结果是,中国有无数博士,却只有丁俊晖这一个斯诺克世界冠军。——丁文钧

  当丁俊晖正在英国征战世锦赛的时候,他的父亲丁文钧在上海说,人生是一场漫长的赌博,每个人都会一直赌到自己死为止。

  丁文钧是个固执到底的人,所以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个词。丁俊晖这一把,自己赌赢了。即使输,他也不会后悔,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事实上,他从来不担心自己会赌输:“如果你有所谓的担心,就不要做这件事。人生的赌桌上,赢的几率更大,因为你的筹码是自己付出的努力。付出越大收获越大,如果你最终失败了,那只能说明你付出还不够多。”

  丁文钧的人生哲学,是没有多少人能理解的。他说:“很难有人理解我,我也根本不要被人理解。世界冠军本来就没人能理解,如果被人理解了,那就不是世界冠军了。”

  丁文钧拿让丁俊晖辍学这件事举例,“我已经说过了,每个人都在赌,正常人的思路是,选择风险较小的赌博方式——读书,而我选择了一种不为大多数人认可的方式。所以现在的结果是,中国有无数博士,却只有丁俊晖这一个斯诺克的世界冠军。”

  其实,丁文钧也问过自己,如果他不是那么一个只读过几年书的生意人,如果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学教授,他是否还能培养出丁俊晖。这个假设绊住了他:“我想象不出来,站在那样的高度,或许担心便会多了。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什么顾虑都没有。”但是有一点,他认为是绝对不错的,“我不能比较两种教育模式的优劣,我只知道,每个人生来便是自由的。即使他是你的孩子,你一样不能干涉他的兴趣意向。当然,前提建立在他的兴趣是正确的基础上。如果小晖当初迷上了打游戏,我一定会阻止他。”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学过“人性化”这个词的丁文钧,对此却有自己的见解,“所谓人性化,就是尊重人本身的东西。”他从丁俊晖会走路起,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成年人平等对待。

  在丁文钧的字典里,有几个词是永远不会出现的,“后悔”是一个,另外一个是“忧虑”。

  “你问我现在有什么忧虑,我说我没有。非但现在没有,即使在最苦的时候,我也习惯把未来想得很光明。”他说起了自己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对老夫妻家里进了强盗,东西被洗劫一空。强盗走后两人相视一笑,‘还好他们没有要我们性命’。这是我印象最深的故事,可见,不管多糟糕的境遇,总会有其光明的一面。我和小晖在最艰苦的时候,他的进步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苦日子好日子都经历过了,丁文钧再回过头看的时候,最感激自己早年下放农村的那段岁月。“那年我13岁,这才是真正的苦。不知道我这段经历的人,是无法了解我这个人和我后来所做的事的。我在农村的日子里学会了两个字,‘忍耐’。所以后来带小晖吃的那些苦,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因为那段时期,丁文钧学会知足。他把自己的经验教给儿子,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学会忍耐,人生总是在坚韧的黑土中开出灿烂的花来。把头低下去,把身体低下去,把你的整个姿态低下去。然后,享受到昂首挺胸的快感。

  谁愿意让孩子当文盲

  丁文钧没读过几年书,如果说他人生有什么遗憾的话,书读得少绝对算是其中一个。他到11岁就没再读过书,丁文钧把这归咎于那个时代。“所以,我一直希望小晖能比我多读点书。”可现实的矛盾在于,一手作出了让儿子辍学决定的又正是他自己。

  丁文钧缓缓地摇了摇头:“在他辍学后,我一直为他请最好的家教。”对于外界炒得沸沸扬扬的“读书无用论”,他也听得不少。丁文钧很反感别人把他定义成剥夺儿子受教育权利的父亲:“跳水冠军?体操冠军?你能说这些冠军就一定读了多少书吗?国家培养模式和我自己的培养模式其实没多大差别,唯一的差别在于,我对自己的孩子只会更负责。天底下有哪个做家长的,愿意让自己孩子当文盲?”他说,“我想,如果就英语而言,很多世界冠军们可能还不如我儿子吧。”

  丁文钧深知没有文化的苦,他说自己到现在还不怎么会摆弄电脑。“我对于电脑,大概只懂得用鼠标点击网页。对,还得别人先帮我开机。”他绝对不希望儿子走上自己的老路,从他的初衷出发,他是希望丁俊晖将来成为“千万个博士”中的一个的。但是路是孩子选的,他所做的只是为他斩去道路前方的荆棘。

  丁文钧让我们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想问题。“如果所有人都去读书,那么势必会有很多领域的空白没有人去填补。”每个人都在这个社会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并作出各人自己的贡献。

  丁文钧不是没有为孩子再走进校园努力过,他曾经找过

复旦大学招生办,那时因为丁文钧是以个人名义报名,加之没有合适的系,丁俊晖读书一事也被搁浅。现在,他把这些事情全权托付丁俊晖在中国的经纪人处理,且完全不闻不问。

  “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联系,但是进展到哪一步我真的不知道,连他去哪所大学读书我也没有底。到时候,就看小晖选择什么系而定了。人生是他自己的,他十岁就为自己的人生选定方向。现在,在读书选系这样的事情上我就更没必要指手画脚了。”丁文钧说。

  变化?就是记者多了

  和丁文钧聊天的一个多小时中,他接到两通电话。一通是记者打来的,另一通还是记者打来的。这个特立独行而缄默的父亲在谈及儿子这一年两度夺冠给全家人的生活模式带来的最大改变时说:“也没什么太多的变化,就是找我们的记者多了。”

  丁俊晖一家都是低调的人,他们不习惯对着一个陌生人侃侃而谈,将自己的生活和思想状态和盘托出。丁俊晖比他的父亲更沉默,丁文钧说:“他毕竟年岁还小,不懂得沟通的重要性。有时候,他觉得沟通是件麻烦事。”

  丁文钧说起了这次儿子英国锦标赛回国后碰到的一件事,有记者问他,“你比赛时的表情是不是装出来的?”丁俊晖听罢当场便不高兴了,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污辱,之后再也懒得搭理对方。他从来不喜欢接受采访,丁文钧想起儿子九岁那年来上海,那时已经有嗅觉灵敏的记者盯上了这个神童。为了缓和采访气氛,那位记者特地带了个和丁俊晖同年的孩子作陪,而丁俊晖还是被吓哭了。

  无论是否已经作好准备,丁俊晖和他的家人在未来的很多年里势必要在媒体的包围中度日。丁文钧觉得,这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毕竟现在有人关心你,这是好事。”他是受了太久冷遇的人,很容易便会为一点热情而满足。这次丁俊晖回国,做父亲的扳扳手指,一共数出来十天全家团聚的日子。但这十天里,接受采访却是每天的主旋律。即使一家三口回了老家宜兴,还是有记者全程跟踪报道。丁文钧的做人理念是,他能帮得上

  忙的总归会帮一把。“人在江湖,总有个互帮互助。”所以有记者找上门采访,他总不会拒绝。

  而丁文钧感到,儿子是已经明显招架不住了。从一年前还是一个仅有点小名气的球员,到如今万人追捧的两项锦标冠军,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一个18岁的孩子很难应付。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人为他进行必要的心理专业辅导。但是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自己。他对于丁俊晖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小了。他曾经是儿子的教练,是他的领路人,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现在只是丁俊晖的父亲,他可以为孩子做的事情越来越少。“这次他回来,我和他妈约了他的表兄弟姐妹一起聚了聚,再带他出去吃了很多英国吃不到的东西,他在英国过得很苦。这些就是我们可以做的所有事情了。”

  与丁俊晖相关的很多事情,丁文钧都彻底放手让别人去经营。“小晖在英国和中国两头都有经纪人,中国公开赛夺冠后,他和姚明的经理人团队签了约,他们可以把他的生活事业打理得很好。喏,小晖这次就被选上做无锡的城市形象代言人了。”

  上海不是老丁归宿

  丁文钧开在长寿路上的东英

台球馆,这些天施工队正在匆忙赶工。老丁想赶在春节之前就开张,也图沾上点过年的喜庆气氛。丁文钧还在离长寿路不远的澳门路上租了房子,前不久刚收拾完毕,现在他已经和妻子住进了新房。这么着,就有些在上海安家的感觉了。他说,等丁俊晖回来的时候,会感觉一切就像在家一样。

  丁文钧这几天忙得够呛,忙着台球房的施工,忙着新家的操持,归根结底,是忙着在一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落脚。一切充满着新鲜而又没有头绪的忙乱感,但这个过程又让他感到无限欢欣。

  这个下午走进台球房的时候,发现施工进度正像他现在的头脑一样,处于一种纷杂的状态。位于大厦四楼的门面,原先经营的是一家粗菜馆,直到现在,门口墙上还贴着餐馆的员工守则。大厦内部有电梯可以直达台球房,但是现在并不通行,他们平时出入就爬边门的楼梯。楼道有些狭窄,处处留着

装修的痕迹,不过台球房的门面却是大得不一般,丁文钧带着些许自豪的口气介绍:“有1343平方米,足足摆得下26张球桌。”虽然球房的内部装修交给他人全权操作,但丁文钧也要负责照应一些日常事务。比如球房的供电,经常得一通通电话交涉。他动辄便忙得焦头烂额,昨天下午先是忙着应酬自己广东朋友吃饭,饭局之后又是签合约,直到傍晚时分才带着一帮人回到球房。

  这是丁文钧在上海开的第一家台球房,这年头做这行生意其实赚不了几个钱,他完全有数。他想的只是,将来丁俊晖来上海读书的时候,可以有个地方练球。丁文钧说自己老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求任何自身的发展了。他在听记者提及“发展”这个词的时候很惊讶,“我还能有什么样的发展?”他反问。赚钱,或者赔钱,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他开台球房,也真的不是为了当老板,他只想尽一切可能在为儿子做好后勤工作的同时,有个地方交点朋友。然后,再培养一些年轻的台球运动员。当然,不会再像当初培养丁俊晖时那样豁出心力了。

  上海不是丁文钧的归宿,他带着妻子过来落脚,为的是给儿子一个家。丁俊晖将来是要在比赛间隙来上海念书的,丁文钧和他妻子能做到的,是让他像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在回家的时候能吃上一顿热饭,有个属于自己的被窝舒展腿脚。毕竟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他是在别人的地方生存。至于再往后,他们要回宜兴老家去,丁文钧在那里盖了房子,他说自己是小地方出来的人,思想比较古板,还是相信叶落归根的说法。

  记者手记

  用生命丰富头脑

  在这次采访进行到最后的时候,丁文钧用一种抱歉的口吻说:“我没啥文化,所以只会说些简单的大白话。”他确实不善于长篇大论自由发散,他说得很少,他说男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不靠嘴巴靠行动。

  丁文钧的话少而简洁,但是自有个中深意。让人印象最深的一句,是在说起丁俊晖经常掉眼泪的时候,他突然说:“不哭的小孩不会进步”。

  有的人用头脑描绘生命,有的人用生命丰富头脑。丁文钧显然属于后者。他是经验主义者,他的经历让他永远比别人多算几招。他的儿子在台球桌上算计分数,他也在人生的球台上经营着自己的算计。

  丁俊晖,是丁文钧一杆清台的杰作。他说,自己的人生价值很大程度上是在儿子身上体现的:“没有我,没有他;没有他,也没有我。”

  打台球的人常说,那一杆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百分百地相信自己,如果有任何疑惑,请停下你手中的球杆。丁文钧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做任何一件事情的胜算,他的自信存在于他的DNA中。他说:“歌里面唱,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我想,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外表上看去平平常常,但我知道藏在外表里面的那个自己,是绝对的,不说完美,没有人是完美的,至少也是......”他在努力搜索自己所知不多的恰当的形容词,但是这个形容词早已不再重要,有比这更重要的东西,正喷薄而出。

  丁文钧对丁俊晖成功的信心来源于他对自己的信心,他在形容自己的性格时用到了“朴实”这个词,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词。他那些在外人眼中疯狂透顶、甚至有些不计后果的行为,其实正是为他朴实的想法所支撑。他不懂得瞻前顾后,他也不懂得计较后果。

  丁文钧说,自己最看不起那些在做一件事情前先想好后路的人,这些人活得不纯粹。当然,他认为自己也算不上纯粹的人。他对自己和对儿子的要求始终是一点——做一个好人。他知道,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有时候,做一个复杂的好人不如做一个纯粹的坏人。“但是世界上没有人是纯粹的,没有绝对的东西。”丁文钧说,“就像你们不能把丁俊晖的成功纯粹归结为某个原因一样。”

  作者:沈坤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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