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奔跑还是逃跑？ 回访争议三地解读孙英杰

　　记者白国华报道 孙英杰现在的新闻，已经变成了孙王之争——孙英杰的父亲在眼见王德显要终身禁赛以后迅速地要和王德显划清界限，进而去追讨那些传说中巨大但却未曾见面的奖金。最新的消息是，孙英杰的母亲爆出猛料，当年孙英杰为了钱的事情被痛殴两个小时，以致要躲到桌子底下求饶，说起此事的时候，马桂兰很伤心：“打人没有这么打的，我在想作为教练，打我女儿两嘴巴子、踢两脚也就算了，可是哪能那么咣咣地打，我女儿现在头还痛。”

　　孙家人看来已忍无可忍，要奋起反击了。他们选择的时机很正确，在王德显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的时候，这样的反戈一击，马上赢得了舆论和公众的一片同情。

　　然而原本应该是主角的孙英杰却被晾在了一边，倒霉的孙英杰，在南京一头栽进药罐子以后，跑到偏僻的五大连池打赢了一场官司，却引来了更多的质疑，最后父母和教练又打起了仗，2005年，还有比孙英杰更倒霉的人吗？

　　沈阳吴家屯，五大连池法院，五大连池训练基地，孙英杰这充满争议的一年当然不是区区这三个地方就可以概括，但对这三个地方的回访，却是解读2005年的孙英杰的另一种方式。

　　[一]

　　吴家屯三间长满杂草的房屋

　　一个人成名或出事以后，到她的童年成长的地方看看，一定会有不同的收获，或者你能隐隐找到这些人成长的轨迹和影响他们以后心路历程的先天环境。

　　沈阳南郊的吴家屯，1979年1月19日，孙英杰便出生在这里。从1979年到2003年，孙英杰的父母在这里挖沙种地，劳作了24年。而现在，孙英杰和孙家留给吴家屯的只有三间长满杂草的房屋，还有一个农村孩子靠长跑而改变自己命运和家里景况的传奇故事。即使孙英杰已经出事了，但是吴家屯很多家庭还是想把孩子送往体校。因为靠着孙英杰，孙家从郊区的吴家屯搬到了靠近城区的苏家屯。这个新房落成于2003年，大部分资金来源就是釜山亚运会的奖金。

　　孙家当年是吴家屯最穷的家庭，也是屯里借钱经历最多的家庭——孙英杰的父亲孙凤有这样讲自己的借钱经历：“只能先到邻居家去借一点，有时三五十块，有时一百多块，然后挖沙子攒够了钱就立刻还给人家。数目大的时候，还得到信用社去贷款。由于诚实守信，得到了别人的信任，后来信用社对我们的贷款几乎是有求必应。即使是每次一千元的贷款，我们也办了二十几回。”而马桂兰感到最为难的则是零花钱的事情。“一个星期就只能给她两三块钱的零花钱。有一次英杰回家的时候我实在没钱了，向一个邻居借了10块钱。她第二次回来说，妈啊，我整整用了三星期。”马桂兰说：“小孩子有时候有点嘴馋，看见别人吃个冰棍啥的，也想买，但兜里没有钱，连一根冰棍都买不了。”

　　从1989年开始进入苏家屯区体校，直到1997年孙英杰不向家里要伙食费——这八年时间，孙英杰总共花了大约六万块钱，靠的就是父母一年四季给人拉车和捞沙子挣的钱。沙子是从齐腰深的河水中一筐筐捞出来的，然后用马车运给买主。一车沙子大约五块钱，作个简单的运算，八年时间里，孙英杰的父母挖够了一万二千车沙子才能够支付起孙英杰训练费用。而如今，孙凤有在治疗着自己的肝癌，而马桂兰则落下胃寒的毛病，不能再干重活。

　　这是一个农村家庭为了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而含辛茹苦的普通故事，而当年的孙英杰也体会到了家里贫穷的苦处——据当年苏家屯体校一位教师的记忆，吴家屯到体校的距离大约是十公里，孙英杰有时候回家为了省钱，硬生生地跑完了这十公里的历程。“能吃苦，特别能吃苦，”这位教师说。就是靠着这种能吃苦的精神，在进入体校的第二年，孙英杰的成绩便可以在整个沈阳市排名前三——这在苏家屯体校的历史上是前所未见的。但是，如果没有王德显的出现，孙英杰的命运大有可能如同当年她那些队友一样，最后打工的打工，务农的务农。1995年，王德显把孙英杰召进了火车头体协，师徒名分一定，从此，孙英杰的前途开始变得光明，2001年在九运会上一鸣惊人，最后成为中国的著名中长跑运动员。

　　这是一个中国女子中长跑运动员的运动轨迹——她们一般家里很穷，某种机遇下选择了长跑，然后遇到了一个带领她们登顶的教练，在这过程中她们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和磨难，成功之后对教练感恩戴德，惟命是从，因为在她们曾经简单的思维里，是教练让她们的人生乃至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军霞在和马俊仁决裂多年以后还是说了一句话：“没有马俊仁，我王军霞今天什么也不是。当我站在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的时候，就觉得那些遭遇其实都不算什么。”——为了冠军，为了命运，为了家庭，为了摆脱贫穷的昨天，为了奔向美好的明天，今天，教练或者教练后面的教练让我做什么我还能不做什么吗？

　　吴家屯三间长满杂草的房屋，苏家屯那个80平方米的让吴家屯乡亲们羡慕的房子，还有那些正在争吵的去向不明的巨额奖金和那处不知道是130平方米还是70平方米的京城某处房产，活脱脱的一出《昨天，今天，明天》——看看这三处地方，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围绕着孙英杰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会有那么多的新闻了。

　　[二]

　　法院里面对镜头的惊慌失措

　　五大连池的法院里，还有着关于那场审判的录像资料，总共十分钟，选取的是几个场面、几个片断。

　　录像带里有价值的信息不多，一场四平八稳的审判，控辩双方波澜不惊的语调似乎在陈述着与己无关的往事。值得注意的是，庭审刚开始时还有十几个听众，但到最后已寥寥无几。五大连池负责这次录像的李文华科长解释说：“法院在庭审三天前贴了通告，孙英杰是名人嘛，有些老百姓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看，后来可能觉得没什么劲，就提前走了。”

　　没什么劲——这是老百姓的判断，这哪像打官司嘛！但是，媒体觉得很有劲——天下哪有这么离谱的官司，哪有这么离奇的闹剧？

　　那天孙英杰的神情一直很低落，低着头，但是到她陈述的时候，她猛地一抬头，神情很惊愕，因为对着她的不仅有李文华科长那个家用的DV，还有一个硕大的摄像机镜头在对着她，那是哈尔滨电视台的摄像镜头，这场发生在偏僻的五大连池的审判，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过媒体的眼睛，一天以后，关于这场官司的消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全国各地传播，“强力补”“天安门某厕所”这些词语开始流行。

　　孙英杰为什么要打这场官司，孙英杰方的说法自然是为了讨回自己的清白，不过据中国田径界一个资深人士的分析：“这是一个投石问路的举动。他们抛出这个审判结果，探探田管中心的口风，如果中心方面态度有所松动，他们再勾兑勾兑，说不定就能把停赛两年变成一年。只不过媒体的反应太神速了，在这种情况下，田管中心怎么可能引火烧身呢？”

　　是啊，媒体的反应太神速了，把五大连池闹了个底朝天以后，又把最敏感的奖金问题抖搂出来，于是，消失很久的孙英杰突然出现在央视镜头前为王德显辩解：“我的每一项奖金自己都很清楚，请那些小报记者不要再炒作了。”想为王德显解围，可效果又没达到，孙英杰的父亲说：“这次采访是事先安排的。”

　　想在五大连池打赢一场官司以试探减刑的可能，但这场官司却迅速成为媒体一场基调一致的猛烈炮轰；想通过央视之口去封住其他媒体关于奖金问题的追问，但是媒体却继续穷追猛打，把王德显曾经毒打孙英杰的陈年往事都拎出来了——这是孙英杰的失误，还是孙英杰幕后高参们的失误呢？对于危机公关，孙英杰和她背后的高参们表现得有点拙劣，而舆论的方向似乎事事都与孙英杰的愿望相反，事与愿违，叫孙英杰如何是好？

　　请记住孙英杰在五大连池法院里那个面对镜头而惊慌失措的片断，像极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

　　[三]

　　老大爷的一声慨叹

　　孙英杰哪去了？她和王德显就此人间蒸发了吗？

　　12月19日，记者来到五大连池训练基地，昔日全国闻名的训练基地如今只有一个门卫在看着大门。这个训练基地原来是一个疗养院，王德显从2002年起开始带队员来训练。一般每年五六月份来一次，11或12月再来一次，每次队员来这里的训练都很紧张。夏天训练之后一般到当地的南洗泉浴场泡泉水，冬天是队员在宿舍内泡泉水，然后睡热炕。看惯了往年这里人声鼎沸的附近居民都很纳闷，今年“大部队”怎么还不来呢？一位大爷嘟囔着说：“前一阵还看见有几名队员来收拾房间呢，王教练的车前几天也出现过，但其他人干什么去了？怎么只有王教练的亲戚在这里看家？”现在训练基地内的跑道已被冰雪覆盖了，只怕王德显和孙英杰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门卫对这几天纷至沓来的记者已经很烦了，所以很不客气地让记者出去：“有什么可采访的，这里就剩我一个看门的了。”他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开门，锁门，然后和周围的居民打

　　当然，孙英杰没有失踪，她在圣诞节当日出现在北京五棵松附近的一家宾馆里，露了一脸以后又匆匆离去，目前不知身在何方——有人说，山海关那里还有个神秘的训练基地，孙英杰可能藏身于那里，又有人说孙英杰其实就在北京，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孙英杰目前还不敢公开露面。

　　年终了，以往，孙英杰会用奔跑来结束自己的一年，而今年，她似乎在用“逃跑”来画上这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