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谦和 鲜露好胜性格--何智丽 20年后小心做女人

　　何智丽回到了老家上海，这里48届世乒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41岁的她已经与比赛无关，她努力地在塑造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形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但那决定她命运轨迹的争强好胜以至不顾一切的性格却依然在不经意间显露。

　　“就是哦，我很好接触的吧，根本不像一些人写的那样吧！这个你要写在你的稿子里哦！”何智丽眯着眼睛，在吵闹的看台上，她的声音纤弱得几乎捕捉不到。

　　采访地点是她要求的，就在喧闹的上海体育馆11看台上。这面看台是组委会特意为参赛选手以及各代表队工作人员预留的观摩席，在体育馆二楼，位置一般，再加上因为怕空调出风太大影响选手比赛，馆里特地调高了温度，使得那里更加闷热。

　　人太多找不到她，不得不跑到外面走廊里拨打她的电话。她拿着电话走出来，有些拘谨地笑了一下。此后的采访里，这样的表情不时在她脸上出现，她总是侧着头听你的问题，声音很小很细。

　　这是一个安静而小心的何智丽。那个不顾一切打破中国乒乓让球潜规则的何智丽、那个高喊“哟西”一天之内连扫中国队三大高手的小山智丽似乎都诡异地消失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41岁的何智丽用这句话拒绝重提旧事。

　　“这个你要写在稿子里哦”是采访中她重复最多的一句话，她拜托记者为她“美言几句”，“终归还是要感谢祖国培养的，这个你一定要写在稿子里的哦！”

　　“其实我平常打球都喊哟西的”

　　她不愿深谈往事，似乎有些委屈，但是又没有底气大声喊冤。1994年广岛亚运会上的那一声尖利刺耳的“哟西”使很多人至今无法原谅她，问她当时为什么会喊出那样一句，“是脱口而出，还是就觉得那样打那样喊才解气？”

　　“哎哟！这个真是的，其实根本没什么的，给记者一写就不得了啦！”她眼神闪烁，说“哟西”只是自己日常的一个口头禅，也不是日本话也不是上海话，“我在国家队的时候打球就喜欢这样喊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她们……”

　　继而她又摇头，“算了算了吧，这个还是不要提了！你也不要写算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谈到中国人的“仇日”，她话更少。“其实打球的嫁给日本人的女孩子很多，改姓的也很多的，你们不知道就是了。”她笑一下，“大家都盯着我，没办法，名气太大了！”

　　这次世乒赛她作为中国乒协特邀的嘉宾出席，也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重新回到中国乒乓人的圈子。报到的那天，她用上海话跟当地记者攀谈，“收到中国乒协的邀请时，你不晓得我有多么开心，真是开心死了！”

　　“前段时间在北京举行中国乒乓球队50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乒协也邀请我去，但那时我正好在日本有点事情走不开就没去，想想真有点遗憾。这次我老早就知道阿拉上海要举办世乒赛，我对自己说，哪怕再有天大的事我也不管了，这次我一定要回家乡上海参加活动，见见朋友，看看比赛。中国乒协邀请我，中国乒乓没有忘记我，我发自内心地感激。”

　　因为是抱着重修旧好的目的，她低调而谨慎，在面对媒体的时候她又显得很积极，记者跟她约采访的时候，她答应得非常痛快。无论面对哪家媒体，“感谢祖国培养”、“过去的事情不提它了”、“要为中日乒乓交流做点事情”是她必定要重复的三句话。

　　“我不像电视里看得那么凶吧？也不像人家写得那样不好打交道吧？就是嘛，你看出来了是吧，这个你要写在稿子里的哦！”她叮嘱记者“美言美言”，塑造好她的形象。

　　好像是觉得自己善待了记者，她有几分自得，“都是世界冠军，谁会像我这样啊！你看你一打电话，我马上就同意采访了。换了别人可不一定呢，烦都烦死了……”

　　“我过得很好，很潇洒”

　　见面这天是上海五一长假以来最闷热的一天，她却穿着毛衣、长裤，手里还拿着一件外套。捏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套，皮套已经有些年头，磨出了毛边，还破了一小块儿。黑白道的毛衣松垮宽大、裤子是墨绿的，黑色的皮鞋，周身都没有亮点。

　　看得出她出门前特地化了点淡妆，然而天气闷热，额头和下巴的粉都已经化开了，“其实我不喜欢化妆的，我就是喜欢自然美”，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拿手挡住脸，不让记者仔细看她的妆容。

　　11看台上挤满了外国选手和代表团成员，中国代表团以及所有跟中国队扯得上一丝半点关系的人都不会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他们可以轻易地从组委会或者一些熟人那里得到内场包厢贵宾票。

　　何智丽当年的队友曹燕华、焦志敏等人这些天已经成为那里的常客，曹燕华开着奔驰、焦志敏一袭白衣，身边还有帅气温和的安宰亨相伴。她们三个以前是队友也是对手，年轻的时候何智丽是什么都想赢的。

　　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后悔过年轻时候的作为。她想都不想就说，“我过得很好，过得很潇洒！”那一场伤筋动骨的离婚大战也被她轻描淡写带过，“没什么，一句话就是没有缘！跟嫁不嫁给外国人也没有关系。”

　　她说自己现在一个人过也挺惬意，“我中国、日本两边跑着。平常自己有的时候做做饭，上海菜、广东菜我都会做的。”

　　“我在大阪池田银行俱乐部里，不用每天去训练队员，我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哪怕天天在家，我也有不错的收入。”有报道说，她的队员们在这些年的日本国内联赛中一直稳居前三名。老东家池田银行也没有因为她离婚而撤去了赞助，相反，倒是越投越多。

　　“不艰难，不艰难！”她仍然是海外兵团中的少数派，别人都在追忆异国生活的艰辛，而她只字不提海那边的困苦，“人有本事，到哪里都不难！”

　　这个时候的她好像才露出了生命的底色，要强、嘴硬。这个真实的底色她还展露过一次，在一次前往母校巨鹿路小学的活动里，她同卢湾区一位区领导过招，在客套地推挡了两拍后，她突然发力，双方总共打了有十几个球，那位可怜的领导一球也没有赢过。

　　“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吧”

　　她说自己常常回来，“春节都是在上海过的，你们不知道就是了！还以为我是第一次回来吧！”她说每次回上海都感觉很亲切，说自己在这里有很多朋友，回来聚会是很开心的。

　　但是这一天，并没有人来陪她看球。

　　说起了日本和上海的不同，“上海嘛，亲切！日本很干净，人的素质很高，人跟人之间比较淡，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日本前夫伤了她的心，“如果再结婚的话，还是应该找个中国人！”她坚决拒绝乒乓圈子里的人，“不要打乒乓的！要跟乒乓没有关系的。”

　　这一年里为了回国办乒乓学校的事情，她上海、北京、大阪来回跑，“乒乓市场还是中国最大，日本是没有办法比的。”她没有回上海定居的打算，“就这样两边跑跑，挺好的！”

　　上海世乒赛把悄悄来去的她一下子推到了聚光灯下，她努力显得大方得体，为自己争取机会。“这次回来和很多以前的领导、教练和队友都见面了，感到非常的亲切。我想随着年龄的增长，处世经验的增加，人也会变得更加成熟。”

　　看台上有人认出她，要跟她合影，她马上抿起嘴，眼睛亮亮地盯着镜头，还让人家把液晶屏幕给她回放，“哦，你把我拍得挺好的呀！”

　　她对球迷特别好，好得有点小心翼翼。“我们小的时候都看过你打球！”两个江苏南通来的球迷一直坐在我们后面，他俩有些激动地跟她合影，结果何智丽的反应比他俩还热烈，“哦，真的呀！你们是哪里来的，名片给我一张好吧！”

　　年长的男子赶紧翻包。跟记者聊天时时而沉默的她忽然话多起来，“你们那里发展得很快啊！现在中国经济发展得真快！……你们那里的人喜欢乒乓吗？……喜欢！太好了，我要把队带到你们那里去，到时候你们要来捧场啊！”

　　她起身离开之后，那两个球迷还有些回不过神儿似的。问他们怎么看现在的何智丽，年长的那个说，“也不是她一个的错！都挺不容易的。”(记者徐梅)

　　“我想一生都在池田”

　　在日本，她被更年轻的情人取代了小山夫人的位置，被更年轻的福原爱取代了乒坛人气一姐的地位，但她说不后悔，她要留在这个能让她专注于乒乓球的地方。

　　从2002年开始，当时年仅14岁的“瓷娃娃”福原爱就已经在日本乒协所作的网络调查中取代何智丽，成为最受日本人关注的本土选手。而那时的何智丽已经38岁，伤病缠身，早已不能出现在国际赛场上，离婚后的她搬出了前夫家的房子，住进了池田银行俱乐部提供的一间不大的公寓里，平时以在俱乐部执教维持生活。去年一家日本媒体采访她时问到：“你来日本后悔吗？”她回答：“来日本很好呀！”

　　每当接受日本记者采访说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时，何智丽总是充满了自豪：“35岁以前，我觉得我的竞技状态一直是在进步的，20年来，我一直战斗在国际女子乒乓球界的第一集团中，除我以外，世界上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然而多年来忙于比赛、训练，在日本也没有队医的护理，平常按摩放松都只能自己进行，几乎起不到恢复的效果，伤病也因此不断累积得不到及时治疗。现在何智丽的手腕伤病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运动生命，在2002年赢得日本联赛冠军以后，何智丽开始在俱乐部主要充当教练的角色。

　　2000年结束的那场婚姻是何智丽最大的伤痛，丈夫小山英之的不忠让何智丽只能要求离婚。离婚时，何智丽得到了650万日元的赡养费，但是此前她赢得奥运会和亚运会时的奖金都给了小山英之，而且何智丽的律师认为她因为婚后推掉了很多比赛，所以实际的经济损失应该高达几千万日元。离婚后的何智丽改回自己的本名，完全靠打球生活，去年她还以自己的名义拍摄了乒乓球教学片，不过她离婚后的第一次商业行为却冷清收场，这套每张1200日元的教学DVD在日本一直都没有打开销路。

　　为了能够开拓财源，身在日本的何智丽一直想着来中国做点儿事情。她的第一个打算是在中国成立一所学校教学乒乓球，但和上海方面谈了几次，至今没有谈妥，不过即使谈妥了，在中国打着她旗号的学校会有多少生源还是一个疑问。

　　尽管离婚后的生活是可以想象的困难，但何智丽依然被日本人认为是他们最杰出的乒乓球运动员。至今每年的9月30日何智丽生日那天，日本的一些网站上仍然会标出今天是“小山选手”的生日，而其他享受这项待遇的人物都是一些作家和政要。日本资深乒乓球评论员壁谷卓这样评价何智丽：“在前些年，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除了小山选手以外的任何乒乓球运动员，是她让日本人开始关注这项运动的。”

　　2000年奥运会以后，何智丽不再代表日本参加国际比赛，只参加日本国内的乒乓球联赛。虽然年龄大了，但她的个性却没有丝毫改变，2002年12月，何智丽与日本生命队的末益亚纱美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主裁判接连判罚何智丽发球擦网，何智丽对此强烈不满，认为裁判误判扰乱了比赛节奏，并大声要求更换裁判。比赛组委会方面不得不中止比赛，在通过录像发现的确是裁判误判后，裁判长大野向她表示：“比赛确实出现了误判，但比分不可更改，你只能选择继续比赛或者弃权。”决胜局比分落后的何智丽重新回到了场上，此时场内观众集体起立鼓掌，最后何智丽还是凭借实力赢得比赛，带领池田银行队取得了第8个日本联赛次冠。比赛以后，日本乒乓球联赛裁判委员会向何智丽公开道歉。

　　谈到日本，她说：“来日本很好呀！环境、生活，我都很习惯，池田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能让我完全专注于乒乓球，我想一生都在这。我是中国人，生活在日本，但我想乒乓球才是我的‘根性’吧？”(记者胡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