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彤陈雁浩到刘翔 两代栏王成英雄成功的铺路石

　　记者◎李菁

　　“跨栏这个项目是中国的传统优势。”田管中心副主任冯树勇介绍，“相对于100、200米纯短项目，跨栏、跳远等项目技术含量较高的项目，中国人在这上面有优势。”五六十年代中国跨栏选手梁仕强，身高不足1.70米却包揽了全国110、200、400米栏三项全国冠军，堪称传奇。“那时候一些选手的最好成绩也达到世界水平，但那时中国与外边世界是隔绝 的，也不知道他们真正到世界比会怎样。”

　　在刘翔称霸世界之前，李彤、陈雁浩是先后称霸亚洲110米栏项目的两代“栏王”。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刘翔成功之路的铺路石。

　　像姚明、王治郅因“家庭遗传”而做了运动员一样，1967年出生、身高1.9米的李彤似乎也是注定要当运动员的——其母亲是中国前女子100米、200米、400米三项全国纪录保持者姜玉民。在成为正式的跳远运动员之前，李彤还学过游泳，练过百米。1988年李彤到美国求学，某天在训练场上练完跳远后，一个心血来潮之举，却意外地成就了他另一条体育之路。“我看到旁边有几个栏，就跨了几个，感觉挺不错。”他所在大学的田径教练建议他改练跨栏，但李彤对跳远仍不死心。两个星期后李彤参加几所大学的对抗赛，“随便跨了一趟”，结果不但拿了冠军，而且跨出的成绩可以在中国国内拿第三名，李彤终于下定决心弃跳远而练跨栏。

　　李彤的跨栏之路也够神奇的，“我跟教练完全是看书、看录像带学习跨栏的”，李彤搞来大量世界跨栏明星的录像带，东施效颦似的模仿着练，“照猫画虎”地强化训练了不到一年，1989年的全美大学生室外田径锦标赛上，他获得第四，并打破亚洲纪录。1991年8月，李彤在东京举行的世界田径锦标赛上获第八，成为第一个在世界锦标赛男子径赛项目中跑进决赛圈的亚洲人。李彤先后18次改写了跨栏亚洲纪录。其中13秒25的亚洲纪录，八年后被刘翔打破。

　　冯树勇和孙海平都曾可惜地说:和陈雁浩、刘翔相比，李彤的身体条件是最好的，“他很有机会(冲击世界大赛)”。2001年李彤就“盯”上了刘翔，那年18岁的刘翔刚刚在东亚运动会、全运会战胜陈雁浩，“这个孩子不错，前途无量！”“要想成为一个成功的运动员，性格上必须是winner、想赢的心态，对自己有100%的信心，不受外界干扰，从性格上来讲，刘翔正好就是这样强者的心态，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李彤现在的身份是耐克公司市场部经理，专门负责公司与国家田径协会的交往。而刘翔是李彤在2002年加盟耐克后做的第一单“生意”。这其中既有商人对市场价值的客户的开发，但大概也包含“前辈”对“后辈”的惺惺相惜之情。李彤至今仍清晰记得，刘翔2001年拿大运会金牌的时候，脚上是一双蓝底金钩、有8个钉子的97款耐克跑鞋，那双鞋是耐克公司提供给中国田径队的，李彤甚至能猜到那是哪位老运动员留下的。次年，刘翔在洛桑穿着一双白色耐克跑鞋，首次打破亚洲纪录。

　　第二位与世界触手可及的110米栏选手是陈雁浩。

　　陈雁浩和记者约定的采访地点是一家以年轻人居多的休闲茶室。当穿着深蓝色西装的陈雁浩出现时，没人注意到这位在田径圈里也算声名显赫的“跨栏之王”。陈雁浩的面情一直很淡然，似乎经历了从绚烂归于平淡，看不出他内心的波澜起伏。

　　陈雁浩在1993年全运会上一战成名，他击败的对手正是李彤。不过陈雁浩将自己的胜利总结为李彤的轻敌:“李彤的实力还是高我一截。他头一天从美国飞回来，第二天就比赛，跑到一半时他就放松了，等我追上他再开始加速时已来不及了。”从此，国内和亚洲110米栏的江湖上便有两位“老大”轮番坐庄。“国内比赛他全赢，国外比赛我全赢”，李彤笑着回忆。

　　“我一直练得比较苦，跟李彤和刘翔比，我的身体条件不是最好的。”陈雁浩身高1.83米，与李彤和刘翔比起来确有些吃亏。“我想我的身体素质比人家差一截，起点不一样，只能通过后天的训练来弥补”，陈雁浩曾一度休克在运动场上。

　　“那时刘翔还只是个小孩，我还不太注意他”，“刚进队时，技术粗糙，除了跑，好像什么都不会。技术动作也很不标准，就是靠身体里原始的力量在冲。”当刘翔初投孙海平门下时，陈雁浩正是其运动巅峰时期。2001年4月，在中国田径大奖赛宁波站，刘翔以0.02秒优势第一次战胜陈雁浩。5月，陈雁浩跑出了个人的最好成绩，却再次败给小他整整一轮的刘翔。“其实我在1998年就有退役的打算，但上面一定要我打完九运会”，另外，陈雁浩在1993、1997年都是全运会冠军，内心也想在2001年的全运会上再下一城，以“三连冠”的身份完美收场，于是29岁的陈雁浩练得更苦，期待“最后一次辉煌”。训练强度最高时，一天要跨2500多次栏，但大运动量苦练后，陈雁浩又不能像以前那样迅速恢复，要靠倒立、打坐帮助入眠。

　　陈雁浩三连冠的梦想终于没有实现，“我本来想到釜山亚运会时再比一场，然后退役，但刘翔出来了，我也没什么用了”，陈雁浩几分自嘲地说:“另外身体确实不好，练不动了。”没多久，陈雁浩退役了。

　　陈雁浩对刘翔的评价也很有意思，“我们那时的运动员比赛完了就离开赛场，不会‘秀’自己;跟他们完全是两代人了！”陈雁浩的语气竟有些沧桑。陈雁浩的最好机会是1995年瑞典哥德堡世锦赛，也是孙海平带他出征，闯进了决赛，却在最后一个栏时摔倒了。“其实陈雁浩那次机会非常好！”事隔几年，孙海平仍不无惋惜。可惜命运没有给陈雁浩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机会。

　　“我们那时参加的比赛太少了！”陈雁浩不无感慨。采访时，他特地带了一张参加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时的照片给记者看，上面有李彤、黄庚以及铁饼、标枪、竞走等国内著名田径选手，但无一建树。“他们回来说，一进体育场就蒙了，从来没见过那种气势！很多人心理关过不了，吐的吐，倒的倒。我记得有一运动员比赛回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来他一进场就懵了，拼命掐自己，让自己‘醒’过来，但毕竟见的世面太少了，总也进入不了情况。”

　　在刘翔参加奥运会决赛的那天，电视台找到陈雁浩，拍下他身披国旗观看刘翔比赛的镜头。没有人知道曾经的一代栏王的内心翻腾着什么样的情绪。如今陈雁浩在上海市田径队教练，带着8名运动员。他的妻子也是一位运动员，儿子5岁了，陈雁浩说，不想让儿子成为专业运动员，“太残酷了”。

　　“李彤是缺一个好教练，陈雁浩缺多次锻炼机会。”田管中心副主任冯树勇后来评价说。

　　陈雁浩与刘翔都是孙海平的弟子，孙海平曾作过很有趣的对比:“陈雁浩的运动量是我当运动员时的一半;刘翔的运动量又是陈雁浩的一半。”“刘翔一般有2个小时的训练，多的时候了只是4个小时，其余时间是调整放松”。

　　2001年，孙海平带着刘翔出去参加了世界室内田径大奖赛的几站比赛，“田管中心对我们的想法很支持，经费由田管中心出”，因为刘翔比赛成绩很好，到了下半年，“国外大赛组织者找到我们邀请我们参加，经费也由他们提供，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奥运会四个赛次，每天一场，对运动员的心理和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而刘翔以往参加的室内田径锦标赛，从预赛、复赛到决赛，一天跑三次，早已适应了大赛的要求。”冯树勇认为在刘翔身上，“走出去”也是特别值得总结的一条经验。很多人都惊讶于刘翔超常的心理稳定能力，其实对刘翔而言，这也并非先天拥有的。

　　2000年，17岁的刘翔平生第一次坐飞机出国参加比赛——世界青年田径锦标赛。“刘翔第一次去智利参加完国际大赛回来后对我说:‘妈妈，那时候我站在跑道上，看到我两边都是比我强壮得多的黑人选手，我紧张死了，明显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在发抖。’”刘翔的母亲吉粉花回忆。“到了奥运会，每一趟都有具体要求，他基本能做到。第一枪，要求跑13秒30，他跑了13秒28;第二枪，还是13秒30，他跑了13秒27;第三枪是复赛，要求他跑到13秒20，刘翔跑了13秒18。这说明他是位自我控制能力非常强的选手。”冯树勇对刘翔赞叹有加。

　　奥运会后不久，刘翔去合肥参加中国田径冠军大赛，主办方派出5个防暴警察和20个警察护送他们，起初大家觉得太夸张，但到了比赛场，方觉得还是主办方有先见之明。门外的FANS还好说，进了场内，争相上来要求合影的裁判和工作人员又是好一阵子应付。作为一个运动员来比赛，却险些连比赛场地都没进去，作为田径工作者，恐怕无论是孙海平还是冯树勇，从来没遇到过、也未预料过的情况。“刘翔这块金牌，为中国田径赢得很好的氛围和发展环境，也给了我们很多信心。”冯树勇说。

　　孙海平说，他们正在考虑在刘翔相对固定的时间里为他请一位英语老师，“刘翔今后可能要走体育官员的道路，进入国际体育组织，所以如果有时间的话，尽量多让他学习些外语”。这恐怕也是刘翔与上一代栏王又一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