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袁伟民 不情愿把足球打进世界杯写进功劳册

　　记者文涛报道 从贺龙元帅到袁伟民教练，中国体育的最高领导人的更替，同新中国一样，走过了惊心动魄的五十多年。

　　从八十年代最伟大教练到21世纪中国体育的掌门人，袁伟民是跨越时代的象征。

　　不知不觉中，这个意气风发的袁指导，这个位高权重的袁主任已经65岁了。经历雅 典洗礼的中国体育在欢快地奔驰，离袁伟民“从金牌大户到体育强国”的梦想越来越近。袁伟民剑眉英气依旧，可挥手间就是告别。

　　然而中国体育过去的25年，袁伟民的名字，是刀刻的，是斧凿的，都在人们心上。

　　袁伟民，这个名字注定让人难以忘记，因为他在八十年代创造的那段辉煌，实在太过深入人心。1981、1982和1984年，袁伟民率中国女排历史性地取得第3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第9届世界女子排球锦标赛、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女子排球比赛冠军，使中国女排在世界排坛上首次取得“大满贯”、“3连冠”的历史性突破。而“顽强拼搏”的女排精神更是影响了一代国人。

　　袁伟民的传奇是划时代的，因为整整过了20年后，中国女排才再次站在奥运会最高领奖台上。现女排主教练陈忠和同样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但他评价起袁伟民时，也是由衷地钦佩：“袁指导是真正的大师！”

　　从1979年到1984年，陈忠和在袁伟民手下作为女排陪练整整呆了五年，是袁伟民把他从福建男排调来，并且力主把他留在了国家队。袁伟民早年也写过一本书，叫《我的执教之道》，那个时候没有炒作，也没有五花八门的排行榜，但业内人士都知道，这本书字字珠玑，是一代名帅的思想结晶。阎世铎在给女足国家队讲课的时候，推荐了两本必读书，一本是《孙子兵法》，一本就是《我的执教之道》。

　　很可能当选2004年中国最佳教练的陈忠和最佩服的人就是袁伟民。袁的名言成了他一生的座右铭，那就是“战胜自己”。

　　　——袁伟民的行为举止和谈话，总会给人一种力量，一种启发，一种信赖。他有一种人格魅力，能叫队员们树立起信念，抱成团，在比赛中把所有能量释放出来。

　　陈忠和还清楚地记得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袁指导的神奇用兵。

　　——我记得，当时的一家美国华人报纸讲到袁伟民用奇兵侯玉珠时，用了一个绝妙的小标题，叫做：“侯玉珠珠落玉盘！”袁伟民关键时刻调上这个奇兵，大概是美国队主教练塞林格做梦都没料到的。袁伟民的高明之处就是早有谋划，敢于主动调整阵容，而且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犹如一个高明的乐队指挥，指挥着一场气势磅礴的排坛交响乐。中国女排在袁伟民的指挥下，个个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出了自己的光和热。有人说，袁伟民是“造星教练”，他训练的女排将士，无论是新兵老将，个个成了明星，形成群星闪烁的局面。我认为，这就是一个教练员高超的训练技巧和指挥艺术。

　　离开中国女排后，袁伟民被委以行政重任——国家体委副主任，主管全国竞赛工作。这开始了他必须完成的转变：从驰骋沙场的将军到运筹帷幄的元帅。

　　在这条更荆棘，责任更大的道路上，袁主任，袁局长的贡献甚至超过了袁指导。在1986年汉城亚运会上，袁伟民初显大兵团指挥才能。在中韩夺金态势胶着的情况下，他在最后一役连续布置几个夺金点，终于在男子短跑这个项目上突破韩国队的“封锁”，中国代表团最终以94：93的微弱优势在金牌榜上战胜韩国。

　　此后的巴塞罗那、亚特兰大，两届奥运会上袁伟民不断“战胜着自我”，也不断战胜着对手。他作为中国体育决策者的能力渐渐得到了人们的认同。副主任这个位置让袁伟民从中年到老年，一坐就是16年。当已略显发福的袁伟民进入人生的第61个年头时，2000年4月，一纸调令让袁伟民走到了中国体育舞台的最前端，成为以运动员和教练员身份而晋升为体育最高官员的第一人。这是机遇，毕竟，在法定退休的关头，他终于晋升正部级，4年的空间可以让他纵横驰骋。但，这同时也是巨大的挑战。

　　伍绍祖退了，袁伟民在离悉尼奥运会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接过了帅印，这是需要勇气的。如果兵败悉尼，他如果向13亿热望的中国人交代？

　　1992年广岛亚运会出现大面积兴奋剂事件，亚特兰大面临对手的质疑，阴影还没有散去。袁伟民第一件事情就是狠抓兴奋剂，悉尼奥运会前就查处一大批，坚决不让丑闻出现在奥运赛场上。新鲜出笼的体育总局局长，干干净净的28面金牌。袁伟民登上了人生另一个顶峰。有人说，袁伟民摘了伍绍祖的桃子，不可否认，伍在任期给中国体育继续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袁伟民面对新的四年周期，他会给出一份全新的答卷。

　　2000年到2004年。两个重点任务：申奥和雅典。

　　2001年的莫斯科。袁伟民慷慨陈词：

　　各位委员，我曾经当过13年的国家运动员，8年国家队教练员，17年的奥林匹克使者。中国人民和国家领导人对于体育运动、对于奥林匹克运动执着的热爱和支持，对体育精神、奥林匹克精神深刻的理解，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为此而激动过。

　　今天，我要代表中国奥委会和国家单项运动协会庄严承诺：如果你们选择北京作为2008年奥运会的举办地，我们将竭尽全力支持、帮助、参与并监督北京奥运会组委会，将2008年奥运会办成奥运史上最好的一次运动会。

　　当烟花在天安门广场，在祖国的无数角落绽放的时候，眼角湿润的，当然不仅仅是这位62岁的体育人！

　　2004年8月8日，中国代表团出征雅典。处在记者包围圈中的袁伟民，面对中国代表团的能拿多少金牌这个敏感问题时，“让结果说话吧”，他低调，从来都低调出击，但从来都高调鸣金。

　　2001年10月，中国男足历史性闯入世界杯，但这并没有让袁伟民完全高兴，因为他很清楚，中国足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而作为足协主席的来说，没有在任期内将中国足球面貌完全改变，这应该是袁伟民从政多年唯一的遗憾了。

　　不过，我们应该相信的是，虽然已经百务缠身，但袁伟民对于足球的工作还是很认真对待的，他同样投入了很大精力。这里我们列举前中国足协副主席王俊生回忆录中的一个细节，里面提到王履新时第一次跟袁伟民打交道的情形：

　　——袁伟民正在全神贯注地批阅文件，没有抬头。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环视四周……

　　“你很遵守时间。你的调令人事司已经发出，还有什么问题吗？”

　　“北京市体委主任马贵田同志已经同意放我，可新来的党组书记万进庆同志不同意。”

　　“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点着头，可嘴里还是叨念着：“万进庆同志是很坚决的。”

　　“我来解决。”袁伟民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听说你要到广州去？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要去。”他平静而坚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更应该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

　　我十分惊愕，怎么昨天刚定的事情，袁伟民今天就知道了？

　　从秘书把我引进办公室到我离开，总共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袁伟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严格、求实、缜密、果断。从这一天起，在以后的十年间，我有幸在他的领导下进行着繁重而艰苦的工作。他不仅有强烈的人格魅力，更有领导人的宽广胸怀；他识人善用，精通业务，更有驾驭全局的领导能力。他以巨大的魄力和高度的智慧，促进足球成为中国第一个实行职业化、俱乐部体制和职业联赛的体育项目，这是中国足球史上新的“里程碑”。在他的领导下，国家女足两次获得世界亚军，男足冲进了世界杯决赛圈……

　　从王俊生的回忆录中我们可以看到，袁伟民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影响着中国足球工作的实际执行者。中国足球的问题，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是难以改变的，但对于一个严格要求自己，并勇于突破的执政者来说，中国足球没能在自己的任期内有质的突破，这也许会成为袁伟民内心最大的遗憾。

　　这就是已经走下中国体育最高权力台的袁伟民，他是成功还是失败？风雨25年，冷暖自知，关心中国体育的老百姓心中应该有一把公平秤。

　　福将“袁头”

　　□木石

　　一个人一生中如果能够赶上所有的好机遇，人们通常会说他是个“福将”。刚刚卸任的总局局长在体育圈内通常被称作福将。如果体育界出现或面临着什么问题的时候，圈内人会在不经意间蹦出一句：“不怕，袁头是福将。”

　　悉尼奥运会28金，中国体育历史性地跨进世界三甲，是袁伟民刚刚担任总局局长不到一年时间的事，那个时候是“福将说”最泛滥的时候，但紧接着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要知道1993年是以非常微弱的差距非常可惜地输给了悉尼，那时候很多人用运气来解释。同样是在2001年，中国足球队历史性地打进了世界杯决赛圈；好事还没完，今年的雅典奥运会，获得32金的中国体育再次创造历史。谈历史，袁伟民更为辉煌，运动员时响当当，当了教练，更是史无前例地创造了中国女排“三连冠”，那时候学习女排精神，成了国家的政治精神。在中国体育史上，只此一人。好事怎么都让袁头摊上了呢？

　　说福将有点宿命论，说性格决定命运，更科学一点。当运动员时敢打敢拼，当教练时严厉得几乎残酷，当官员时雷厉风行。无论哪个阶段，所折射出的他性格的主体是：永远不服输。这是他的个人魅力，也或许是他成功的重要法宝吧。

　　当然了，作为中国的一个高级官员，往往不会承认个人能力在成功过程中所起到的决定性作用，袁伟民肯定也如此，他是不会接受“福将说”的，他更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国家的历史大环境中，他更愿意承认成功是历史造就的。事实也是这样，一个担任国家要职的人，其命运不可能脱离一个国家历史发展的不同阶段。担任教练创造“三连冠”辉煌时，国家刚刚经过拨乱反正，要迈进改革开放的新时代，需要一种新的精神来激励整个民族，而袁率领的女排所倡导的拼搏精神，恰逢其时，时势造英雄，那个时候就基本决定了他后来的政治命运。他因此从教练直接到了国家体委副主任的位置上，在体育史上绝无仅有；北京二次申奥时，与1993年第一次申办时，无论是国内的经济发展，还是中国所处的国际环境，都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功劳也的的确确无法归之袁一人名下，说他赶上了更为合适；再看看让国人无比骄傲的最近两届奥运会，也同样与历史发展密不可分。从1984年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到袁开始执政的2000悉尼，中国体育经过了4届16年的洗礼，其间有洛杉矶的开天辟地，也有兵败汉城的惨痛，更有巴塞罗那和亚特兰大的逐步成熟与稳步发展，这种积累已经为悉尼的辉煌埋下了很好的伏笔。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社会日益稳定繁荣，国际交往日益频繁，无论在哪个方面，都为中国的体育的进步和成就，创造了很好的条件，辉煌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此看来，福将=个人能力+历史机遇。

　　当然了，福将袁头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好。比如问题日益严重的足球，作为足协主席的他是不是也应该承担一点责任呢？如今要离去，想必他本人也绝对不情愿把足球打进世界杯写进自己的功劳册里。

　　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袁伟民对中国体育的巨大贡献，否则他的卸任不会如此高规格——国务委员陈至立亲自到场，并作出了很高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