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不签字 校方体检成疑问--谁该为马拉松猝死负责

　　特约记者陈风北京报道 悲剧已经发生两天了。

　　在北京国际马拉松赛上猝死的北京交通大学的刘红斌，至今死因不明，因为从医院方面来说，在身体无其他病史突然猝死，很难一下子确定是什么原因，必须进行尸检，对尸体进行解剖。但18日到达学校的刘红斌的家长目前还不能下决心，无法下决心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他们来自农村，按照农村的习俗，想让孩子完完整整地走了，不太愿意让解剖尸体 ；其二，他们希望校方能给一个负责任的答复。

　　这就是问题的矛盾。因为没有尸检报告，就无法确定死因，也就无法分清到底谁应该承担责任，医院要等家属签字，而校方则想尽量尊重家长的意见，因此事情现在基本陷入僵局。事实上另外一个64岁的死者也存在这个问题，不愿意进行尸检，不过他们家属的意见是想低调处理此事，不愿意让新闻媒体过多介入，他们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刘红斌的家是江苏连云港市赣榆县青口镇竹庄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时就靠忙一些农活来补贴家用，全家年均总收入不过五六千元，而在去年替刘红斌支付了8250元的入学费用以后，全家目前已是举债累累。刘家的整个希望就寄托在读大学的刘红斌身上，没想到突遭儿子猝亡的意外打击。裤子上有个破洞、脸上满是风霜，而现在又是一脸的悲伤和无辜，这就是刘红斌的父亲刘希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我要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在此我想声明两点。第一，去年我把一个健健康康的小伙子送到这里(北京交大)上学，没招谁没惹过谁，怎么学校就把我儿子弄没了呢？我儿子没病呀。第二，我想知道我儿子在倒地之后，到底被耽误了多久，而学校、120和医院都进行过怎样的抢救措施？”记者注意到，刘希俭下榻的房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门窗紧闭，房间凌乱不堪。记者看到桌子上摆满了校方看望死者家属时留下的水果和食物，几碗泡好的方便面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

　　据死者的姨夫讲，平时刘红斌经常和家里通电话，汇报自己在学校的情况，但他这次参加马拉松比赛前却并没有和家里人打招呼，刘红斌的父母是在事发后第二天接到学校的通知，才知道孩子已经永远离开了他们。刘红斌的父亲刘希俭在5名亲友的陪同下赶到了北京，学校将其安排在校内的果园宾馆入住。

　　校方：是否有体检成疑问

　　北京马拉松赛组委会要求报名参赛者都必须有合格的体检证明，不幸猝死的刘红斌在其所在的北京交通大学报名，他们是否按要求完成体检呢？记者周二专门采访了北京交通大学新闻中心主任王想平。

　　王想平给记者看了学校体育部在接到组委会的参赛邀请之后，就马拉松参赛事件通过校内办公邮件向师生发出的5份通知和声明。第一份通知9月11日发送，里面交待了此次活动由北京交大团委和体育部共同组织；第二份提到为组织好此次活动，全校学生会体育部同学曾在9月20日开过一次动员会；第三份通知在中秋节发送，讲明交大参赛人数确定：全程139人、半程660人、10公里387人；10月13日的第四份通知安排好了17日比赛的日程安排；在10月14日的准备会上，学校体育部向负责马拉松赛的学生和老师讲了17日早上往返的车辆安排，要求参赛同学自己准备早饭，并强调在跑的过程中有不适马上退出，在中途出现意外马上拨打120或999急救。用王想平的话说，“除了没有组织学生进行训练之外，学校一切安排都是跟着组委会走的。”

　　校方的意思很明显，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违反操作程序。

　　但事实上在整个过程中有一项很重要的程序，就是业余选手参加高负荷的马拉松比赛前一定要到正规的医院体检，但校方没组织，而刘红斌本人也没有履行这个程序。这可能会成为此次事件的难以解决的焦点。

　　记者就此询问王想平，王说在组委会发放的“第五届首都高校马拉松挑战赛”(北京马拉松内所设置的比赛)的规程里面，并没有要求学校一定要进行体检或者出具健康证明，他们只是在报名表最后附了一份参赛运动员声明，里面规定体检和买保险之类的事都由学生自己来完成。

　　王想平为记者拿出了一份2004年首都高校马拉松挑战赛报名表及健康声明，上面清楚地写着刘红斌的签名，签署日期为2004年9月23日。“这是复印件，但我们保留有原件。”王想平说：“由于组委会收取的15元报名费只是组队参赛以及交通运输的费用，保险得由参赛选手自己去保险公司购买，所以大多数参赛者都和刘红斌一样，没有为此次马拉松上保险，只是他们比较幸运罢了。”

　　学校解释，虽然是集体报名，但仍然是学生自愿的原则，因此学生自己买保险无可厚非。但是对于没有体检一事，校方没有做出明确说明。

　　生死状无效

　　当刘红斌在参加比赛过程中猝死之后，他之前是否参加过身体检查的问题，目前已经成为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马拉松与其它运动相比具有特殊性，对于参与者的身体素质有相对较高的要求，因此作为赛事的组织者，有义务对于参与者进行身体检查，从而避免一些身体状况不适合这项运动的人参与其中。如果刘红斌是在没有接受体检的情况下参加比赛，那么作为赛事组织者的组委会以及负责集体报名工作的学校方面，可以说都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过失。

　　不过组委会或者学校存在过失，并不代表他们针对刘红斌死亡的结果就必须承担法律上的责任。根据《民法通则》第106条第2款的规定：“公民法人由于过错侵害国家的、集体的财产，侵害他人财产、人身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如果要认定侵权责任的成立，必须同时具备侵害行为、损害事实以及两者之间存在因果关系这三个条件，如果将组委会、学校未履行体检义务的行为视为侵害行为，刘红斌死亡的后果视为损害事实，那么现在的问题焦点就在于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因果关系。通俗地说，就是如果刘红斌参加了体检，是否就肯定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这个问题可能需要医院方面针对刘红斌的具体死因作出结论，如果他的猝死是由于一些本可以通过体检查出的疾病所导致的，那么除他本人也需要承担部分责任之外，组委会和学校都应该因为没有履行体检义务而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但如果猝死是由于一些体检也无法查出的潜在原因(如先天性心脏病等等)，那也就是说，即使组委会和学校方面在体检问题上存在过错，但这种过错与刘红斌猝死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也就谈不上承担责任。

　　本次事件中另一个引人关注的问题，在于刘红斌赛前签署的一份“生死状”——承诺不会向马拉松组委会提出索赔的文件。仅从字面上来说，刘红斌是自愿放弃了在受到侵害时向组委会追究责任的权利，但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上述内容的有效性值得商榷。根据《合同法》第五十三条之规定：“合同中的下列免责条款无效：(一)造成对方人身伤害的……”这是因为对于人身的健康安全和生命安全，法律给与特殊保护，并不会由于本人作出的免责声明，而免除相关责任人的法律责任。因此如果通过调查发现，组委会在本次事件中存在过错而且需要承担法律责任，那么即使刘红斌事先签署了上述文件，他的家属仍然有权要求组委会承担其应付的责任。

　　本文作者为上海正成律师事务所律师，以上观点仅代表其个人立场。(方正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