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非的新差使

　　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原总经理郁知非在2001年底申花队经历六连败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职业还会吸引那么多人的目光。

　　俱乐部的消息是郁将去担任一家大型国企的副总，谁也没有想到这家“大型国企”就

是后来的上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关于这件事，郁知非后来说，在他当申花副董事长的时候，上海久事公司董事长张桂娟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来搞上海国际赛车场。

　　对外界来说，上海久事公司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不过熟悉上海商界的人，对这个后来成为上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大股东的久事公司可谓如雷贯耳，注册资金就达78亿。“Shanghai operater(上海运作者)”，一名与它合作过的美国商人这样对记者形容他印象中的久事。

　　这样的评价恰如其分，久事公司和同样是国际赛车场公司股东的上海申通公司，实际上都是上海市政府的直控公司。在上海近年来的城市建设中，这两家公司功绩卓著，黄浦江上数座大桥、上海已经建成和正在建设的近十条地铁轻轨线背后，时隐时现的就是这两家公司的影子。

　　对张桂娟的邀请，郁知非没有理由拒绝。对这个体育产业的经营者来说，赛车场公司将要运作的差不多已经是一个公司所能运作的最大项目了，整个投资规模将达到50亿。而这个公司的目的，就是想在上海搞F1赛事。

　　埃克莱斯顿的心事

　　虽然诱惑极大，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郁知非的这个新差使到2003年6月26日之前还是悬在半空中的一个角色。

　　因为虽然有了久事和申通两家公司做股东就等于是得到了上海市政府的直接支持，上海国际赛车场有限公司的一件最主要工作—建造上海国际赛车场的工程也已经开工，但如果得不到国际汽联的允诺，国际汽联副主席伯尼·埃克莱斯顿不把F1赛车放在上海，郁知非的这个新差使还有什么干头？

　　这种情况在国内也不是没有先例。国内最早看上这座金矿的珠海，投巨资建了国内迄今惟一一家符合F1大赛标准的国际赛车场，却在1998年因为500万元人民币的投资没有及时到位让某赛事中心楼成了“烂尾楼”，而与F1擦肩而过。

　　埃克莱斯顿近来心事重重，因为F1的主要发源地欧洲现在对F1的头号赞助商—烟草公司的广告管理越来越严格，欧盟卫生部宣布从2007年开始全面禁烟，而欧洲健康委员会则更是把这个期限提前到了2005年7月。这使得埃克莱斯顿的生意出现了很大问题，因为F1大部分车队与赞助商烟草公司的合同都要到2006年才结束，埃克莱斯顿必须避开欧洲的禁烟令。

　　正当郁知非的申花队在国内甲A球场上连战不利的时候，2001年8月，上海的一支考察队经中汽联主席石天曙的介绍，在德国与埃克莱斯顿见了面。据说埃克莱斯顿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接连问“何时能建好赛场？2004年搞比赛行不行？”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2004年F1的主办国比利时的禁烟令让他措手不及，该站比赛被迫取消，这才给了上海机会。

　　经过一系列紧锣密鼓的运作，国际汽联终于在今年的6月26日宣布初步赛程，2004年10月10日F1比赛中的一站将在上海进行。虽然正式结果还要等国际汽联10月份批准，但有了埃克莱斯顿的支持，基本上可以说郁知非的新差使只花了一年半的时间就搞定了。

　　上海的心事谁来猜

　　F1很赚钱。

　　F1赛道的开山鼻祖，英国的银石赛道每年的综合收益3000万英镑，而美国的印第安那波利斯赛道收益是5000万英镑。如果经营成功，上海也希望每年能从举办F1中获得类似的收益。相关人士分析说，17站F1比赛的总价值大概在500亿美元左右，如果上海能与别的城市平分，国际汽联的这张支票面值将达到30亿美元，最低限度上海分到其中的1%，也将会达到5亿美元。

　　不仅如此，F1与上海的城市定位高度吻合。在上海的金融、航运、汽车和信息四大支柱产业中，汽车被上海寄予巨大希望。对于竞争越来越激烈的国内市场，如果家门口就有一个最热门的赛车场、每年都有几十亿人关注，此外还有几万世界最顶级的车迷来到上海观看，对上海汽车产业发展的推动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对于雄心勃勃想在国际上争取地位的上海来说，可能F1的快速来到已经使他们喜出望外了。上海要的就是国际地位：楼要盖地球最高的、火车要建全球最快的、展览馆也要世界最大的。有了硬件，上海才能建立自己的国际地位。对于这样的雄心，F1来得正好。

　　不过F1在很赚钱的同时，也有一个缺点，它太贵了。

　　一个标准的F1赛道投资大约2亿到3亿元人民币，场地日常维护费用也很高，再加上相关配套措施，一般赛场总投资大约5亿元人民币；而承办F1光报名注册费就要2000万美元。按照国际惯例，举办F1需七年才能收回投资。而上海另一笔巨大的投资是交通，上海的这个赛车场还没有轨道交通，上海计划届时要为赛车场建造一条轻轨。据郁知非透露，上海计划的投资回报期是12年。

　　人们不免想到的是，F1的模式其实并未摆脱一直以来上海本地一些学者和外界对上海发展的批评——起吊机经济。而对汽车业的推动能够预计的也仅是赛事可能会刺激人们的购车欲望，但与F1直接相关的高端跑车等车型，上海的两大汽车合资公司根本没有自主研发能力。

　　上海在F1申办上的成功，主要因素在于政府的深度介入。正如前文介绍的，上海赛车场公司的股东，是上海市政府最有力的直控公司。这就意味着除了如国外政府一样给予F1举办以政策和土地方面的优惠外，上海市政府还在资金投入上直接参与了F1的运作，这是上海除了城市消费基础外，战胜国内外其他竞争者的主要因素，但同时，也是上海举办F1的最重要风险，因为决策并未完全根据市场规律。

　　得利者的想法

　　深圳金地集团在上海房地产市场上是个迟到者，他们进入上海市场的时候，上海的地价已经比房地产低潮期涨了一倍以上。不过金地上海分公司的老总赵汉忠对进入上海很有信心，他着意向媒体推介的是现在还在盖的一个名叫“格林风范”的小区。

　　“这个小区在嘉定的南翔，现在那边的价格还不贵，在上海的一城九镇中，嘉定是惟一一个还没有热起来的城郊区。但差不多等我们峻工的时候，这个小区肯定是要涨的，因为F1要来了，轻轨也要来了。”

　　赵的说法有一定道理，所有其他F1赛道的大饼也同样是被各个商业集团分掉的。但与上海不同的是，国外的F1运作也是商业化的，而上海则是政府主导。

　　因此上海的收入渠道要比商业运作窄得多。在取得土地方面，赵汉忠这样的商人拿到了较低的地价以后不会对政府有什么回报—因为F1是政府的项目。而商业运作的F1则很可能会找赵这样的商人筹钱，因为他售楼的溢价中有一部分是因为F1带来的，所以F1的成本应该由他分摊一份。

　　电视台肯定也是得利者。作为转播者的央视和上海文广集团都将从转播权转让和收视率提高而带来的广告收入中得利。有意思的是，作为地方台的上海文广集团这次借地利之便一举擒获了F1最有油水的国外转播权，而央视花了十多亿拿下来的只是三年的国内转播权。但是要从几乎没有F1运动基础的中国掘出金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因此，即使是央视今年也颇有些“临急抱佛脚”地开始全程转播马来西亚赛道的F1比赛，为此不顾众多球迷的意见，把意甲足球从直播改成了录播。而作为运作者的上海国际赛车场公司作为“战略伙伴”加入了转播，双方目的一致，都是在预热市场。

　　相对于上述厂商，上海春秋国旅的参与方式也值得一提。据说这家未来将要代理F1中国站国内外票务的旅行社，开始的门票收入将全部交给未来的组委会。为之投入3000多万元的春秋国旅赚的主要是名气，实质性的收入则来自于相关游客的游览收入。

　　一切都显得有点匆忙，匆忙到似乎没有多少时间来培养这个市场。现在还无法知悉上海与国际汽联之间商业协定的具体内容，但按惯例，除了门票收入外，赛场内的大部分收益都将归国际汽联所有。如果按照其他国家100～2000美元的门票价格，国内市场能否承受尚不容乐观，因此其他赛事举办地的主要收入来源——第三产业，对上海来说存在着更大的变数：如果没人来看，怎么发展第三产业？

　　所以，烟草企业的广告赞助，作为赛事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对上海的意义就格外重要。

　　F1的同路人：跨国烟草集团

　　到现在为止，虽然已经知道F1选择上海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烟草广告，但我们还没有正面接触到烟草行业对F1的巨大影响。事实上，没有烟草广告就没有现代意义上的F1。

　　仅一个例子就可以说明问题。1997年，万宝路对F1著名的法拉利车队赞助了5000万英镑，折合人民币约6.5亿元左右；英美烟草对其车队的赞助是5500万英镑；而其他车队从烟草赞助商手里拿到的钱基本上也不低于1000万英镑。而同年相应的其他赞助商赞助金额都不超过1000万英镑。埃克莱斯顿额外看重的是—“中方应为外方在赛事期间获得烟草相关商标或产品广告的许可证或批准”。

　　不过所有这些想像都得建立在一个特批的前提下，因为根据现行的广告法，中国同样禁止烟草广告。国内的反对者们目前为止声音非常微弱，但是他们宁可不要F1也不能让烟草广告进来的坚决态度，对上海的郁知非们打击巨大。如果拿不到国务院特许，那就意味着上海在与埃克莱斯顿刚刚签订的商业合同中违约，上海方面将不得不支付当年的申办费用并为违约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上海单单主体投资就达26亿的大项目，和诸多捆绑在一起的地产商、电视台等等未来的得利者的如意算盘，都可能会落空。

　　所以郁知非在6月25日以他的名义签署的一份发给上海市有关部门的传真中,急切地表露出自己的焦急：“如何既按国际惯例来操作，又要妥善处理好烟草广告的问题，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非常现实又亟待解决的难题。”

　　而在本刊记者欲对郁知非进行专访时，在发生烟草广告问题之前满口答应的郁知非选择了沉默，在长达两个星期记者的不断催问中，相关人员都以种种原因回避。最后，上海国际赛车场公司在7月4日给记者打来电话说:“在烟草广告问题上，我们并不知情，相关部门将与上海市体育局协商，协商的过程我们不清楚。公司将于7月下旬举行媒体见面会，届时可以安排对郁总的采访活动。”本刊记者郑作时发自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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