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回提示

　　为了应付韩国狂人朴再勇的挑战，日本围棋业余联盟决定进行网络投票，以决定究竟是由佐为出场还是由三届学生本因坊加纳出场。

　　第十七回 选择战斗

　　设计

　　日本围棋网络上的投票软件设计得非常醒目，代表佐为和加纳的两条粗粗的红线，随着底部票数的不断跳动而缓慢上升，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两人得票的情况。除此之外，还随时可点击相关的资料和网民们的评论。

　　可能是佐为完胜大仓的棋局给大家的影响不小吧，一开始佐为的票数略占优势。一小时后，双方都过了两千票的大关，但佐为有近两百票的领先。

　　这时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宣传网页，这是加纳支持者特意制作的。它的左边是详细介绍加纳从小学开始就获得的围棋成绩，还有一幅加纳很神气的照片。而在右边除了有一张缩小的棋谱外，其余地方全都划满了问号。这个网页的标题是：“我们能相信一个只下过一盘棋的人吗？”

　　这个网页的创意立刻引来许多网民的共鸣。大家不得不冷静思考：佐为是谁？他从何处来？他的围棋经历？他的社会信用度？于是，网民们的心态在两根红线上充分表现出来，只见加纳的箭头在节节攀高，而佐为的红线仿佛像画上去一般几乎纹丝不动。到下午五时，加纳的箭头已经跃过六千票的大关，而佐为的箭头还停留在二千五百多票的中部，看来佐为落选的趋势已经定局了。

　　话分两头，就在网络投票进行的同时，大仓七段约了塔矢名人、方绪九段在棋院附近的一间茶室里，商讨有关院生和职业棋手让两子棋的对抗事宜。因为《棋周刊》女记者由香小姐的哥哥是大仓七段的小学同学，因此大仓和由香很熟；这次大仓也让她来参加策划，以利今后的报道。

　　在谈完正事后，话题自然转到昨天大仓和佐为的指导棋来。大仓有个职业习惯，就是磁石围棋随身带，这时他就拿出来对塔矢、方绪说：“你们看看这局棋，我觉得叫佐为的人围棋实力简直深不可测。”被大仓这么一渲染，塔矢名人和方绪九段看这盘棋就更有兴趣了。

　　大仓复盘到自己拼死打入，佐为声东击西，左右缠绕的攻击，方绪九段不禁出声喊道：“这个家伙还真厉害！”塔矢名人竟也很认真地对方绪说：“看来佐为的水平不在你我之下呵！”大仓七段连忙说：“这塔矢老师就过谦了。”然后话题一转：“好像今天下午业余连盟在网上投票表决，不知这位佐为选上没有？”由香连忙说：“我现在打电话给恒森，他准守在电脑跟前。”

　　由香在电话里刚开口问，那边恒森已经着急地对由香说：“那个神秘的佐为已经不行了。票差着加纳三千多呢！”由香把这个结果告诉大仓他们，塔矢名人听了摇摇头说：“如果让我投票，我就绝对投佐为。”大仓七段见状悄悄对由香说：“你赶紧到对面的网吧，就把塔矢名人的话发到投票站点让大家知道，这或许会对佐为的选票有帮助。”

　　下午五时半，投票网站上出现了题目为：“塔矢名人想投佐为一票”的短文，由香记者披露了塔矢名人看佐为棋的全部情况，甚至把“水平不在你我之下”也写了进去。当时就连大仓和由香他们也未想到这篇文章的“名人效应”，竟会使投票的进程发生如此重大的逆转。

　　五时半开始，佐为的红线箭头突然像上足了燃料一般，飞速地往上窜升。很多本来观望、犹豫的网民现在有了塔矢名人这句话，一下子都下了决心把票投向了佐为，而像恒森这样本来就对业余围棋联盟不满的爱好者则更是四处打电话，鼓动那些还未投票的人赶紧投票。于是佐为在半小时的时间里得票竞超过四千张，最后到六时截止时，佐为领先加纳一百一十五票。业余联盟正式宣布：今天晚上八时与韩国朴再勇的决战，日本出场的人选是佐为。

　　立时，围棋网络沸腾了。投给佐为的六千多个网民几乎个个都想表达祝贺与激励佐为的心情。以至网站的服务器突然因超负荷而整整停机了半个小时。

　　体验

　　经过这样大起大落的投票过程，最后像一盘棋逆转胜似的当选为日本的出场代表，几乎喜极而泣的当然是佐为本人。两天前，近藤出院回家第一次上网，在讨论用什么网名时，近藤就说：“就叫佐为吧。你一直冒名顶替别人，在网络上你就当回真正的自己吧。”当时佐为还觉得有些怪怪的不习惯。

　　但当佐为和大仓七段下过棋以后，一种崭新的感觉油然而生。因为网民们的鼓励都是：“佐为，请加油！”“佐为，你真了不起”。大仓七段的评价也都是直呼佐为其名。这让佐为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完全属于自己的“名誉”，体会到各方面的褒奖给自己带来的欢愉和激励。

　　而在网络上自己成为主角让大家投票，这又让佐为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经历。当最后佐为奇迹般地逆转胜出，佐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因为几百年来，他一直默默地从未被人知道，而现在，佐为的名字不断在网络上出现，有那么多人信任地把票投给他，这让佐为突然领悟到“重生”的真正含意。因为时代的差距，本来佐为对电脑网络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而现在他才知道，在现实的生活中，他只能依附别人而存在，但在这个虚拟的电脑世界里，他却可以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甚至连名字都可以用“佐为”。他开始为这个新的转变激动得全身在微微颤抖。

　　近藤在这几小时里目睹了佐为的不安和激动。他是个孩子，当然不完全明白这次网络投票给佐为带来的种种冲击，但他却看出，佐为渴望这次战斗！当佐为的红线不动，而加纳的红线不断上升的时候，佐为的眼神满是失落而绝望。而当他的红线开始飞速窜升时，佐为竟紧张得不敢正视网络上的现况，而是一个劲儿地问着近藤。直到业余围棋联盟宣布结果。佐为还在喃喃问着：“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晚上八时正，在网络的特别对局室里，韩国的朴再勇和日本佐为都准时登陆了，比赛还未开始，上线的网民已达四万多人，幸好网站有先见之明，为了这场比赛特地借调了几台服务器，这才能容纳如此接踵而来的旁观者。

　　双方猜先后，由韩国朴再勇执黑先行。由于朴再勇在网络上也看到“塔矢名人想投佐为一票”的短文，知道这位佐为身手不凡，连塔矢名人也不吝溢美之词，心中毕竟有些敬畏。所以这局棋的布局，朴再勇一改往日气势汹汹的架式，下得极其稳健谨慎。但这种弃长就短的转变反倒让本来就以扎实稳健见长的佐为求之不得。二三十步棋下来，黑棋的布局已显得呆滞局促。相反，白方的行棋却处处如行云流水，每块阵营都富有弹性而生机盈然。

　　这天晚上正好是“塔矢名人研究会”的活动日，塔矢名人决定集体观看这局比赛。大仓七段和由香记者闻讯也赶来旁听，一间屋子被二十几个人挤得实实满满。

　　屋子正面立着一块围棋讲解盘，今天由塔矢名人主讲。塔矢亮监看着一台手提电脑，随时把对局的信息自传到讲解盘上。

　　一上来，大家观看的气氛还比较轻松，当塔矢名人幽默地形容朴再勇的谨慎像“卖拳汉子学绣花”时，大家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

　　可能是朴再勇也意识到局面明显落后，于是从中盘开始，便处处挑衅生事，完全显露了朴再勇本来的面目，而佐为思想上也早有准备，只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佐为应付得丝丝入扣，张弛有度，根本没有让朴再勇占到丝毫的便宜。

　　在塔矢名人的第六感中，他总觉得佐为的棋中蕴藏着一种超凡的功力。但这只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看到这盘棋佐为从容不迫的布局，精密无误的应对，塔矢名人再一次发出“自己上去下也不过如此”的感叹。有一处朴再勇在白棋无忧角二路一托，塔矢名人的直感白棋当在星位呆，于是塔矢名人让自己门下的年轻棋手发表自己的见解，结果大家都在常见的内板、外板、内长、外长中选择。谁也没有想到如塔矢名人所想的并，还没等塔矢名人说话，佐为却已经应下了星位呆并的着法。

　　由于佐为一直保持着明显的优势，观战的网们已经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开始为佐为叫好了，而且此时此刻，网站的观战人数已经越过六万人大关，而去年山下王座向桑原本因坊挑战的网上直播，三比三后的第七局比赛。网上在线人数也不过只有二万多，看来这场有关日本业余围棋声誉的决战更能引起人们的关注。

　　抉择

　　突然，困兽犹斗的朴再勇下出了一步极锐利的反朴好棋，这使得对手马上就必须在战与和之间作出选择。如果采取和的应对。这让黑棋立时挽回了不少颓势，这盘棋的战线就长了。但如果采取战的策略，无疑双方都必须进行一场谁也看不清的混战，这对于落后一方的朴再勇来说，无疑是求之不得的。

　　在“塔矢名人研究会”里，朴再勇的这步棋引来了一片惊叹声，连塔矢名人也不由得心里想，这个朴再勇能够连胜十五场，看来不是浪得虚名，像这步顽强反扑的好棋，一般棋手还真不会想到。不过，佐为会采取退让求和，还是冒险一战呢？研究会的人都在纷纷猜测佐为的应手。

　　塔矢名人的第一感便是退让求和，因为如果仅以胜负而论，白棋退让以后仍占有些许优势。凭着专业棋手扎实的后半盘功夫不愁拿不下这个韩国业余强豪。而如果采取战的方式，确实局势混沌，前途未卜，白棋似乎不应冒这样的风险。而研究会的其他年轻人都有日本围棋的通病，一看局势混沌，先就自己晕了，当然个个都认为佐为该退让求和。只有塔矢亮一个人有些迟疑地说：“好像战也可以。”

　　正在弈棋的佐为同样面临着是战是和的两种选择。虽然佐为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退让求和，或许也能取得这盘棋的胜利，但是，在佐为身上还残留着日本古时代武士道的精神，他认为这种示弱的退让是一个职业棋手所耻的，特别是佐为认为，他现在不是代表他一个人下棋，而是代表整个日本的业余围棋界，他就更不能为日本业余围棋“丢脸”。当佐为审视了一下战的前途，虽然局势混沌不清，但按子力对比的原则，白棋应该没有不能战的理由，于是，佐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与黑棋决一死战的下法。

　　佐为的着法一上网，首先在塔矢研究会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对这些饱受现代文明教育的年轻棋手来说，现在的情势就如一个身怀巨款的人半夜遇到一个持刀抢劫的强盗，现代人的观点都是把钱交出，留得活命为第一选择，因此他们对佐为采取不顾自己生死的搏斗感到是极不明智的举动。而塔知名人尽管自己也会采取交钱活命的做法，但他和别人不同的是，塔矢名人对那些挺身相拼的人怀着深深的敬意。所以佐为的着法一出，塔矢名人立刻击掌说：“佐为的勇气令人可敬，这步棋的功过我们只能成败论英雄了。”

　　佐为的挺身相搏同样让朴再勇感到意外。在他这个“持刀抢劫犯”面前，他已经太习惯于对手会知趣退让，特别是自己的这步棋如此锐利，连朴再勇如果处于对手的位置都会忍不住想退让，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到本来下得稳健扎实的佐为突然会采取如此不留退路的拼搏。于是，朴再勇一方面是高兴，因为终于在劣势下找到了一条可以和对手重新决战的机会；一方面也从心底涌起一股对佐为的敬畏——这样不屈的对手真是百遇难求啊。

　　让佐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拼搏，把六万多名网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本来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黑棋的实地不够，白棋简单就可赢在贴目上。而现在，白棋和黑棋的两条大龙都无眼且交缠在一起，谁能知道佐为和朴再勇究竟谁会有胜算呢？一时，网站上的留言栏内突然鸦雀无声，大家都屏着气注视着这局棋以后的发展。

　　棋下到这个地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已经毫不过分。双方的两条大龙都在左右盘旋，极力为求生存而不遗余力。近藤一边听着佐为的口令在网络上点击，一边却为佐为在暗暗担心。近藤知道，佐为为此局已经竭尽全力。如果一旦败北，佐为一定会心力交瘁。

　　但局势却仍旧在前途未卜中继续……

　　下期提要

　　大仓和由香为寻找佐为本人作了新的策划。(曹志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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