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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7日，北京，酷热，人大世纪馆内，少年人滴汗如雨。

　　这是耐克高中联赛的北区决赛，沈阳31中对山东潍坊一中。前一天晚上，沈阳31中在小组赛最后一场74比63胜了对手，按照规则，这场赢下便是冠军，否则还要加赛一场。潍坊一中早有预感，赛前就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31中闻知消息后，赶紧去买了当晚回沈阳的票。

　　果然没有悬念。31中始终压着潍坊一中，70比57再次大胜。引人注目的是31中那个披着15号战袍的少年，敦实粗壮，担纲组织后卫，张弛有度，出手如风，右肩上垫一块蓝色护肩。少年名叫冯文序，是31中的队长，也是去年首届耐克高中联赛的“助攻王”。这场决赛，他拿下了16分和4次助攻。

　　英雄少年，驰骋六载，苦乐自知。

　　引冯文序进入运动场的是足球。父亲冯雨虹原来打过企业排球队，爱看球，二年级的小冯蹭在边上看，看出了兴趣，便按捺不住，开始玩足球，踢前锋，有股狠劲，喜欢和六年级的大同学对脚。但只在绿茵场上跑了一年，他就因为心律不齐被父母劝阻回家，但小孩好动的天性已在奔突中定型，脚歇了，小手开始抓起了篮球，父母一琢磨，干脆将他送进了少体校。

　　一手漂亮的控球就是在少体校磨砺出来的。冯文序身高1.82米，在个头直往上蹦的高中球员里，不太醒目，弹跳也不出众，甚至百米的最好成绩不过12秒，但控球着实沉稳。小冯说，少体校带他们的邹教练，不练投篮，成天只磨运球，12岁起练了一年多，直到胳膊有劲，才开始练投篮。少体校的日子很苦，小冯没少挨教练打骂，当妈的逄素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想劝孩子放弃，小冯却是性格倔犟，在一拨拨孩子退却后，他咬咬牙坚持着。这是个典型的东北孩子，耿直硬朗，有时脾气有点急。决赛的时候，他曾为了一次球权和对方瞪起眼睛，后来说起这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好多了，上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回打省里比赛，对方有个队员给了我一脚，我起来就给了他一炮，后来被教练训得很惨，现在不敢打架了，”小冯“嘿嘿”地笑。

　　运动离不开伤痛，冯文序说自己“大伤没有，小伤不断”。但他肩膀上的伤还真不轻，那是高一入学后，因为和体格健硕的教官打比赛，急着断球，一下撞在肩膀上，立刻脱臼，起初他没在意，没有好好治疗，后来又陆续掉了两次，他才不得已套上护肩，现在还留下了阴霾，断球都会迟疑。那块蓝色的护肩很容易让人想起科比受伤时的装束，说起科比，冯文序有点兴奋：“我和他合过影。”那是在初三时全国的“三对三”比赛，他拿了冠军，正好科比访华，于是科比成了颁奖嘉宾，小冯见了大腕倒不紧张，很有风度地用英语对科比说：“欢迎到中国来。”科比一乐，回一句：“谢谢。”

　　不过这一面之缘没让冯文序爱上科比，他最喜欢的球星还是同一位置上的基德。“我想有他一样的大局观，”这是小冯的目标。他在中学生里做得很不错了，少体校毕业后进了沈阳另一所篮球名校126中学，起初因为个子矮，直遭教练的冷眼，坐了三个月的冷板凳，才夺回主力位置。“那会儿真的特憋屈，又不能说，只好天天加倍练，”他说。一夺回主力他就没再失去过，也从此开始了与31中的渊源。初中尽和31中过招，输多赢少，只在初三时赢过31中8分，但已让他高兴得难以自持，现在说起还是印象深刻。但初中毕业他还是去了31中，一入校又成了主力后卫。

　　但在31中的校队主教练王胜春口中，“冯文序其实算是我带过队员里一般的，并不突出。”这位女帅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她1979年从沈阳体院毕业，到了87中，1996年带着帮弟子投奔31中，她的手下人才不绝，新疆广汇队的替补后卫王达是她学生，自己的儿子是在CUBA颇有盛名的人大组织后卫侯野。她拿下的奖杯和锦旗也能摆满一桌，最精彩的是1997年她带着31中在世界中学生运动会上拿了第五，那时王达便是主力。

　　沈阳31中是辽宁省的重点中学，篮球盛名播及全国，王胜春功不可没，但他们完善的梯队建设也是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31中一共有七个梯队，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小学和初中的梯队不怎么挑人，小孩有兴趣都可以来玩玩，到了高中，选拔就严格了，只招20人，而慕名前来的通常有近百个孩子。学校的设施也很齐备，不仅有体育馆，还有单独为球员提供力量练习的健身房，甚至配备了体能教练。他们的训练也极为严酷，堪比职业队。早上5点半就起来出操，在曙光中晨练，早上五节课之后，下午再练，有时晚上8点还得练。周末也不放松，每天至少三个小时，即便是过年，也最多休息三天。

　　“现在这拨孩子没有特突出的，我手下最好的就是1999年和2000年那拨，现在手里头突出一点的还是李玉章，可他就是胆小，”王胜春说。

　　李玉章是31中的主力前锋，浓眉大眼，身高1.96米，摸高3.60米，可以写意地做出各种扣篮动作，喜好突破。他和冯文序主持内外线，配合也最娴熟。李玉章说话很腼腆，不像场上狠辣，有点大姑娘的感觉，但在冯文序看来，“他是全国中学生里最好的前锋”。

　　这位身体素质一流的前锋已经被保送到清华大学的管理专业，但还要参加高考，只是分数线会低200分，但这也是他们不好迈过的一道坎，更是让王胜春头疼的问题。这位风风火火的女教练说起这事，有点无奈：“明年这比赛恐怕不能参加了，一出去就是20多天，耽误学习啊，万一上不了大学家长还不找上门啊？现在我的原则是高三的队员不想来就不来。”说到这里，她甚至有点意兴阑珊，“现在让肖云峰(助理教练)接接手，出来长长见识，过两年我可能就不干了。”

　　比赛与学习是同道逆行的两部车，不撞不可能，学校只能尽量避免损失。比赛回家后，31中会安排老师给队员们开小灶补补课，读高三的李玉章更辛苦，晚上学习要到9点以后。但这种亡羊补牢的功效毕竟有限，冯文序承认，因为比赛太多太密，原来不错的英语已经退步不少。

　　冯文序和李玉章的家境都不好，小冯的父母都是下岗再就业的职工，小李的父母原来在纺织行业工作，现在也得自谋出路，家中清贫。他们是很典型的个案，东北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从美国街区篮球中杀出的少年英杰。

　　生活再苦，父母也没让孩子们的梦想夭折。冯文序动情地说：“从我开始打球那天，我妈就没工作了，陪着我训练，我挺感激她的。”但篮球到底能伴随着孩子们走多远？这个问题孩子们没时间想，父母也迷茫。李玉章母亲付秀萍说：“爱好归爱好，但学习还是最重要的，邓亚萍最后不都去读书了？”长叹一声。

　　不放弃篮球，也是因为这与高等学府之间已经划上等号，31中的校队成员通常都进重点大学，“这条路挺宽的，”王胜春说。然后呢？冯文序还没想过，他说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还是想打职业篮球。“或者当个警察，因为有正义感，”他说，笑得很爽朗。

　　作者：沈知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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