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董路布宜诺斯艾利斯报道当4万名阿根廷球迷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街小巷载歌载舞地涌向市郊萨斯菲尔德球场的时候,他们更像是去参加一个盛大的节日Pa r ty。
几个小时之后,当4万名阿根廷球迷在球场里为主队的取胜而相拥庆祝之余,他们也发自内心地将自己的一片真诚掌声送给了比赛的“失败者”--那群陌生的中国青年……
傲慢
球场外,一群十几岁的阿根廷小球迷面带着“贵族”般的高傲表情向中国记者伸出了4个或5个手指……
在小组赛一路势如破竹地三战三胜,以小组赛第一名的身份进入16强之后,阿根廷队已经显示出了一种王者的姿态;与此相呼应的是阿队队中头号球星——萨维奥拉将以2700万美元的天价转投西甲豪门巴塞罗那俱乐部的消息铺天盖地而至,自豪的情绪在阿根廷的人群中升腾不已。阿根廷人似乎根本没有把中青队放在眼里。中阿八分之一决赛之前,各大媒体对于中青队的报道少之又少。也许,这并非是阿根廷人的过错,只是中国足球在阿根廷足球面前实在是弱小得近乎可怜。
“CHINA!CHINA!中国人,”当黄皮肤、黑眼睛的记者刚刚在球场外钻出出租车,便被四周的阿根廷球迷盯上了。他们大呼小叫地围过来,像见到了“外星人”一样,一群十几岁的孩子,不是穿着“蓝白剑条”的上衣,就是戴着“蓝白剑条”的帽子,不约而同地纷纷伸出了四个或五个手指。我在想:如果他们的一只手不幸地拥有六个指头或者更多的话,也会一并伸出的。
类似的手势在4年前也曾被伊朗人慷慨地伸向中国人,因为,那个时候,中国队每每与伊朗队交手,球门总要被对方攻破4次。
不屈
两支球队列队进场时,身高1.66米的萨维奥拉与身高1.92米的安琦恰好都是列本队队长之后的第二人。萨维奥拉在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安琦之后,便把头低下了……
萨维奥拉的名字在所有前来阿根廷参赛、观摩、采访的中国人当中早已如雷贯耳,如果你不是在比赛场上而是在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场合见到他,你都无法相信在体操运动员中都不算高的他,居然可以在足球场上价值连城。
双方在场中列队完毕,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开始奏响,身着西装的沈祥福迅速地抬起右手贴至左胸,目光炯炯,小声随着音乐唱起了国歌。
《阿根廷国歌》听起来似曾相识,好像马拉多纳曾经大声唱过。4万名现场球迷上演了一次“万人大合唱”,然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鼓噪声。萨斯菲尔德球场因为看台很高,又近乎直上直下,本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音箱。
苏格兰主裁判的开场哨声在这种喧嚣中几乎只有蚊子叫般大小,但毕竟意味着中阿之战终于拉开了帷幕。长得有点像道姆的阿根廷队主教练佩克尔曼,双手插在防寒服的口袋里,站在教练席前面,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中青队队员穿着一身鲜红的球衣,散布在绿色的球场的各个角落,开始了与阿根廷人的对抗。每一名队员远远地望去都像是一簇簇跳动的火苗。在J看台的上台上,几百名旅居布市的华侨以及中国驻阿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自发组成了一支拉拉队--一幅红底黄字的横幅上恰恰写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然而,开场之后,阿根廷队还是像一波“蓝色的海水”涌向了中青队“红色的火苗”。慌乱中,6号胡兆军匆忙出脚将对方控球队员绊倒;同样在慌乱中,阿根廷队的11号将队友10号梅蒂纳前场右路开出的任意球一头撞入了中青队的网窝。此时,比赛刚刚进行了3分15秒!
阿根廷队员像一群小鸟一样相互追逐着跑开了,看台上是那种尽情的欢呼声,电子计分牌上,“阿根廷”字样下面的数字由“0”被手快的工作人员迅速调整为“1”;现场广播一个高亢的声音在用西语和英语宣布着与阿根廷队进球有关的一切事宜……
记者席上几十位中国记者面面相觑,脸上挤出的是比哭还难看到十到二十倍的那种“苦恼的笑”……
无畏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弱者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之后,弱者会突然变成强者的样子,无所畏惧,甚至脚步都会变得轻盈。失球后,中青队队员反而放开了手脚……
一般来讲,一支球队与一个强于自己的对手对阵时,苦想立足不败,甚至谋取奇迹般获胜,顶住比赛的前15-20分钟是一个首当其冲的条件。在本方球门不到200秒钟便宣告失守的时候,中青队原有的些许患得患失,紧张慌乱也得以在不到200秒钟的时间里,迅速抛开,而显出几分无欲无求般的纯粹与释然。
2分钟之后,高明完成了中青队第一次运球过人,3分钟之后,马义完成了中青队第一次成功的中场抢断;4分钟之后,王新欣完成了中青队第一次突入对方禁区;8分钟之后,阎嵩在第一个角球中完成了中青队的第一次射门……中青队终于与比智利队更强大的阿根廷人“对上了点儿”。
太早便确立了比分领先,阿根廷青年队似乎也放松下来,他们的抢截更像是虚晃一枪,而他们的进攻也太过随意了。在上半场20-25分钟左右,中青队居然将对手压在半场,阿队破天荒地打起了防守反击!
上半场30分钟过去了,中青队在一通积极压上之后,队员体能有所下降,阿根廷队又完完全全地成为了球场上的主人。31分钟时,中青队左后卫周麟的一次后场传球失误被断,阿根廷队险些又一次攻破球门。
第35分钟直至上半场结束,在长达10分钟的时间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只白鸽一直在阿根廷队的禁区边缘的草坪上边走边吃着草籽,像是在自家安静的“后花园”里……
苏格兰人吹响了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在上半场最后十几分钟时间里,中青队处于被动状态,但还好,在众志成城之下,球门始终没有被对手再度攻破。
中阿两队的替补队员进入场地开始热身,戴着滑雪帽和黑色毛线手套的曲波在不停地做着折返跑;阎世铎微笑着走进贵宾休息厅与布拉特、维拉潘会面去了;沈祥福则在休息室里冲主力队员说着:“上半时我们踢得很好……”
闲不住的阿根廷球迷为45分钟才看到主队区区一粒进球多少有些丢面,他们迅速把矛头指向了五星红旗迎风招展的中国拉拉队,嘴里面还尽是一些不干不净的有失教养的言语。
来自祖国台湾省、福建省、辽宁省以及五湖四海的同胞们从“敌众我寡”之中奋勇抵抗,他们一边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五星红旗,一边用西班牙语整齐划一地向挑衅者高呼“我们不听(你们骂)!”的口号。
一位中国小伙,在众人的扶持下钻到了看台前面的铁栅栏上,他奋力地舞动着一面大大的国旗,他略显孤单傲然屹立的身影让现场几万名阿根廷球迷抬头仰视……这一时刻,热血在每一名中国人心中澎湃……
幸福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43岁的沈祥福像一个得到了无数糖果的孩子一样,高举双臂在教练席前忘情地原地跳跃着,高明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将他紧紧抱住……
“中国队,加油!”、“中国队,加油!”……看台上的同胞们从下半场比赛一开始便拼命地呼喊着。中青队的队员也鼓足勇气与对手展开了又一个45分钟的较量。
“曲波要上啦!”七八分钟之后,一位眼尖的中国记者兴奋地通告道。果然,在场地中线附近,身披16号战袍的曲波在听完了沈祥福的一番嘱托之后,替换17号于涛上场了。
这次换人是沈祥福向场上队员发出的一个信号--我们反攻的时刻到了!仅仅一分钟之后,中国队反击当中,阎嵩将球从中场左侧一记突然的斜传转移打到前场右路,曲波高速插上,面对对方补位的中卫和出击的门将,一脚轻巧的挑射,球慢慢地又不失准确地滚入了阿根廷队的球门!
有一两秒钟的时间,云集在萨斯菲尔德球场的几万人的大脑几乎都停止了转动,中国队进球啦?!阿根廷队的球门被攻破了?!双方比分变成1:1啦?!
是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沈祥福孩子般地蹦跳着,仿佛回到了童年;曲波在一拨队友的簇拥下发疯似地奔跑着;中国记者不约而同地一并起身,兴奋地鼓掌叫好;中国啦啦队的看台瞬间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进球之后,中青队士气陡然高涨;而失球的阿根廷队也开始了凶猛的反扑。胡兆军两次将带球狂突的萨维奥拉放倒。也许是心存一份对对方球技的欣赏,小胡每每都会伸手将小萨扶起,礼貌地致以歉意。
掌声
阿根廷人笑到了最后,当现场球迷为主队的获胜狂喜了一番之后,面对顽强的也是即将离去的中国青年,他们把比赛中的一份“辱骂”换成了一阵真诚的掌声……
经过了70多分钟的艰苦对抗,中青队队员的体能极大地消耗着,阿根廷队在狂醒之后的不断反击中,第78分钟,他们利用一次战术角球的机会,门前混战中,替补上场的17号将球射入了中青队的球门。
最后几分钟,沈祥福用11号孙祥、12号陆峰替下体力不支的王新欣和马义,力求作最后一搏,但,最终,那多少有些无情的终场哨声还是吹响了。
阿根廷球迷在看台上欢呼雀跃着,阿根廷队员在场地中紧紧地拥抱着。这种激动无比的场面也许是不应当在对中国队的比赛之后出现的,但,艰难的过程与漫长的等待之后,阿根廷人不得不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而庆幸不已。
胡兆军仍然选择与萨维奥拉握了握手,并且友好地用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几位阿根廷队员也主动走过来与这群身价也许只是他们几十分之一的中青队队员一一握手。
中青队队员沿着球场半径9.15米的中圈弧等距离站定,向着四面八方的人们挥挥手,鞠了一躬。此时,全场观众一同鼓起掌来--阿根廷人将本场比赛最后一阵热烈的掌声献给中国的这样“红衣青年”。阿根廷球迷陆陆续续散去了,球场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滞留在看台上等待最后退场的中国拉拉队的同胞们仍然集体站在原地。那面硕大的五星红旗在夜空中依然迎着寒风飘浮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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