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逢韩不胜，到赢马(尔代夫)柬(埔寨)吃力，球迷倒戈为柬埔寨加油。职业化七年，中国足球离世界杯越来越远？

　　汪大昭、张路、王峻涛、李戈四“大腕”会诊中国足球队，中国球迷、中国职业联赛

　　球迷和媒体呼唤中国足球雄起，足球圈内认为给柬埔寨喝彩不应该

　　热点三人行

　　主持人本报记者陈谷刘元煌特邀嘉宾：张路(北京国安队足球俱乐部副董事长)王峻涛(北京时代珠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事长，笔名老榕)

　　汪大昭(人民日报体育部记者，著名足球评论员)李戈(北京晚报体育部记者，著名足球评论员)

　　足球到底带来什么，小组赛为何让人郁闷？

　　主持人：最近我们看到国家足球队的几场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郁闷，心里发堵。面对像马尔代夫和柬埔寨这样的业余球员组成的球队，国足的表现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取胜这样的比赛，还不如体面地输给一个并不强大的对手。以至于在广州的中柬比赛看台上，有些球迷公开为柬埔寨队加油，要求国家队解散。中国足球走职业化道路也六七年了，为什么我们觉得一直是裹足不前呢，为什么比赛给球迷的郁闷比起快乐，越来越多了呢？

　　汪大昭：足球应该给老百姓带来什么，圈里边这些人不管创造出来什么玩意儿，最终要交给圈外人——社会的大众。交出去的东西，从大众来讲应该引起感情上的很强烈的冲撞，也许是很兴奋，也许是很郁闷，也许还很忧伤，着急，反正是要让他感情很波动，如果辛辛苦苦弄了半天，老百姓比较麻木，这个就没劲了，真正是白干一场。

　　我觉得现在中国职业联赛搞了几年，老百姓经历了一段兴奋，后来就不那么兴奋了，现在说法上好像麻木的人挺多，其实不见得真麻木，但是就觉得没劲了，你看国外，包括欧洲的五大联赛带给球迷也不都是欢乐，球迷看球赛不见得只享受足球，足球带给他很强的刺激，也许比咱们还伤心。前些日子在镜头上看得非常清楚，法兰克福队降级，球迷们隔着网子伤魂的样子，小姑娘，大老头子，什么人都有，这就是足球带来的。即使是拜仁慕尼黑队靠最后的进球取得了冠军，开心前有多长一段时间是揪心？真是难受。只要足球能给大众带来感情上的起伏，剧烈一点这是足球生命力或者是它的魅力。

　　在这一点来讲，中国的职业联赛还是应该肯定，毕竟在给老百姓奉献这一点上，它还是做了不少事，也有了不少的效果，也发生了一点问题，但是总的趋势看，我觉得这种大喜大悲肯定会继续下去。

　　主持人：王峻涛先生从当年大连世界杯十强赛后，凭借《金州不相信眼泪》成为一名超级球迷，现在你还能有激情再写东西吗？

　　王峻涛：我纯属看球，看球还能看出了名，这是前几年怎么也想不到的事。这次小组赛虽说到现在都是赢球，但球迷跟我的想法都是一样的，第一，输赢结果没有什么悬念，唯一的要求你得打得好看，得跟大腕演员出来演巨片一样，虽然发行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你演得好不好就有问题。现在至少是我，有时候不仅看球，而且还看人，人到底怎么样？中国队丢的几个球，原因我想都是觉得自己牛，尤其是对柬埔寨丢的那个球，那叫什么？别人还在20多米以外，带着球冲着自己球门去了，觉得对方的个子这么点儿，我的球绝对丢不了，结果就丢了；对马尔代夫的失球也是这样。这就是人的问题，整个足球队的演出让观众看起来泄气。

　　主持人：这个失球也达到了效果，让你高兴或者让你郁闷，但是我有一种心理感受，我过去看球的感觉很强烈，现在我感觉到很窝囊。

　　王峻涛：这个我同意。看球除了要高兴，郁闷、悬念、开心、麻木，都没有关系，现在球迷要求看了中国足球的比赛后，要让人振奋，这一点做不到。无论是整个队也好，整个队不行里面好歹有两个人让人振奋的人也可以，看来也没有。只有杨晨还不错。

　　我们回过头看看海外的法兰克福队和凯泽斯劳滕队，大起大落时，球迷说什么都有，但说球队踢球不卖力的话少。过去一句话，一个人是不是汉子有一条标准，这个人可以被消灭，一枪被人打死，不可能被人打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标准。中国足球队尤其是球员，我今天被人消灭就消灭了，哪怕被人家打10：0，还没有败，球迷要看到这个。但现在的比赛，踢完了以后，球迷觉得柬埔寨队就是牛，进了球的人是个学生，人家是自己拿着钱来了，来之前心里想着很明白，我来这儿就是挨你消灭的，柬埔寨从来没有说过，咱们能赢你中国队，但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别的方面看，柬队没有被中国队打败。

　　为柬埔寨加油，

　　是球迷该教育，

　　还是国家队该吃伟哥

　　主持人：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中国队虽然胜利了，但表现不像一条真汉子。我记得以前有一种说法，叫精神阳痿，不知道是否可以用来形容国家队现在的表现。

　　张路：我不这样认为。中国队表现出是一条汉子，刚才说到可以被人消灭但不能被打败，中国队有没有失败？反过来说了，人家球员甭管输得难看、踢不好看，人家还在场上拼，球迷在后面却开始支持柬埔寨队了，我不认为这些球迷有资格去批评中国队。咱们客观地分析，刚才说到看球郁闷，但五十年代看球就舒服？五十年代客场中国队输给印尼，主场5：4获胜，最终还是被印尼淘汰出世界杯，当时有没有郁闷？

　　为什么，因为现在的期望值高了，高到什么程度，认为中国队应该灭印尼，踩平柬埔寨、马尔代夫，赢20都不多。这种期望值对不对？我认为这种期望值是不对的。赛前我是这么认为的，这届国家队的水平不会很高，十强赛冲出去可能性不大。为什么？现在国家队在还十几年前我们欠的债，十几年前现国家队队员还在青少年的时候，我们是怎么抓的，有案可查，当时专业踢球的孩子不足一万，基础差，先天就不足。

　　另外，我们对困难的估计不足，我带国安队打过孟加拉、印度和马尔代夫，我知道打这些队并不那么简单，当地湿热天气你适应不了，我跟米卢讲过气候问题。这些东南亚球员脚底快，个子小，挺有拼劲，意识不差，人家聪明，从这点来说不比咱们队员差多少。我们事先估计到这些困难没有？恐怕大部分球迷没有估计到，包括我们的舆论，认为很轻松，这就是犯了兵家大忌。米卢这一点很清醒，我们这场比赛认真打，我们很困难，所以这次中国队没有半途翻车，但是外周的舆论环境不好，给国家队无形地造成影响，一个队参加比赛，抱着轻取20个球的态度，肯定不好，一旦不顺利，场上就会出现混乱。这次从舆论环境上，从球迷心态上也是这样的。又是开始轻视人家，把柬埔寨说得一钱不值，最后给人鼓掌，你早干什么去了？

　　中国队的表现正常不正常？按我说是正常的。当年5·19事件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中国队应该赢香港，3：0不算赢，最后输了，有这个历史教训，为什么不接受呢？这个问题，从足协来说，从米卢来说没有错误，估计很充分，把所有的比赛都认真地当做艰苦的准备来说了，这一点上是对的。舆论讽刺米卢如临大敌，实践证明这是对的，这种困难是很可能出现的。

　　新闻界也有问题？

　　主持人：刚才几位嘉宾说得非常好，我想一方面球迷有他的问题，另外新闻界的批评方法也是不是存在问题？

　　王峻涛：我很同意张路的观点，骂中国队等到比赛完了再骂。对国家队的表现，黄健翔也是一肚子气。但比赛的时候只能加油，任何球迷想看球就应该是这个态度，至于说球迷不是真的帮柬埔寨加油，是以某种方式要让中国队加油，说法也有道理，但在方式方法上可能有一点问题。赛后有人统计过，球迷在球场里面，一共唱国歌17次，喊柬埔寨加油11次，这里面有组织的问题，有一点球迷的方式方法的问题。

　　李戈：张老师和汪老师说的事，我也赞成。

　　现在球迷喝倒彩的行为，我去了一次昆明现场，我记得当时的感受，融到看台里边，你没有理智。球迷是怀着各种目的，他们本身很辛苦，层次可能不太高，我们应该研究他们的生活状态。唱国歌是他们，骂的时候也是他们，受感情和现场气氛的影响，他们可能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刺激国家队或者给你加油，也可能喊柬埔寨加油更带劲。但起码在头三十分钟没有喊倒彩的，都是加油。在昆明那场最明显，下半场一开始，全场唱国歌，最感动的就是那一会儿，我自己都是热血往上涌，是全场在唱。广州一开始也是那样的，这种气氛情况下，让媒体引导很难办，这是一种客观的情况，我也不好说对还是不对。

　　关于媒体本身，我也搞报导，国家队踢得不好，我也是心里骂，有些情况我可以作为一个解释，跟中国足协有一定的关系。外围赛从4月20号开始西安那场比赛，到5月27日结束，这么长的时间内，将近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比赛充填新闻，足球本来就是体育版的重中之重，在这么长的时间之内，版本不能说有小组赛有十强赛就开着，没有东西充填，怎么办？靠什么充填？就得胡编乱造，狂炒。

　　王峻涛：我跟足球队人说，包括我们国家俱乐部补一下公共关系这一块，PR，得跟球员说一下PR方面的常识，完全都盖住，更容易出事。有时候得放一点，怎么放、怎么跟人家说，这真是一门学问。通过传媒搞好公共关系也很重要。

　　李戈：媒体确实存在这个问题。作为一个职业的教练，作为国家队的教练应付媒体、应付外界是你主教练职责中一项必要内容，不能视为额外训练。

　　汪大昭：球队、新闻媒体和球迷三者之间所谓引导作用，有时候是平衡的，有时候往一边倒，媒体在中间是一种桥梁中介，它有的时候是非常无力的，像京骂，发表多少篇文章，说它不文明，照骂。

　　广州球迷倒戈问题，比赛的开场咱们气氛挺好，都是正面加油，为什么踢半截改了，从广州那天球迷情况来看，开场五分钟进了第一个球，在中国队的三个主场算早的，而且整个气势、场面显示出要弄一通柬埔寨的劲头。球迷怎么办，绝对要正面给你已经着起来的火上浇油，这种心态不是任何一张报纸引导起来的，只有用五分钟的进球引导起来的，让球迷们等着看第二个，无形之中告诉看台的观众这样一个信息，没想到观众“涮”了，你没有第二个，第二个是人家进的，1：1，这时候球迷心态变了。到中场喊柬埔寨加油之类的，这种球迷心态谁引导出来的？仍然不是一张报纸能够引导出来。客观上出现这种情况，谁引导的，中国队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犯低级业余的错误。是场上变化引导的，是情绪的不谋而合。我并不是说最后也赞成球迷用这种方式倒戈。这种东西就表现形式来讲，不管你们当时如何的不满，这么喊的结果跟愿望之间矛盾不矛盾？自己别扭不别扭？你不是盼着下半场中国队能够再打十个，为什么要那么喊？当时球迷的心态也真是比较复杂。从某一种角度上来讲，我还是觉得应该多一点理解球迷，才能够对球迷自身的一些矛盾、一些弱点有的放矢做一些工作、做一些引导，很难理解球迷的心态，认为是“乌合之众”、是一群“痞子”，你往下引导就会出麻烦。

　　自信心，中国队永远的痛

　　主持人：中国队员的自信心存在一个问题。前一段时间看乒乓球世锦赛的半决赛，刘国政对金泽洙，对方赢一个球便淘汰中国队，刘国政居然赢过来了，拿乒乓球队的实力和心理素质要求足球队不一定可取，刚才张路也说中国足球队的表现是属于正常，只不过是下限，不正常的是下线持续场次有一点多，我们的对手水平确实不太高，自信心也存在问题。

　　李戈：米卢在自信心上有一个教训。大家能够达成共识以后中国队打世界杯亚洲区小组预选赛，米卢老江湖，为了所有对中国有威胁的概率降到最后，跟中国队提一个要求，中国小组赛最后一个主场定在中国，这样以确保小组出线的概率和任何可能性尽量降到最小，中国足协根据这个去运作这件事情。仍然没有达到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时候。在跟那三个对手协商这件事的时候，包括原来马尔代夫、柬埔寨都随遇而安，最后给我提供一点费用，免我什么，印尼跟我们争得比较厉害。双方争执不下，各退一步，主客场按照中国办，最后得抽签，中国手臭，最后一场安排在印尼。为了米卢是处于好心或者经验，所有最差的东西都让我们摊上，拖了一个半月，媒体没有任何饭吃，只有恶炒小组赛，本来这样的比赛没有可挖，但出乎我意外，这场比赛真的爆出了大新闻。

　　第二，中国队劳民伤财，从经济角度划算吗？上百万资金投进去，什么好处也没有捞着。伊朗、韩国非常不理解中国。照我说小组赛打柬埔寨、打印尼还没有出线的自信？到十强赛我们再好好计划计划才对，打小组赛没有必要小题大作，弄得是中国队花了钱，把国内联赛扯开，足球杯和联赛都要拖过本年度了，国脚们疲惫不堪。这是一个大教训。

　　汪大昭：自信的问题，不是事后诸葛，我感觉非常的形而上学。刘国政说实在那个球死定了，还是对方发球，金泽洙胡发肯定管事，但胜利在望他就保守了。刘国政比赛过程当中不怎么抢，到这会儿过一个抢一个，在那个时候要求三个全得抢上，偏巧就抢上了。说刘国政自信还是勉强一点，不能拿结果退回去解释当时是怎么回事。看咱们联赛，包括北京国安这样的队，碰上一个大连或者申花自信不自信，特别的自信，主场、客场都这样；但遇上深圳平安，国安在深圳平安还自信吗？特别不自信。

　　职业联赛的建立与

　　职业素质的缺乏

　　主持人：我觉得球员的职业素养还有问题，现在我国的职业联赛是有了，可对大部分球员来说，在职业素养这方面还有一些缺乏。通过联赛，应该形成一种健康的机制，靠机制运作来培养出更多好的运动员，提高中国的足球整体水平。

　　张路：刚才我说到中国的足球基础差，尤其是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阶段，正是计划经济体制下青少年训练体系解体的阶段。从什么时候开始转，1996年、1997年职业俱乐部开始抓青少年队，转机从这时候开始。那一拨从1983年、1984年出生，之后的情况是一拨比一拨强，一拨比一拨规范，现在到1990年、1991年这帮孩子成才了，国家队的水平才会有所提高。现在国家队的水平是十年前决定的，现在你把活干好了，干得比日本、比韩国甚至比两伊出色，你十年之后可能你的足球比人家出色，这是下真功夫，不是侥幸可以取胜的事情。中国足球当时青少年经历一个低谷，到1996年、1997年开始回升，青少年这块开始回升，到现在开始进入一个正常的阶段，新的体系基本上建立了，在俱乐部体制下进行青少年培训，这个体系开始建立了，后边的转机成年的水平也是走这样的。米卢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利用他的经验，也可能弄一弄把这些队弄出去，这不是你真实的实力，这是一种侥幸。

　　李戈：计划经济条件下培养人才的模式被打破了，新的模式也建立起来了，但是新模式的成果现在我们还没有尝到，还得等，慢慢会好起来。如果以后中国队有所提高了，这是实实在在的水到渠成的提高，如果米卢把本届国家队带进世界杯，结果会是什么？像1988年汉城运动会那样一塌糊涂？出去了，窗户纸捅开了，让中国球迷、媒体郁闷二三十年的心情好一下，但是马上我们又弄一个最惨的结果回来。

　　汪大昭：现在条件好了以后，咱们球员的职业素质还不如原来，其实这个事不能脱离咱们的环境。一个球员自身的培养、成长、成名在足球环境里边，但足球环境套在一个更大的社会环境里边，这个东西都不是一个静态的，它还在不断地变，国际环境也在变，原来哪有日本足球一说，现在人家牛得不得了。现在中国踢球一个孩子如果他的志向不是等我将来长大进国家队我怎么打败日本人，那这个孩子没有志气，没有前途。我们逐步把青少年培养的俱乐部体系运作起来，还别说完善，现在刚搭建起来，到出成果是怎样的周期？在这个周期里边，环境在变化，孩子现在不错，他进来了，他要融这个周期的发展，十年以后连环境变了，孩子也变了，这是绝对。十年以后国家队的情况要比现在国家队的情况让大家更乐观一点，因为是按照这样全新的模式，甚至还是外教带出来的。可是这里就有问题了，这个孩子要受社会环境的影响，除了足球，他还要学坏毛病，还要学他的前辈运动员还没有的坏毛病。

　　我举一个例子，很多人不看好现在的国家队，而看好国青，看国青在香港打阿根廷很有戏。具体看队员，比如说曲波、沈祥福对他们前景的看好不如担心更厉害。什么意思？我们担心大家看好的有潜质的这些孩子毁在环境影响这上头。比如说，打两场好球回来曲波不得了，国青一解散到海牛，今天晚上哪儿喝，领着走了，会会朋友，拉着去了。到那儿，曲波，你喝不喝？你不喝，不喝，够牛的，刚踢几场，牛。你喝，完了，你就掉下去了。老队员不教好，当然不见得老队员都不好，或者老队员诚心想毁了这样一个好苗子，就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环境，因为老队员在那个环境里边，又把这个东西往下传。青少年培养从体系、从管理各方面比过去强了，环境这个东西不见得，而且它还是在变，怎么办？我们还有一些孩子，现在这么一点岁数已经送出去了，送欧洲了，送南美，你知道那儿什么环境吗？所以，有的俱乐部老板就说，我宁可把外教请来，让他在我这儿教我的孩子，我看着他教，我也不愿意把我的孩子送过去交给一个外教，我看不住，也看不见怎么教，球踢得怎么样，不知道，学一身毛病。足球有一些问题，还会受到更大环境的影响，在社会环境还是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先把足球环境里面能做的一些事要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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