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5.19(7)：与激愤球迷谈判 曾雪麟被迫辞职

　　新浪体育讯　七、上级要求曾雪麟辞职

　　1、曾雪麟的脸颊在悲苦中变了形

　　当然，悲伤的焦点还是曾雪麟，当他跨进房门，一屁股瘫坐在床上时，他觉得一下子变得那么孤寂，胸腔内涌动着无处诉说的懊悔，极端的悲伤撕扯着他近乎麻木的感情，那 张风吹日晒的脸颊也像在悲苦中变了形。

　　“曾雪麟，下台!曾雪麟，下台!”

　　有节奏的呼叫打破了楼内的寂静，曾雪麟意识到，在中国的大地上，有千百万人在埋怨他、责怪他，自己无疑成了事业上的罪人。哎，一场球的成败，一个人的命运，往往是“一念之差”哟!在准备会上，哪怕只要多说一句话，结局就完全不同。在前几天的会上，他的确想告诫队员：“后卫一定要注意少助攻，哪怕进不了球，也不能让香港队进。”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来，他怕这样一说会影响了攻击力。直到中场休息，他再一次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他还在面面俱到地告诫队员：“进攻速度要加快，要注意两翼进攻，中间要策应，防守要注意，后卫要互相保护……”这仍然是天衣无缝的话，放在其他部门，他肯定是一位不会犯大错误的干部，但足球场容不得半点模棱两可和畏首畏尾，它会迅速地惩罚弱者，而且决不推诿，也不等待。

　　“中国队，臭!中国队，臭!”

　　“中国队，解散!中国队，解散!”

　　“曾雪麟，下来!曾雪麟，下来!”

　　虽已近午夜，楼外有增无减的喊叫声仿佛恨不得把楼房掀倒，多么懊悔而又痛苦啊，他像一头斗败了关在笼中的狮子，蜷曲在床上，没有一点力气。

　　领队张俊秀迈着严重椎间盘突出患者特有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走进来，他责任虽然远没有曾雪麟大，但同病相怜的情感，使他不由自主地迈进这间屋子。张俊秀深长地叹了口气，说：“老曾，什么是足球?这就是足球啊!”

　　曾雪麟面色铁青，仍是一言不发，事已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其实，张俊秀也充当了一个倒霉的角色，他刚刚走下病床半个月，便成了败军之将，他深深体验到面前这位老战友的可怜处境，他真觉得足球是所有运动项目中最残酷、最能折磨人的，其他任何比赛的失败也不会像足球那样成为众人讨伐的对象。

　　2、曾雪麟的老伴陈孝彰拜托领队张俊秀：看好了他，别让他想不开

　　门被推开，曾雪麟的老伴陈孝彰进来了，她脸上强堆着笑，这苦笑中也饱含着无尽的话语，妻子跟自己一起受罪，最终也让她强吞苦果，他真想哭，但男子汉是不应该在女人面前落泪的，况且，此时哪里还有眼泪啊?

　　又一位魁梧壮实的中年人进来了，是年维泗。他向曾雪麟默默地点了点头，呵，这绝不是几个小时以前的老曾了，枯黄的脸上又增添了深深的皱纹，黝黑的皮肤变得铁青，这种痛苦真是最能折磨人的“刑罚”了。年维泗缓缓地说：“老曾啊，终场哨音一响，一切已成为过去，难过与后悔都无济于事。你花费了多少心血，取得了亚洲比赛的最高名次，人们是不会忘记的。足球就是这样出人意料!你的烦恼我早已尝受过，5年前在新加坡那一战，对我的谴责也是铺天盖地而来，如果怕挨骂，就干脆不要当这个教练，哎，生活和事业都逃不脱时常会有的艰辛和痛苦……”说到这里，年维泗也异常伤心和动情。从他本人到苏永舜乃至眼前的曾雪麟，哪一个不是以辞职而告终?搞体育还有谁能比足球队的教练担的风险更大?还有谁能比足球队教练挨骂挨得更多?

　　曾雪麟抬起了头，这种将心比心的安慰使他清醒起来，是啊，失败已无可挽回，重要的是未来。

　　当屋子里的人为使曾雪麟早点休息而离开时，他顿时又感到异乎寻常的寂寞，进来时强作笑容的老伴走出门时已泪花滚滚。她与曾雪麟相依为命25年，从没见过丈夫有这样难受过，包括他死去亲人和“文革”当中挨整。此刻她更怕丈夫一时想不开，又叮嘱几个人半夜时多到老曾的屋子里看一看。

　　曾雪麟不想睡觉，精神上的酷刑比挨毒打还难受，如果时光能够倒转24小时，他愿意用性命去换。

　　“咣当!”一块大石头从楼下飞到二楼足球队的窗户上，玻璃顿时粉碎。

　　熙熙攘攘的人群仍不散去，崇文区公安分局的民警已奉命守候在楼外。但球迷们并不违法，他们一是呼喊曾雪麟下来，二是用合唱来抒发心中的悲伤。中国球迷没有自己的队歌，当时他们最爱唱的是那首“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了她，呜，她比你先到”，但他们觉得这情调与此时的心境太不和谐，而唯一能沟通大家心灵的悲壮的歌，是他们平常并不大唱的《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唱着唱着，他们呜咽了；唱着唱着，他们跪下了。有的人控制不住，不禁号啕。领队张俊秀从窗口看下去，眼泪也夺眶而出：“此情此景，是我30多年足球生涯所未见，让人心碎!”

　　3、曾雪麟告诉队员：哪怕我下去，你们也不能解散

　　5月20日清晨，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仿佛是多少人的眼泪把它洗净的。足球队驻地的二十几位小伙子无人能够进入梦乡。一位队员的朋友走进宿舍，他是中年人了，竟也放开喉咙，悲哀地号啕大恸。经过了一夜煎熬的一些队员，终于由饮泣变为痛哭了。多灾多难的中国足球啊，为什么伴随你的总是眼泪?

　　“咱们买机票回广州吧。”古仔和赵达裕在商量。赵达裕无力地点点头：“回去吧，还有什么意思呢?”“回咱天津这地界儿，那日子也不好受。”吕洪祥对猛将左树声说。左树声身上的虎实劲儿一点也没了，他说：“回去后球迷扇我两大嘴巴我都不会还手的。”

　　“回北京队我半年也缓不上劲儿来。”杨朝晖有气无力地说。李辉伤感地说：“到下届世界杯赛我都快30岁了，还不一定轮得上我呢。”

　　唯一从内心深处盼望着队伍不要解散的是黄德兴。他是连续几年的全国最佳射手，但始终无缘进国家队，这使来中国帮助天津队训练的联邦德国专家雷米颇为惊异，在欧洲没有一个最佳射手不是国家队员。曾雪麟也感到对香港队需要出奇兵，需要这样善于抢点的射手。黄德兴得知这一消息，完全不去顾及什么“面子”和“难堪”，他既是电话又是当面哀求，终于促成他临战之前入队。这使郭家明心存忧虑，因为他了解黄德兴。曾雪麟为小黄上场也再三斟酌，他想用他的射门，又怕他配合欠佳，最后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待中国队入球后再用他去扩大战果。一个不敢下赌注的教练，不会是出色的教练，贝阿尔佐特顶住压力启用罗西，袁伟民在中美之战调上侯玉珠，这本身就要冒风险!不敢入虎穴的人，永远不能得到虎仔啊。如果他用了黄德兴或柳海光，也许……

　　彻夜不眠、粒米未进的曾雪麟支撑着他那无力的身躯，走到队员们的屋中，他的日子真够难的，他还要给队员以安慰和鼓励，尽管他比队员们更为伤心。

　　“你们不要气馁，你们还年轻，日子很长啊!这场球的主要责任在我，你们踢得都很努力。将来这个队如果需要调整，我可以下来，但这支队伍还要保留。”他简直在恳求这些失魂落魄的小伙子们。

　　4、李梦华、袁伟民与曾雪麟谈话尚未让他辞职

　　“曾指导，李主任通知你去体委。”有人告诉曾雪麟。

　　“啊，他召见我。”曾雪麟既惊喜又羞愧地想。

　　恰好这天清晨足球队驻地楼下的球迷全部散去，这使曾雪麟还可以不受任何阻截地走到体委大楼。究竟是青年球迷们忙于上班，还是他们已经谅解了自己?曾雪麟不时地揣摩着，他多么希望是后者啊!

　　李梦华和袁伟民已经在等候着曾雪麟了。曾雪麟握着李梦华的手，他真想说：“我完全辜负了您的信任。”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李梦华本来就长着一副和善脸，此刻他也不愿把这种不满发泄到下级身上，他体谅曾雪麟的难处，看着“小”曾浮肿的近于可怜巴巴的脸，他不忍心再刺痛曾雪麟了。

　　李梦华说：“球输了，但同志们还是尽了力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冷静地想想为什么失败，认真总结一下。不过，这几天队员们没有心思，可以过几天再总结。”

　　曾雪麟感激地看着这位对人体贴入微的老上级，内心更增添了对他的敬佩。

　　“我们这次付出的代价太昂贵了，但也不要像过去那样，一失败就撤教练，解散队员。应该让队员们尽快地振作起来!”袁伟民也在一旁插话。

　　曾雪麟感到这是胜于一百句安慰的鼓励，只要球队不解散，两年多的心血就没有白费，他深知把一个队捏合起来是多么不易!

　　从体委大楼出来，他觉得一夜没能直起的腰板又挺起来了。晴朗的天空，和煦的微风，使他的心头轻松了不少。“尽快将功折罪，不再让全国人民失望!”他简直在宣誓。他走到队员的房间，把领导的鼓励传达给每一个队员。

　　众多球迷围住国家队宿舍，他们要见曾雪麟，他们要谈判。下午四五点钟，曾雪麟终于觉察出球迷们远远没有达到对足球队谅解的程度，他们又越来越多地向楼前聚集，与昨晚不同的是，他看到的不再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而是一张张愤怒的脸。

　　“足球队下来，把抓进去的人换出来!”

　　“曾雪麟出来，回答我们的问题!”

　　人越来越多，马路被阻塞了。

　　其他体育项目国家队的教练目睹此情此景，都有点害怕，体育比赛难免胜负，长此下去怎么得了。女排主教练邓若曾夫人蔡希秦走过此地，简直不敢多看。她对熟人说：“输场球就对人家曾雪麟这样。今年女排在世界杯上输了，还让不让我们邓若曾活了?”

　　著名三级跳远运动员邹振先回宿舍时，也被一些球迷从自行车上拉下来，球迷们友好地说：“邹振先，赶明儿您改行踢足球得了，准比那帮废物强。”邹振先哭笑不得地同他们握了握手。

　　5、年维泗与激愤球迷谈判

　　崇文区公安分局闻讯迅速赶来，年轻的民警们一再要求球迷们离开，但人们固执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崇文区公安分局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让足球圈内有一定威望的人来解答他们的问题，为防止聚集更多的人，只能派11名代表。

　　与群众谈判的是年维泗，他正在屋内准备着谈判对手各式各样的提问。他并不讨厌围到门口来的球迷，他曾率队到过欧美许多国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年轻球迷常在一种特殊的气氛下做出违反常理的事，在一股无法遏止的冲动中犯罪，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们清醒，让他们懂得什么是足球。

　　11名代表进来了，他们中有干部、工人、服务员、大学生、中学生。他们脸上的怒气未消，不问个水落石出，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国家队为什么踢得这么差?他们还有没有半点为中华民族争光的责任心?”一位戴眼镜的大学生首先提出质问。

　　年维泗微笑着回答：“说到责任心，他们十几名上场队员中，有九人受了伤，你们也看到他们是很拼命的。昨天失利后，教练员和运动员都非常痛心，有的直到现在还吃不下东西，我想大家应该体谅他们。”

　　一个青年工人大声说：“曾雪麟必须对我们说清为什么输球。”

　　年维泗收敛了笑容，说：“工作中的失误，各行各业都有，为什么偏让曾雪麟向大家说清?现在他已经被这场球折磨得够呛了，请大家原谅，他不能见你们。”

　　“踢平就可以出线，他为什么不守?”另一个人愤愤不平地问。

　　年维泗说：“事到如今，大家都觉得要守，其实比赛前你们也是想赢的啊!我们当教练的都有顾虑，如果守平了还好，守输了就会埋怨我们窝窝囊囊。教练的决断是很难下的啊。”

　　一位服务员又问：“曾雪麟当教练前后换用了40多名队员，他这个教练怎么这样当?”

　　年维泗回答：“球输了，一切也都成了罪责了。其实，群众推荐队员的来信多达8000多封，总共150多人!我相信这150人水平都不差，这正说明我们的人选不理想，马拉多纳是谁也换不了，谁也替代不了的。”

　　在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年维泗用他对足球的深刻理解，用娓娓动听的论述，使一度迷惘和愤慨的球迷平静下来。11名代表又回到人群中，帮助做说服工作。晚上，球迷们终于疏散了，守候在这里的民警总算松了口气。

　　6、曾雪麟洗澡需要球员保镖

　　球迷走了，球迷的来信却陆续地飞来了，5月20日只有北京的百余封信，以后的几天里总是一捆捆地送来，他们用极富想象力的语汇，来倾诉着满腔哀怨：

　　“你们这群笨蛋，不如把你们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信中的破鞋垫是奖赏你们这些废物的，别的球队都有奖章，你们就戴这个奖章吧。”

　　“为了这场球，我们全校的同学都戴上了黑纱。”

　　“战而不胜的中国足球队，谢谢你们给国家队节省了外汇，放弃了进军墨西哥的机会。”

　　“我们等了四年，1460天，等来了一片哀歌，这真是神洲足球的灾难!”

　　“曾雪麟，争取主动，自动辞职!”

　　曾雪麟除去辞职无第二条路可走

　　“群众还是不谅解我们啊!我是这个球队的第一号罪人，看来只有辞职才能缓和大家的怨气。辞职?多么痛苦的选择啊!这场球太窝囊，太不能让我服气，我必须让球队站起来，将功折罪。”曾雪麟还“囚”在自己的屋里，思考回味着一连串的问题。他隐约闻见了自己身上的汗臭，他突然想起已经五天没有洗澡了。

　　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引起队员们的格外关切，李辉、左树声、朱波走进了曾雪麟的屋子。

　　“曾指导，去洗洗澡吧!”李辉说。

　　曾雪麟苦笑着摇摇头：“不，不方便，拿毛巾擦擦身上就行了，以后再说。”

　　左树声拉起曾雪麟，说：“走吧，我们几个给您当警卫。我们已经选了一条人少的路，有人要打我们，我们可以不还手，要打您，我们可不答应。”

　　曾雪麟跟这几个棒小伙子走出大楼，李辉的自行车带着他，左树声、朱波一左一右保镖，绕道把他带进体育馆浴室，他全身打上了肥皂，肥皂泡由白变灰，他把喷头的水放到最大的一档，任道道水柱在他身上喷洒，他觉得从头到脚趾至五脏六腑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四年后我们取得了进军意大利的机会，回首往日的耻辱，想起成功的艰辛，我们也会无比的痛快!”曾雪麟想。

　　但队员们没有从这次重创中得到一点解脱，当问及参加“长城杯”赛时，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有兴趣。连原订去东欧访问的计划，也因元气大伤而取消。更让曾雪麟感到难办的是，古广明等已购好了回广州的机票。

　　7、沈阳球迷闹事，曾雪麟感到下台无可避免

　　让曾雪麟感到蹊跷的是，足球处的几位同志相继找他，有的直率地说：“曾指导，已经这样了，别干了。”也有的委婉地说：“没什么搞头，别干了。”而让他别干的同志中恰恰有当年与他谈话让他干的，莫非这一次又是转达足球处的意愿?可李主任、袁副主任并没有这个意思啊?是不是他们也因压力……究竟怎么回事呢?是不是需要我知趣一点?

　　5月26日，一件同样是出乎人们意料的事，使曾雪麟做出了辞职的决断。

　　“5·19”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沈阳正进行辽宁、香港精工、朝鲜“四·二五”三队争夺俱乐部杯赛出线权的重要比赛。尽管足球主管部门给了辽宁队极好的机会，但他们一场不胜，有负众望。更使人担心的是，在香港精工队比赛的那一场发生了斗殴事件，一直闹到亚洲足联，使两队各有队员被停赛才了结。辽宁观众一直对精工队率先打人而极为不满，此时又有“5·19”首都球迷闹事的前车之鉴，有关部门当然要给以严密的注视，并采取了周到的防范措施。

　　球赛又以辽宁队失败而告终，1万多名观众不但不退场，还大声哄叫，他们愤怒，堂堂10亿人的中国，其足球队简直成了“万人可捶”的破鼓，什么三六九等的球队来这里也能收拾中国人。

　　高音喇叭的广播与执勤民警尽力制止，但无济于事。

　　7点40分左右，约有几千名群众拥向体育场正门，他们边走边喊：“辽宁队，大傻瓜。”同时扬言要打香港精工队(日本精工表厂赞助的香港球队)给国家队报仇。幸而两队运动员已在公安人员的层层保护下，从中山公园内穿过。15分钟以后，精工队顺利到达住地——凤凰饭店。

　　8点钟左右，体育场门前，中山公园和中华剧场附近聚集了几千群众。这时，有一个身穿旗袍的女青年走过中华剧场门前，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这个娘们儿是邦迪的小老婆!”一听说这就是殴打辽宁队队员的“洋鬼子”的夫人，许多人围了上去，有人质问她：“谁让你的狗丈夫打人?”女青年茫然不知所措。一些根本没有看足球的流氓分子乘乱将女青年的衣裤撕破，并极其下流地在身上乱抓乱摸。直到民警赶至现场，把一群流氓抓获，女青年已是满身伤痕，衣不遮体。

　　过路的三路电车被歹徒用砖头、石块砸坏玻璃多块，砸伤车上的乘客多人。中华剧场正门的大玻璃及交通岗亭、售票室玻璃被毁47块。公园附近个体摊亭的汽水、面包及糖果被哄抢一光。交通隔离带被推出584米，30余名执勤民警被飞来的砖头、汽水瓶打得头破血流。

　　公安部门迅速果断地平息了这场骚乱。在抓获的101人中，看球的观众有20名，其余81名都是从家中赶到体育场附近或过路的。而被拘留逮捕的人中，30岁以下的青年占了96%。

　　这是继“5·19”之后的又一次令人震惊的事件，它的影响虽不及“5·19”，但某些情节却比“5·19”恶劣得多，闹事者里混进了不少地道的恶棍和流氓。

　　曾雪麟虽然并不详细知道沈阳闹事的情况，但从比赛的结局、群众的情绪中，他已体验到中国足球的现状绝不是通过他个人的努力所能改变的，而他做为一场著名“战役”的败军之将，留在位子上只能增加国人更多的愤懑和成为不利于足球发展的因素，而且使上级机构感到为难。

　　第二天，足球处的一位同志又来找他，说：“沈阳球迷又闹事了，有什么搞头。”

　　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看来只有主动辞职，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头上，也许还有保存这个队的希望。于是，他瞒着队员，偷偷铺开纸笔，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思索着落笔，底稿上被涂抹修改得处处都是痕迹。这显然是因为心绪不够平静。不过，最后的两句话却很顺畅，好像是不费周折地一气呵成的。这两句话是：“我愿以辞职赎罪，以辞职平民怨、息民气!”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推开纸笔，走到窗口，向窗外望去。天上薄薄的白云缓缓地飘着，楼下的龙潭路已不像前几天那样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若无其事地行走着。远处供训练用的草皮足球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5·19”以后筑起的高墙，使常来这里助兴的球迷深为扫兴。陪伴着寂寞球场的只有低垂着柔嫩柳丝的排排翠柳。曾雪麟觉得内心涌出一股酸楚，别了，几百个日日夜夜，别了，中国足球队。

　　对曾雪麟辞职书的批复，比批准他赴港观摩的签证雷厉风行得多，它干脆利落地批复下来了。

　　在全队解散的会上，曾雪麟的话带着难以掩饰的伤感：“是我的失误影响了你们，你们回去以后不要消沉，同时要记住自己的不足。我们不是功亏一篑，而是功亏基本……”更为伤心的时刻是送走朝夕相处两年的队员。他都无一例外地送到楼下，陪伴他们走出大门外。广东的、天津的、八一的、北京的、上海的，他们统统离开了，往日热热闹闹的楼道内，变得空荡荡的，曾雪麟终于掉下了辛酸的泪水……

　　(金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