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5.19(6)：中国队从英雄到囚徒 国脚都哭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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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ttp://sports.sina.com.cn 2005年05月19日10:23 新浪体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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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体育讯 六、“5.19”酿成了震惊中外的事端 1、中国队从英雄到囚徒 1985年5月19日21点30分，北京工人体育场的8万球迷和数以千万计的中国电视观众，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大震颤。当印度裁判一声长长的终场哨音吹响，全场观众如同参加
被聚光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的绿茵场上，只有两股人在移动，一股是身着白色球衣的中国队，他们就像刚刚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缩着脖子，神情恍惚地向休息室缓缓走动。当他们快走近看台时，这些两小时前还是观众心目中英雄的小伙子，此刻却变成观众不可饶恕的“蠢才”。“你们这帮臭猪就在这儿上吊吧!”随着一阵阵辱骂声，塑料汽水瓶、软包装饮料盒、面包块、水果皮……便像冰雹般地投掷下来。面对如此“厚待”，中国队的小伙子如同负罪之臣，既不止步也不躲闪，他们仿佛更愿意用疼痛来解除心中的哀伤。走在这一股人最后的是曾雪麟，他似乎突然变得矮了一截，腰弯了，背驼了，就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跌跌撞撞地向前移动。在他看来，近在咫尺的休息室是那样的漫长，他恨不能立刻就钻进去。 与这股人形成鲜明对照的另一股人，是身着红色球衣的香港队。他们在为终于改写了30年来俯首称臣的历史而欣喜若狂，他们欢呼、拥抱、翻筋斗，情不自禁地在棕色的塑胶跑道上乱跳乱舞。然而这种胜利者的正常举动不仅没有赢得看台上观众的共鸣，反而更激怒了那些急得火烧火燎的年轻人。香港队领队黄创山在中场休息时，还愤怒地指责扔瓶子的观众，此刻他觉得完全可以谅解这些观众了。他兴高采烈地招呼队员说：“我们向观众致意!”于是队员们纷纷高举着手向看台奔去。如果这种举动换上巴西队，观众自然能够接受，现在得意忘形的竟是各个体育项目均无法与中国队抗衡的香港队，他们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了。看台上的一个年轻人愤怒地喊道：“少来这一套!”接着，他们便像扔手榴弹似地扔出了塑料汽水瓶。这个信号似乎一下子触发了观众的灵感，顷刻之间，偌大的体育场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各种各样的饮料盒覆盖了一地。香港队并不在乎这种无礼的举动，尽管有位队员的手被汽水瓶划破出血，他们仍然欢笑着撤出场地。因为他们知道这次胜利意味着什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港城的轰动和绵延几百米的列队欢迎，还有每人13800港币的丰厚收入(这收入在今天的甲A联赛也算不上丰厚)。 四年的期待瞬间毁灭，怎不让人痛心疾首!怨恨、愤懑、失望的感情在人们心中涌动着。中国足球队的队员们坐在休息室里，发呆，啜泣，叹息。紧闭的铁门外，人们有节奏地呼叫着：“曾雪麟滚出来!”“中国队滚出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简直可以把整个屋子埋葬。为确保中国队的安全，他们被告知暂时不要离开休息室。 2、心理上失去控制的年轻球迷在寻找着发泄的对象： ——看完比赛的中国青年足球队，刚刚登上大轿车，竟被一些人误认为是中国队，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几块车窗玻璃被砸得粉碎。 ——工人体育场外马路边的几十个垃圾筒，在一阵叫骂声中，一个接一个地被踹倒，像喝醉酒似地东倒西歪地翻倒在马路旁。 ——一辆停靠在马路边的小汽车，被一群蜂拥而上的年轻人推翻，随着爆发出一阵阵疯狂的哄笑声。 ——一座治安亭和一座交通亭，也成了一群年轻人的眼中钉，他们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竟将这些庞然大物推倒在地。 ——地铁站上的巨大玻璃窗，也成了这些年轻人的猎物，一块块石头像连珠炮似地砸去，玻璃碎块四处飞溅。 …… 电话铃声在骤响，报话机在呼叫，不一会儿功夫，2000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出动，40辆卡车紧跟着红灯闪亮的警车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各国驻京记者站的记者也纷纷驱车赶来，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用先进的通讯设备，把中国大地上从未发生过的事件报道出去。但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名外国记者的摄影机闪光灯一闪，便被一轰而上的年轻人团团围住，他们揪住他的黄头发推来搡去，直到他被迫交出胶卷，才被放走。一位英国《泰晤士报》女记者的汽车被一群人截住，一些人围着汽车乱敲乱打，一些人向车内吐唾沫，吓得女记者不知所措。就在这一股股疯狂的浪涛中，南斯拉夫使馆外交官，加拿大、卢森堡、朝鲜、乌干达的外交官员和塔斯社记者的汽车先后被砸。不过这些失去理智的年轻人的“暴行”，与九年前清明节在天安门广场前掀倒汽车，放火焚烧的动机绝不相同，那时人们的心情带有一种誓不两立的愤怒和仇恨，恨不能把眼前的一切魔鬼全部埋葬，而这次人们只不过因输了一场不应该输的球而借机发泄，因此他们的“暴行”还没有越轨到故意伤害人的程度，所有被围的人也无受伤者和流血者。尽管如此，也是难以让外国人容忍的，他们不仅向中国外交部表示遗憾，还有三个外国驻华使馆、两家外国驻华企业向中国保险公司提出数万元汽车损失的索赔要求，并将发生的一幕幕情景通过电传发往世界各地…… 西方记者也按各自对这个事件的理解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有的以为这是“社会主义道德动摇”，“要建立精神文明不容易”，也有的惊喜地认为这标志着中国人个性的解放，“表明中国已完成它重返国际社会的过程”。有位英国记者用“排外暴徒”来形容闹事球迷，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这之后10天，英国球迷就在布鲁塞尔大打出手，造成38人丧生和100余人受伤住院，撒切尔夫人看了电视后气愤地说这些暴徒给英国人丢了脸。这件事成了世界超级新闻，若按这位记者定的调，他们才是超级排外暴徒。 3、人们第一次向主管部门发出诘问：你们不要接此推卸责任 但是，“5·19”事件所处的时代毕竟不同于10年前了，人们可以思考，可以直抒胸臆，可以研究探讨，一些报刊豁达地给各种言论以园地。新华社办的《世界体育参考》吸引了众多的读者来讨论，大多数人认为对个别违法闹事的人绳之以法是应该的，但对于仅停留在一味指责上的作法，也并没有恭维，他们指出： “对于5月19日的事件，有关体育部门领导大谈‘球迷’闹事的严重性而闭口不提众所周知的这次事件的直接原因——中国足球队多年来一直不能冲出亚洲与他们的责任，是令人十分反感的。希望体育部门的领导在严厉批评别人的同时也能作一些自我批评。”(陕西一球迷) “上到国家体委负责人，下到队员都有责任，从体制、管理到训练都存在很多弊端……如果贵报能在这些方面组织专家学者进行广泛深入的讨论，才能真正对我国足球的发展起到有益的促进作用，这才是你们的重点和工作。”(武汉一球迷) 事件发生后，当时党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批评了有关部门，指出如果责任心强些，本来是可以避免发生这个事件的。看来，无政府主义实在是对官僚主义的惩罚。 从这之后十几年，北京的球场在再没有发生过类似事件。 4、国脚们都哭了，贾秀全踹了骂人的球迷也哭了 曾雪麟和国脚们深感足球的残酷： 林乐丰哭了，李辉哭了，贾秀全踹了骂人的球迷也哭了，曾雪麟欲哭无泪……我们抛开球迷，再去追述中国足球队。当球迷们还在围着铁门愤怒呼喊时，他们被带到主席台下的出口处，隐蔽地上了汽车。他们并不惧怕球迷会发现他们，也不怕球迷指着鼻子痛骂他们一顿，他们只觉得90分钟带来的损失太大了，国家的、足球队的、个人的……对于足球，他们仅仅觉得它残酷和不可捉摸，而且想起来都有点不寒而栗。 龙潭湖足球队驻地前，早已是人山人海。他们中有的是在体育场看出了面对面谴责中国队无望，才调头赶到这里的；有的是在关掉电视机后无处发泄沮丧的情绪，怀着快要燃烧的满腔怨气，聚集到这儿来的。 球员们下车了，他们都无力地低垂着头，脚下像拖着沉重的铁链，那负罪的神情绝不亚于发配的犯人(请原谅这比喻的荒谬)。 第一个发出哭声的是队长林乐丰，这位大连小伙子年届30，绝不可能参加下一届世界杯赛了。而港队射入的第二个球是他盲目地助攻，未及回防，被顾锦辉捡漏射中的。他觉得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结局比恶梦更不合逻辑，可它偏偏不是梦!他在队里受这种打击的次数也最多，败给新加坡、新西兰，输给泰国，加上这次香港，他被这一次次的失望弄得有点麻木了。他记得几天以前，他还和女友小华走到足球队驻地后的龙潭湖畔，他们挤在一把尼龙伞下，看着雨点在湖面上溅起的万千个水点，小华轻声说：“你们可不能再输了……”林乐丰说：“不会再输了，香港赢不了我们，关键是对日本和南朝鲜。”小华是中国女子垒球队的主力，如果说林乐丰在重要比赛中多年伴随着失败的话，她反倒总与胜利为伍，这真使林乐丰这位男子汉在女友面前都低了三分。现在，女友也许会谅解自己，可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像个孩子似地“唔唔”地哭出了声。 不知是林乐丰的带动还是触景生情，好几个队员也不禁大恸，李辉边流泪边走上楼，又无力地瘫在床上，近180米的个子把床占得满满的。他顾不得去想全场自己踢进的唯一的一个球，他在悔恨自己为什么像吃了兴奋剂，整整90分钟都急红了眼，恨不得从中场一下子直捣龙门，他此刻想起矮壮墩实，发福得像头熊猫一样的爸爸。对爸爸来说，足球简直是他生活中的唯一内容。为了他进国家队，父亲花了多少心血!中国的父母常有一种罕见的自我牺牲精神，自己这一辈子没实现的事，忍辱负重也要叫儿女们实现。儿子刚刚蹒跚学步，他就让儿子看球、摸球、闻球味，还花上10天的工资给儿子买一个好足球。15岁那年，他报考北京青年队，教练们看了他单薄的身体，百米14秒多的速度，都摇了摇头，用笔划去他的名字。父亲从来没着过那么大急，他买了礼品叫上厂里的司机，一个个地去“叩头”，当儿子终于进了专业队时，父亲高兴得眼内也滚动起晶莹的泪珠。儿子毕竟不是凭嘴游说进去的，他的良好的意识和娴熟的脚下功夫，使他很快地成了中国青年队和北京队的主力。接着又进了国家队。可刚当了10天的国脚，又检查出有慢性肝炎。父亲几天没睡着觉，血压升到200多，他不顾自己的病会有生命危险，每天蹬着辆破自行车，拿着保温饭盒走进很少光顾的新侨饭店、蜀乡餐厅，“麻烦您来盘海参，再来个炸里脊……”他盖上饭盒盖，进门就喊儿子：“快趁热吃了。”他的全部工资还不够儿子的饭钱，可他豁出去了，宁可倾家荡产也要让儿子重回国家队。唉，父亲现在肯定比自己还难受，那次中国队输给德国曼海姆队，父亲就在胡同里坐到半夜。可这回是比“长城杯”要重要得多的比赛呀!李辉没有猜错，父亲在看台上从抽泣到呜咽，直至看台上只有零星的观众，他还在哭，工作人员告诉他：“老同志，球也赢不回来，别难过了。回去吧!”他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场子。 贾秀全的额前总盖着整齐的“刘海”，加上他腼腆的性格和细声细语的谈吐，常被人误认为是文静英俊的演艺界人士。这与他在场上凶猛剽悍的作风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此刻，他的“刘海”零乱不堪，几绺头发和汗水粘在一起。他半年前就因坚固的防守和强烈的助攻意识被亚洲足坛人士所赏识，荣获了亚洲杯赛上最佳射手的象征物——光闪闪的金鞋。他捧起它，内心没有一丝快慰。他真想喊出来：“我宁可做胜利的小兵，也不当失败的大将。只要中国拿冠军，奖杯金鞋我都不要!”那次比赛中国得了亚军，贾秀全仍遗憾无穷，这次心中的屈辱更不必说了。他懊悔场上的表现，也为场外的一次冲动而痛心。那是他们像落荒而逃的败兵，匆匆忙忙恨不能往地缝里钻的时候，一大群青年呲目咧牙地高喊：“中国队，臭大粪!中国队，臭大粪!”一位民警抓住一个长头发小伙子，准备把他集中到闹事者的房间里，可这位长头发青年没有怕，他仍昂着头喊：“中国队，就是臭!”贾秀全再也克制不住了，他不愿听凭这些“小痞子”的侮辱，冲过去狠狠地踹了这个人几脚，他踢了人，但他却哭了。他责备自己：有本事到墨西哥去使，何必拿观众撒气，人家也是为中国队好啊，如果今天胜了，那小伙子不是也会高喊“中国队万岁”吗?贾秀全为人耿直，脾气火爆，直到十几年后当了教练也不改秉性，他1995年在八一队执教，一次输了不该输的比赛，他下场时一脚踹开门，玻璃划伤他的腿，缝了好几针。1998年他带陕西国力展开保级大战，在昆明得到对方俱乐部多次“策反”的电话，他在场上看到一些可疑现象，便在新闻发布会上毫无顾忌地把事情点了出来。 (金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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