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比职业球员做得更好

　　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中国足球队队长姚远访谈

　　本报驻沪记者刘建平　已经有很多年了，印象中没有一支国字号男子足球队为失败落泪。

　　韩国大邱。这支第一次以真正的大学生代表队出战的中国男足在四分之一决赛中点球战败后，抱头痛哭。这幅画点燃了让人久违的一些感动。今天，还有这样一群为了踢球而踢球的孩子们。

　　在完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力擒乌拉圭，再到四分之一决赛把本届男足冠军日本队拖入点球大战，最后一场比赛又以3∶1大胜英格兰队，这支学生军在本次大运会上出人意料地取得第七名，这个成绩也应为中国足球职业化道路带来一些启示。现代足球中，智商和情商与发达的肌肉一样，不可缺少。职业体育不仅仅是商业体育。再富有、再职业的球员也应首先记得，他们是为争胜而存在、视荣誉为生命的球员。

　　●访谈

　　姚远(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中国足球队队长)

　　记者：想到过自己的球衣能印上“中国”两个字吗？

　　姚远：没有奢望过。一直觉得有这样的机会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情。

　　记者：能谈谈你踢球的经历和这支球队的情况吗？

　　姚远：我5岁时开始踢球。此后大部分踢球的经历都在土场上，穿着胶钉球鞋，一帮人踢野球的那种。在人大附中的时候，我们有了一支球队，一边读书，一边踢球，和别人一起上课，一起考试。这支队伍里大部分成员后来一起参加了高考，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后，学校将我们单独编进一个班级，我们都是国际贸易专业。

　　记者：什么时候得知将代表中国大学生足球队出征韩国的？

　　姚远：5月中旬，传闻我们这支校队要代表中国参加大运会比赛，但我没有把这个消息当回事，因为以往的大学生运动会派的都是国家二队，或者国青国奥队去比赛。6月1日，通知正式传到学校，我们才敢相信先前听说的消息，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咱也能穿上国字号衣裳，代表一回中国了，特兴奋，特自豪。

　　记者：有了金志扬这样的职业教练，又在香河体验了专业队式的集训，感觉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姚远：能派金志扬来执教我们这样一支学生队伍，我们很吃惊，他以前带的毕竟是国字号和地方上的职业球队。他将很多以前我们没学到过的训练方法和对足球的理解带给了我们。训练挺辛苦的，在香河集中训练的3个星期里，每天训练结束，球鞋里都能倒出水来。这样的训练量大学里从没有经历过。

　　学生踢球的特点就是用身体直接对抗，也不善于控制比赛的节奏。金志扬一开始主要是将我们身上的学生味足球给改掉。金志扬曾说我们的水平属于联赛里的乙级队，他说这话可能还有鼓励的成分。但几个星期以后，我就觉得我们队踢球不一样了。后来和国安队以及八一队的一线替补球员打了几场比赛，我们能胜了他们。以前我们也和他们踢过，很少能赢他们。那些职业球员也对我们刮目相看。

　　但是，就身体素质而言，同年龄段的职业球员比我们要好得多。我们和国青队比赛时，就发现1985年出生的球员的块头也要比我们大一号。我们是学生队，踢完了球还得拿着饭盆吃食堂去，学校里的营养你也是知道的，哪能和职业队的那些球员们比。除此之外，我们还得起早上课，晚上得熬夜上自习。

　　记者：就你看来，除了胜负，踢野球和踢真正的比赛，两者所能获得的乐趣有什么不同？

　　姚远：小时候踢野球什么都不懂，我小时候就不怎么喜欢运动，是我的父母每天逼着我去训练的。被家长送去踢球的孩子训练纯属机械性的，谈不上能享受足球的乐趣。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三天不踢球，我浑身就发痒。此外，还有学会用脑子去踢球。不论是训练中的辛苦，还是胜利后的喜悦，的确感觉能给我的生活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从足球当中也能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

　　作为一支学生队伍，我们的心态其实很轻松，每场比赛就是去拼，尽力争取，从中体会足球和体育所能带来的乐趣。职业化的竞技体育可能更加残酷一些。在我看来，如果职业球员将足球当作赚钱的工具后，会失去很多足球原来的乐趣。

　　记者：足球如今是你的爱好，还是你将来的饭碗？

　　姚远：我的第一职业是学生。我想毕业后应该有很多机会去选择我的职业，毕竟，更多的时间我们还是在接受大学专业教育。但是如果我的身体状态能保持得很好，竞技水平也还能有所提高的话，如果有机会选择足球，我也愿意去尝试一下。

　　记者：四分之一决赛输给日本队后，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哭了，为什么呢？要知道能进8强已经很不容易了。

　　姚远：进了8强，这个成绩是很好，以前国奥和健力宝队代表中国参加大运会的成绩为第四和第八。可是，这次比赛，衣服上印着国旗。这支日本队是由他们的国奥队组成的。比赛很艰苦，如果能拿下日本，又可以往前继续走一步。我们在比分落后的情况下，将比分扳平，一直到将日本队拖入点球决胜。打到这个份上，最终的结果输了，的确感到很伤心。

　　记者：你知道吗？已经有很多年了。在我的印象中没有看到过国字号的球队在输球后掉过眼泪，这是这几年来我惟一一次看到中国的球员为失败而落泪。

　　姚远：我觉得可能是相对我们而言，职业球员的竞赛水平高一些。

　　记者：竞赛水平？但他们的成绩或许还不如你们。

　　姚远：也许是因为他们经历的胜负场面多了，代表中国参加的世界性大赛也太多。所以对胜负看得也就不是太重要了吧。

　　在球场上，为胜利癫狂，为失败悲伤，是应该的。体育有天然的争胜的欲望，胜负维系着集体的荣誉和个人的自尊。谁都不想输掉一场比赛，何况是这么一场重要的比赛里，我们输了。

　　记者：没有战胜日本，现在依然感到遗憾吗？

　　姚远：遗憾。

　　记者：满意最后的结果吗？

　　姚远：比较满意。我们得了第七名，说实话，如果得个第八，回国后可能会落个不思进取的名声。

　　6场比赛，在心态上，我们一场比一场好。最后和英国争第七名的那场比赛，我们的心态实在是太好了，可以说完全是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出来了。最后，英国队都被我们打懵了。第一场和加拿大比赛的时候，我们的队员在场上腿都有些僵硬，有些平常特别能跑的球员在那场比赛里两腿莫名其妙地抽筋。可是越往后打，反而放开了。后来我们想，如果平常多些比赛经验，训练质量跟上，在培养机制上能做得更好一点的话，我们也可以做得更好。

　　记者：这次比赛挣钱了吗？

　　姚远：哈哈哈(不好意思地笑)……前两天听说有家公司赞助奖励我们每人1万块钱，钱还没到手。去之前，没听说会有什么奖励。

　　记者：在你理解当中，理想中的职业球员应该是什么样的？

　　姚远：首先他得有一定的文化，个人素质一定要好。他的球技和他的收入应该是成正比。

　　记者：那么，你怎么看中国的职业球员们？

　　姚远：他们的水平很高，起码在亚洲，单论踢球的水平，他们依然是一流的。可是，他们从小所受的培养和训练机制限制了他们，导致经常犯一些在我们看来非常低级的错误。比如常在比赛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还有就是他们对足球的认识，也许认识不到那个程度，就无法做出相一致的行动。足球如果是我的职业，我一定好好地去珍惜它，不能去做那些有害于自己，或者损害队伍的事情。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因为身体是踢球的本钱。

　　记者：说老实话，作为球迷，对中国足球感到满意吗？

　　姚远：不是很满意。不去和欧美的列强比，就拿韩日来说，人家这几年做得比我们好。起码在梯队建设上，人家的后备球员基本上出自大学。老实说，在和日本交手时，实力上我们的确不如人家，这些既接受专业训练，又接受正规教育的球员踢的是现代足球。在场上，他们全都是大力一脚传球，场上的节奏非常快。可咱们的后备人才都是从体校的机制里选拔的，这些人没有系统地接受过高等教育，教练的意图他可能很难完全理解，战术打法自然也就体现不出来。

　　记者：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觉得能做得比他们好吗？

　　姚远：可能吧？我想沟通上就会存在问题，毕竟大家走过的路不一样，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学生，一个学生来踢职业联赛，可能吗？如果没有这些因素，我觉得可以。

　　大学也可以成为职业体育人才培养的通道。大学生与职业运动员比较，不足的是身体力量和体能，以及比赛经验。但另一方面，我们也有比他们强的地方。在我们集训和比赛的两个月里，金指导曾说，我们的理解和执行能力要比职业球员好，他训练的东西，想在场上表现出来的效果，我们能表现出来。他说，带了这么多年职业队，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

　　记者：最后，你能告诉我，足球是什么？姚远：足球对于我们还是一种乐趣，也许它永远不会成为我们的职业，但和它相处的时间长了，越来越觉得它是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带给我们胜利和失败，欢笑和泪水，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足球。

　　●评点

　　金志扬(大运会中国男足教练)

　　现在足校培养的人才利用率太低，因为不少学生是交钱就上，素质未必好，还不如以前的业余体校人才。经过摘牌以后，90%的人要下岗。大学培养的人才呢，不踢球他还有文化有道德，还是社会的栋梁之才。足球人才，体育人才都是需要广种薄收的，所有的青少年都在学校，这将为国家选拔很多人才。

　　足球人才的培养仅仅靠专业队这一条腿走路是肯定不够的，学校足球才是中国足球提高水平的最牢靠的基础。韩国的职业球员基本都是出身于大学生，让球员受到更好的教育，对他们文化素质和道德水准的提高无疑是大有益处的。这次中国第一次派出真正的大学生球队参赛，也算是对足球人才培养之路的一种探索吧。

　　唐有为(飞利浦大学生联赛负责人)

　　北理工代表中国出征大运会，为中国足球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建设性途径。职业运动员的培养、最高水平的运动员也可能来自于大学，而且大学生球队所展现出的集体荣誉感、贯彻教练员战术意图、拼搏到最后的精神、勇于个人牺牲的意志都对中国足球的发展树立了一个榜样。

　　我们希望通过对青少年足球的赞助，为中国足球的良性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为中国的未来足球人才的发掘贡献力量。这也是我们回报社会的一种表达形式。对于大学生足球联赛，飞利浦投入的资金非常大。要评论现阶段的回报，数字也许能说明问题，大联赛从第一年的378所高校发展到450多所高校，比赛从1590场上升到近2000场，总观众人数也从190万人次上升到400万人次，大联赛的认知率在全国高校已经从41%上升到48%，成为校园的第一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