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米兰——大马士革

　　CA939——TK1255；

　　飞行路程——T11200公里

　　13日7：00大宝饭店——14日7：30分大马士革“以博拉夏姆”酒店

　　国奥出征论语——“我们不是娘们儿，我们是爷们儿”。

　　抵达——大马士革静悄悄，潜伏着对中国国奥的一场3比0的巅覆。

　　大马士革国际机场，看上去却像一个陌生地带的驿栈，高深莫测。深夜而至，白衣白袍的阿拉伯人异样的眼光注视着疲惫不堪的东方人。整个城市静悄悄的，像在伺伏对远道而来的中国国奥的一场巅覆，“3：0，we''ll win”，那个大胡子海关官员伸出3根手指迎接沈祥福，而祥福脑海里仍回荡着3天前阎掌门休息室里中气十足的训斥：“你们就像一群娘们儿”，他说：“人首先得活着”，其实还有一句话想在比赛后说出来：“我们还会活得很漂亮”。

　　北京——米兰——大马士革，用整整24小时在3个古老城市中疯狂穿行，为了一个古老的使命，一切看起来像是对两年前十强赛客场旅行的某种重复，但谁都不知道命运究竟怎样。

　　大棒之后的胡萝卜

　　背景：阎世铎第二次训话

　　时间：12日晚

　　地点：大宝饭店2楼会议室

　　出发前夜，大宝2楼会议室成为阎世铎找到的一个台阶，对于这支马上远征的部队，他意识到必须怀柔安抚，“虽然前晚我的话很重，但我是恨铁不成钢啊。”--训斥与鼓励之间，国奥33人带着领导洪亮的声音踏上征程。

　　在拓东体育场更衣室，阎世铎说了句媒体并未披露的话--“我看你们是一群娘们儿在踢球”，这让刚刚2比0的国奥如鞭在身，阎掌门甚至说：“是体能训练出了问题？还是你们的教练有责任？也许当初选择昆明作为主场根本就是错误！”事实上中国国奥成员们对此颇有微词：“你可以批评，但不能骂娘；你可以骂娘，但不能骂得唾沫星子都喷到脸上。”像每一次中国队的出征，这支队伍必须带着很奇怪的错综复杂的心态上路。

　　由于有足协官员向阎世铎进谏，深黯人心的阎世铎就在12日傍晚紧急召开“大宝怀柔会议”：“为什么我要说这么重，因为这支队伍是我寄予无限希望的队伍，两年前在阿根廷我曾亲眼看着你们以小老虎的劲头打得对手难以招架--我是恨铁不成钢。我相信你们是可以打得很漂亮的，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大棒加胡萝卜，阎世铎以最常见的驭人之术鞭策着被他视为“嫡系”的中国国奥一行。

　　一位接近阎世铎的官员透露：阎世铎为明年12强赛的前景深感压力，他已下令有关人员为10月多哈抽签做好一切准备，“也许骂一骂可以激出他们的血性”--这是阎掌门的苦心。

　　然而国奥的压力是必然的，出征前夜国奥教练组开会至次日凌晨才匆匆入睡，13日上午6时55分全体在大堂集合，5分钟后行色匆匆地向机场驶去，一名球员神色苍茫地问记者：“我们这次去，会不会又挨骂？”

　　祥福拒“升”头等舱

　　背景：北京——米兰

　　时间：13日10：10-20：25

　　地点：国航CA939

　　与国家队相比，这支年轻的国奥队出行更接近“夏令营”，虽然领导的批评如芒在背，但真正踏上旅途，他们会很快开心起来，他们把10副扑克带上飞机，“斗地主”、“压金花”、对打电玩、为一件小事起哄……10个小时的北京至米兰的飞行，他们暂时把批评抛向云端。

　　飞机晚点，原定9时25分起飞的CA939晚点45分钟才起飞，这使滞留在首都机场12号登机口的国奥以一种松散的状态散落在候机厅各处，各种他们这个年龄段适合的游戏依次展开。由于他们还不够出名，使得旁边的旅客不断询问：“这是哪支队？”没有人找他们签名，沈祥福和陈金刚在角落里说着客场对手事宜。

　　关于两个晚上阎世铎的训话还在队里悄悄地讨论着，然而一但正式地询问，他们就会正色道：“没有挨骂呀，领导说的永远有理，永远有理！”出发前夕的这段时间很适合交谈，国奥对“娘们儿”这个词很敏感，一个中场队员直接说：“你看我们这帮人像娘们儿吗？”逆反心理显而易见。

　　中国足协声称“此次国奥出征，一切按十强赛规格办理”，但当记者登机后，发现除杨一民外，所有成员都与普通旅客混在经济舱。而在十强赛，中国队均乘坐头等舱或公务舱。“公务舱？头等舱？”“刚刚被骂得狗血喷头还想这种好事，只有打了好球，当了‘爷们儿’后才够格”，一位国奥成员在登机后突然大声说，不知道是抱怨还是自知之明。

　　机组决定给国奥队提供3个“升舱”名额，但沈祥福拒绝升入头等舱，“不过就是在飞机上找个地儿睡觉，哪儿都一样，我和队员在一起自在一些。”像沈祥福这样带兵的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合时宜。他坦承：不想和队伍拉开距离，利用这个机会还可以和球员多交流，“米卢是米卢，我是我。”

　　在国奥，娱乐活动的分工通常是这样的：胡兆军、张耀坤、矫吉吉、安琦、阎嵩等人是雷打不动的“牌搭子”，而王新欣、杜威则是打电玩的高手；张亚林、高明永远会戴着耳麦听音乐；于涛、宗垒、杨君则会像学生一样捧着各色时尚报刊狂读；还有人的最大爱好是睡觉，除了两次送餐睁开眼睛外，一副“爱谁谁”的样子。

　　打扑克的至少有6个小时在昏天黑地乱战，有名小伙子上去问：“你们赌钱么？”张耀坤没好气地回答：“打扑克一定要赌钱吗！我们这是提前倒时差，和赌博没关系。”而王建英一觉醒来，拉着队医就开始下中国象棋，状极认真，旁边有名妇人带着的1岁半大的小孩拼命哭，也无法打断他们的兴致。

　　飞机上由于这支队伍显得很热闹，没有人会联想到他们刚刚被骂得如丧考妣。“我知道我们会是爷们儿，所以不用一直想着领导给我们‘娘们儿’的封号，郁闷有用吗？心态这事儿，只有自己才能帮自己。”一位国奥队员解释着。

　　飞机还有半小时便要空降米兰时，飞机上活跃着的国奥队员突然静下来，他们飞快收起小桌板、扶起被放倒用来当游戏平台的座椅靠背，以一种快得令人奇怪的速度昏然入睡，唐鹏举说：“瞧，这真就是一帮孩子！”

　　各怀心事的6小时

　　背景：等候转机

　　时间：13日20：25-14日2：55

　　地点：米兰机场

　　这个时候看中国国奥的样子，只能联想到一群各怀心事的远足者。杨一民在高谈阔论，沈祥福在苦苦冥思，阎嵩、陆峰在免税店购物，另外的人有的在继续牌局，有的在谈论“中超”时自己的收入会不会更高。候机厅因中国人的到来显得有些凌乱，机场工作人员数次提醒“请勿吸烟”。

　　在机场候机中转是一个购物的好机会，但中国国奥并没有国家队那么财大气粗，所以只有阎嵩和陆峰花了钱，阎嵩花52000元人民币买下那只“卡蒂亚”手表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好男人应该有只好表”，陆峰买下意大利名鞋“布隆西哥利”的原因是太喜欢这个款式了。

　　看的人多，买的人少，阎嵩在队里经常被称作“阎百万”，各自俱乐部的实力在国家队里的购物行动中有清晰的体现；王新欣看中一款白金钻戒，他甚至向导购小姐拿来戒指戴在手上展示，但小姐及时的报价“5300欧元”，让他只能放弃这个欲望。团长杨一民之前并没有主管这支队伍，他的主攻方向是“联赛”，所以在米兰机场他的跑题是完全合乎正常逻辑的，至少有3个半小时，他都在烟雾索绕中大谈中国的联赛市场开发的宏观理论，而且针对国奥现象，做出“一切将以联赛为基础”的结论。

　　杨一民还说：“这次选择上海文广作为中超首席转播商，目的就是要用市场化来激活联赛，市场将进一步开放，这样国字号队伍才有出路。”

　　而大部分时间，沈祥福都坐在候机大厅的一角沉思，对于“9·10中叙之战”外界的评价他是不满的，“凭什么把9·10和5·19相比？5·19那是中国足球的耻辱啊，而前天我们打叙利亚毕竟赢了下来———中国国奥的目的是什么？是赢球，是出线，为什么我们达到目标了还要被骂成5·19？”

　　可能是看到沈指的情绪，胡兆军、高明走过来陪沈祥福聊天，话题竟扯到了“大连”VS“青岛”上去，不是比较足球，而是比较城市。从大连有海却无海滩，从青岛没有大连现代化，从大连比青岛节奏快，从青岛的历史比大连悠久，一路比将下去，阎嵩走过来大喝一声：“俺大连的海鲜是深水海鲜，好吃，就是好吃！”然后迅速走开……这番争论终于让祥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时候，只有队员能让沈祥福开心。

　　赵金福“失踪”了

　　背景：航班因为“等赵金福”而晚点

　　时间：14日凌晨3时

　　地点：TK1255

　　晚饭出了点问题，翻译屠希亮让机场餐厅18：00时开饭，但意大利人把中国人的意思误解为“18时开始做饭”。所以等到大队人马站在餐厅门口时，厨娘还在手忙脚乱地和小屠争论“开饭”和“开始做饭”的不同。但晚饭的质量不错，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和烤肉让疲劳不堪的队员们很受用，一路上喋喋不休的人们开始专注于进食，这使得安静的餐厅里很像一群中国蚕在对付一张张桑叶。杨一民招呼着随行的记者们分享食物，让记者们有种奇怪的被重视感。

　　王新欣的登机牌丢了，这是因为孙成耀把它藏起来了：“你横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登机卡掉在地上，要不是我，它早被敌人拿跑了，快谢我。”

　　国奥有国奥的文化，在某种时候开某种玩笑成为必须的调剂。在“娘们儿”的阴影下，几个教练员不断用各种手段搞笑着。王建英跑过来拉着孙成耀又战了两盘象棋，队员自然分成两派在旁边支招，挑衅声、叫板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飞往大马士革的飞机又晚点了，原来北京时间14日凌晨3时起飞的TK1255班机在中国国奥全体登机后迟迟不起飞，原因是他们要等一个叫“赵金福”的中国人。中国国奥这次定的是团体票，但赵金福因有事没有随队前往叙利亚，名字又没有从团体单里删除。无论翻译屠希亮怎么跟机长解释，意大利人都开不了窍，急得小屠说：“意大利人球踢得这么聪明，怎么办事那么死心眼？”

　　祥福差点住进“519”

　　背景：国奥全队抵达大马士革

　　时间：14日7：00

　　地点：大马士革机场，以博拿夏姆酒店

　　北京时间14日凌晨7：00整，大马士革时间凌晨2时整，中国国奥乘坐的TK1255航班机舱门打开时，中国驻叙利亚大使已经携参赞迎候在廊桥那端。这一刻，从沈祥福开始凝重的面部表情，可以知道中国国奥已意识到快乐而放松的短暂旅行结束了，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决定“娘们儿”还是“爷们儿”的战斗。

　　迎接仪式和以往任何一次中国队的远征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队员们突然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只有到达某一个特定的地点才会知道这个地点带来的特定意义。熬红双眼，四脚酸软的中国国奥站在海关出口，听大使简短的欢迎词。

　　沈祥福脱离队伍站在一根柱子前，手里拎着那个已被队员和随队记者熟悉的黑色拎包，又开始沉思状，离目的地越近，他越爱沉思。作为这支队伍的带头人，这时候有种特别刺眼的孤独感。

　　那个大胡子海关官员竖起3根手指：“3比0，叙利亚赢”，布佐将军昨天又一次对叙利亚队下令，让大马士革一役成为真正的决战。有人向刚刚抵达的国奥传递着消息，在静蓝的夜里，这个轻声传递的信息显得非常突出，只有胡兆军用他惯有的自信语调说：“赢我们？可能吗？中国国奥的特点是———擅打客场。”但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这可以算作是飞行24小时，行程11200公里的中国国奥抵达叙利亚后的第一次战斗，周围白衣白袍的阿拉伯人都冷冷地注视着这群前来战斗的年轻人，凌晨2时，整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静悄悄的，像潜伏着对中国队的一次颠覆。

　　“上车，以博拉夏姆酒店。”命令让这支迟到的疲劳之师匆匆上阵，叙利亚人没有在接待上阴损中国队，接机的大巴是奔驰，下榻的酒店是顶级，法塔赫说过：“我们要用正面交锋的方式与中国队比赛，并达到我们的目的。”

　　混乱却静静的入往手续，简短却严厉的入住纪律，就像24小时前离开北京大宝饭店一样，国奥很迅速地消失在大堂人们的视线之中，只剩下李飞宇、李立鹏等后勤人员像蚂蚁搬家一样搬运着各式辎重。没有人去吃准备好的宵夜，没有人去参观漂亮的游泳池，没有人继续在路上的牌局……大家太累了，以致于不想再多耗去一丝思维和一分体力。

　　结尾的一件事很微妙：当沈祥福领取钥匙牌时，一位国奥队工作人员发现了什么———“沈指，请您住这间房，516。”原来酒店经理在分房时把一间519房分给了教练组。在中国足球，“519”并不是个让人喜欢的数字，况且沈祥福正要坚定地否决关于“519”的说法。拿到516房的钥匙牌后，沈祥福转身默默离去，有人低声说了一句：“我要顺”。

　　从北京到大马士革，中国国奥用了24个小时飞完11200公里，“从娘们儿到爷们儿”，沈祥福和他的国奥，要做的不只是一次11200公里的简单飞行。大马士革当地时间14日早晨，当沈祥福推开奇大无比的落地窗迎接西亚的阳光时，他知道“从娘儿们”到“爷们儿”不是一次简单的前进。

　　(李承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