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队“泡吧事件”曝光后，对沈祥福打击极大。事情过去一周了，他似乎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带了两年并一直给予绝对信任的队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么多天，我的脑子一直很乱，我不知道在今后带队的日子里，还能不能给队员以信任？如果没有了信任，我真不知道以后和队员如何相处……”

　　-沈祥福们曾夜审徐亮，但徐亮理直气壮：“(泡吧的人中)根本没有我啊，谁说有我，让他拿出证据来。”此时吕枫、孙成耀还准备继续查问，但沈祥福还是相信了自己的队员，让徐亮回房间睡觉。

　　-沈祥福万万没有想到，他对队员的信任竟然得到这样的“报答”！

　　-盛怒之下，沈祥福打电话给孙成耀：“把这三名队员所有印有国旗的队服都收回来！”

　　-但徐亮、路姜临走的时候，沈祥福还是告诉孙成耀：“把队服还是给他们吧。我希望他们把队服时刻带在身边，可以想起这次的教训，也可以时刻想念我们这个集体，尽早用实际行动回到这个集体！”

　　“泡吧事件”深深刺痛了沈祥福。面对曾相当信任的队员，他一度迷茫，“我还能不能给队员以信任”——

　　沈祥福真情告白

　　中青队“张帅泡吧”事件曝光后，对主教练沈祥福打击极大，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可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带了两年，并一直给予绝对信任的队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么多天来，我的脑子一直很乱，我不知道在今后带队的日子里，还能不能给队员以信任？如果没有了信任，我真不知道以后和队员如何相处……”2月1日晚，国家队驻地对面的望湖宾馆咖啡厅里只坐着沈祥福和我两个人。

　　当年沈祥福作为队员到日本去踢球，在那里从队员成为教练，直至回到北京国安队担任助理教练，“我当队员时直接就去了日本，对当时国内的社会变迁基本上没有直接接触，以至于回国后，很多人情世故都不太明白，很多朋友跟我开玩笑我都不明白，弄得人家后来都不敢跟我开玩笑了。但我只坚信一点，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了信任将一事无成”。

　　沈祥福回到国安队担任助理教练，在第一次值班时，他没有锁上楼道尽头的铁门。第二天一早，主教练金志扬回到队里大吃一惊：“祥福，你怎么没锁门？”

　　“我觉得他们不会在点名之后再溜出去了，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不守诚信，是人品问题了。如果他们真想跑出去，我觉得锁门也是锁不住他们的。”刚从日本回来的沈祥福确实不太习惯“欺骗”，但事实上，在那个时期，队员查房后“溜号”，甚至翻墙外出的事情屡见不鲜。

　　“后来我带国安队的时候，一直也没有锁门，我就是告诉队员们，我是信任他们的。带中青队也是一样，我尊重队员，同时也相信队员能够尊重自己。没想到两年以来一直没出过问题，这次集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却出了这种事。”

　　沈祥福多次提到，对于这次队员违纪，他的感觉就是四个字——“痛心、伤心”。

　　一般人很难理解沈祥福的内心，也有人善意地劝解他：“事情是发生在你搬到国家队之后，没有你什么责任。”

　　其实，沈祥福并不怕承担责任，他更看重的是，他与队员之间的信任被打破了，甚至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重创……

　　【张帅违纪】

　　1月27日下午，中青队计划同国安队进行一场教学比赛，沈祥福上午10点30分从国家队驻地到中青队给队员召开准备会。刚到中青队，负责带队的助理教练孙成耀就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孙指导告诉我，早上点名的时候，张帅不在。据张帅讲，是早上五点多就出去了，到机场接朋友。虽然孙指导说查过张帅的房间，床上好像整夜都没睡过人，但我还是认为张帅只是没有请假就外出而已。所以我就告诉孙指导，让张帅收拾东西，下午同国安队比赛后，把他退回国安，让克兴带他回去。”此时，沈祥福没有想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

　　尽管已经做出处理决定，开准备会过程中，当沈祥福讲到球队的纪律性时，想到张帅“不请假外出”还是怒从心头起，把张帅轰出了会议室。

　　当天中午，在孙成耀与张帅的谈话中，张帅承认了彻夜未归的事实。于是沈祥福决定，让张帅直接回北京，并把这一决定通报给国安队领队魏克兴。

　　中青队同国安队的比赛中，张帅始终没有露面，国安队虽然有人感到纳闷，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更不会想到问题的严重性。

　　【徐亮暴露】

　　1月28日凌晨1点多，已经入睡的沈祥福接到一名记者的电话：“沈指导，你们队出事了，张帅、徐亮出去泡吧被记者看到了，准备把这消息见报。”

　　沈祥福一下子睡意全无，“张帅违纪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并且做了处理，但没听说还有徐亮啊，你能确定吗？”

　　过了一会儿，记者的电话又打进来，确认了徐亮参与其中。

　　沈祥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半夜两点多，会同国家队副领队吕枫、管理曾民一起来到中青队驻地，叫起孙成耀，“夜审”徐亮。

　　面对四个人的发问，徐亮理直气壮：“根本没有我啊，谁说有我，让他拿出证据来。”

　　此时，虽然吕枫、孙成耀还准备继续查问，但沈祥福还是相信了自己的队员，让徐亮回房间睡觉。

　　“不用问了，咱们四个人这么问他，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觉得可能是记者看错了吧。万一没有他的事，这大半夜的，咱们这么凶，再吓坏了孩子。”

　　为保险起见，孙成耀去找张帅问个究竟，没想到张帅又没在房间，同屋的路姜说他去给红塔队的队员送东西。已经被处理，半夜两、三点钟居然又出去“送东西”，沈祥福的心凉到了半截。这一夜，沈祥福干脆在中青队的宿舍和衣而卧，迷迷糊糊躺到了早晨将近七点。

　　【真相大白】

　　1月28日，吕枫迅速将这一情况向中国足协有关领导汇报，同时，中央电视台也播出了“中青队三名队员泡吧”的新闻。对此，中国足协领导严令一查到底。

　　于是干部、教练兵分两路，吕枫、曾民分头找目击记者调查，孙成耀再“审”张帅。时间不长，沈祥福接到了孙成耀的电话，张帅终于露出了破绽。

　　在孙成耀问到当晚的一些细节时，张帅下意识地回答：“没有，我们三个人都没抽烟。”

　　吕枫、曾民找记者调查的结果与后来张帅的讲述基本吻合，张帅、路姜、徐亮三人违纪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接到孙成耀的电话，沈祥福呆坐良久，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对队员的信任竟然得到这样的“报答”。

　　【收回队服】

　　28日张帅返回北京，徐亮、路姜两人也被勒令收拾行李、并做出检讨。29日，此事的调查结果上报中国足协领导。

　　盛怒之下，沈祥福打电话给孙成耀：“孙指导，把这三名队员所有印有国旗的队服都收回来！”

　　“这支队伍从建队之日起，我就要求队员们，凡是比赛前升国旗、奏国歌的时候，我们的手都要放在胸前国旗的位置上。因为每次赛前升国旗、奏国歌的时候，我浑身都感到是沸腾的，这种感觉不身临其境是无法感受的。”

　　事后，中国足协专职副主席南勇在给国家队、中青队开会时引用原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徐寅生的话说：“在各行各业中，惟有体育可以面对全世界升起国旗，让一切你的朋友、甚至是敌视你的人对你的国旗肃然起敬。”

　　这句话对沈祥福触动极大，“这三名队员可能没有想到，有国旗的队服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穿的，当他们私念一闪的时候，恐怕早把国旗、荣誉什么的丢到脑后去了”。

　　【忘却心痛】

　　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沈祥福再也不会发火了，他能够感到的只有一种感觉——无助。他无助的目光令徐亮、路姜不敢面对，信任——这一维系教练与队员之间的钮带此刻几乎荡然无存。

　　“当我想起张帅不请假外出时，我是一脚把他踢出会议室的。但我接到孙指导的电话，告诉我真实情况后，我都没有到中青队那边去，这时我根本急不起来了。说实话，我当时要是知道张帅彻夜不归去泡吧，我想我可能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沈祥福的一言不发似乎令徐亮、路姜两人良心发现，交上来的检讨的确发自肺腑。徐亮原来在辽宁青年队时打不上主力，但沈祥福认为他的特点符合中青队的战术，坚持用他在中青队打主力，并重点培养他主罚任意球。谁都不会忘记，徐亮的成名之作就是在去年香港四国赛上打进阿根廷队的直接任意球。

　　路姜原本条件也并不太好，他的父母含辛茹苦就是希望儿子能够踢出些成绩来。沈祥福把路姜召进队中，想尽办法教他把自己的特点融入全队之中，渐渐地，路姜在国安队也打上了比赛。

　　“那几天，我内心一直很矛盾。说心里话，他们要是新队员，我会毫不豫地让他们走人。可毕竟都是我带了两年的队员，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在被打破的信任与两年的感情之间，我无法做出选择。我不愿意想这个矛盾，可只要一空闲下来，脑子里就充斥着这个矛盾，我不停地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却一直得不到答案。只有在训练的时候，我才能淡忘这件事。”

　　南勇赶到昆明后，发现沈祥福心情不好，却也不知道怎么劝解他。当看完他带国家队训练之后，南勇发现沈祥福的心情有所转变，颇感欣慰。沈祥福如实相告：“这么多年付出那么多，就是因为我把足球当作事业，要把它干好。只要是工作，我就会全身心地投入，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能忘掉一切……”

　　【意外冲突】

　　1月30日下午，沈祥福结束了国家队的训练，照例闷头离开训练场。场边一名记者问他：“听说今天能够公布对那三名违纪队员的处罚决定？”

　　沈祥福一下子火了：“歇歇吧，你歇会儿吧。”此后两人险起争执，幸被队员劝开。

　　“每天训练完，我就又回到生活当中，又不得不面对这三名队员的事。我不愿意想，更不愿意别人来问，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队员，甚至对自己也有些怀疑，所以每次我都是尽快离开训练场。那天记者那么一问，我当时特别冲动，嚷嚷了几句，其实我知道，这股火是冲我自己发的，潜意识当中，是我深深的自责。”

　　事后，与沈祥福发生冲突的记者也特别理解他：“那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发生的事，我们当时都不够冷静，其实谁都能体谅沈指导的那份心情。”

　　【足球境界】

　　如果可以打一个比喻的话，中青队特别像沈祥福自己的孩子，两年时间内为这个孩子的成长花费了大量的心血。

　　陈亦明、左树声应该是中青队成长的见证人，当时沈祥福接手球队后第一次在成都毛家湾集训时曾与陈亦明执教的成都五牛队交手，结果以1比4惨败。一年之后，中青队在上海同博卡青年队的比赛令陈亦明、左树声大吃一惊：“难以想象，一支青年球队在一年的时间里能有这么快的进步，真可以说从童年时期一跃进入了青年时期。”

　　“我们这支球队近两年来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从刚组建一直到伊朗亚青赛。那时中青队打的是纯粹的防守反击，场面虽然难看，却为我们这支刚组建不久的球队赢得了时间、赢得了机会，并终结了逢韩不胜的历史；第二个时期是亚青赛后直至世青赛。2001年春节前后，我们用了50多天的时间建立球队整体攻防体系，特别是进攻这个环节立刻显现了效果。人们可能对我们香港四国赛、世青赛的印象特别深，但我知道我们队真正的转变是从第二次访问伊朗开始的。那是我们几个月内第二次同伊朗青年队交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时候孙成耀指导刚刚进队，第一次带队打比赛，看完同伊朗队上半时比赛，禁不住大喊‘太好看了’，当时逗得队员直笑。要知道几个月前，我们与同一支伊朗队比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与对手战平，几个月的训练让队员们尝到了甜头，信心也一下子建立了起来；第三个时期是从现在开始，我们在保持原有特点的基础上，争取把球控制在自己的脚下，真正做到这一点以后，我们才会有战胜对手的把握。”沈祥福坦言相告。

　　“足球可以划分为三种境界。第一层是技能，就像我们前几年的联赛那样，只能说是掌握了踢球这种技能。在这一层次，旁观者看到的应是合理处理球的方法，但踢球的人却看不到，而且有时还会选择不合理的处理方法；第二层次是技艺，就像欧洲高水平球队一样，像一台高精度组合成的机器，旁观者能看到的合理路线，场上队员都能打出来，并且失误率很低；第三层就是像贝利、马拉多纳这样的球星，他们处理球往往能打出比旁观者更清楚、有效的线路，这就成为一种艺术了。”

　　【荣耀光环】

　　中青队进步神速给这支球队带来一系列荣誉。在刚刚参加的卡塔尔六国赛上，埃及队主动找到沈祥福，称赞中青队是一支具有先进水平的球队，要求同中青队进行主客场交流比赛。未与中青队交手的卡塔尔队更是迫不及待地对沈祥福表示：“我们希望在亚运会之前，能够到中国去与你们这支球队比赛，一切费用我们自理。”要知道，去卡塔尔的这支队伍是由一起合练仅20多天的新老队员组成的。打完卡塔尔六国赛后杜威说，要是参加世青赛的那支队伍来，会让他们更为吃惊。

　　今年3月，亚足联将召开青少年足球训练讲座，特别邀请沈祥福去讲一下中青队的组建、训练经验，这代表着亚洲足球对中国青年队的一种认可。亚足联秘书长维拉潘对这支球队印象颇深，就是在观看完世青赛中国队同阿根廷队比赛后，维拉潘连声称赞：“中国青年队是我们亚洲足球的骄傲，它代表着亚洲足球崭新的形象。”

　　对于中青队，国内媒体更是誉为“超白金一代”。然而，此时沈祥福却忧心忡忡：“任何人面对鲜花、掌声都很难不动摇，这些年轻的球员更是如此。这一次，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这说明我们对于年轻队员的教育、管理没有跟上，作为主教练我是责无旁贷的。南勇副主席对徐亮和路姜说，希望他们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这句话对于我们教练员也一样适用。”

　　【选择坚强】

　　不知不觉间，我与沈祥福的聊天进行到了深夜，道出了心事的祥福似乎轻松了许多。的确，当一个人责任心过于强烈的时候，往往会把事情想象得过于深刻。

　　我向祥福坦言：“在此之前，我甚至也认为这三名队员十恶不赦。但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觉得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你的队员还是值得你信任的。年轻队员的思想很容易波动，从某种程度上讲，比起其他队员，这几名队员更需要你的帮助。”

　　沈祥福默默地点点头：“徐亮、路姜临走的时候，我告诉孙指导，把队服还是给他们吧！我希望他们把队服时刻带在身边，可以想起这次的教训，也可以时刻想念我们这个集体，尽早用实际行动回到这个集体！”

　　本报记者赵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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