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情人节一份最好的礼物

　　编者按：泰王杯上，中国队侥幸进入决赛，久违的胜利又一次缓和了米卢的信任危机。正值情人节之际，米卢却碰到一点“麻烦”，他的“首发阵容”被某报作为独家新闻提前见报，这是一个零距离接近米卢的女记者抢发的……

　　接上期犦在四连败的阴影笼罩之下，“米家军”上下也依稀弥漫着一种怪怪的气氛与情绪，至少那一拨国脚们的脸上是一份轻轻松松与满不在乎的表情———这表情因为一反常态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破罐破摔”。

　　“唉，踢吧。能踢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一位主力队员在四下无人时笑呵呵地对我说道。

　　变与不变

　　米卢是手捧着在昆明机场出发时几位女中学生球迷送给他的一束黄玫瑰一路来到曼谷的；而李晓光不同，他是怀揣着那份头版头条刊发着《领队是干什么的？》文章的《足球》报踏上泰国的土地的。

　　所以，米卢的脸上仍然荡漾着几分笑意，而李晓光的脸上则是面无表情。

　　中国队在傍晚时分入住在曼谷五星级的“Radisson”酒店之后，当米卢在饭店大堂里这瞧瞧那看看的同时，李晓光旋即组织召开了一次久违的队内“党员扩大会议”。在党小组长迟尚斌的主持下，全体党员和部分老队员一同研究了在泰王杯期间各项工作的安排。显然，球队处于低谷之时，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已成为了鼓舞全队斗志的“撒手锏”了。

　　我一直觉得政治思想工作是必要的，但不是万能的。对一支球队、确切地说是对一支士气低迷的球队来讲。最有效地迅速恢复高涨如初的精神状态的捷径只有一条：那就是——赢球。

　　泰王杯无疑是一个找回自信的好机会。除中国队之外，本次杯赛另外三支参赛队为东道主泰国队、亚洲的卡塔尔队以及欧洲的瑞典队。以正常的思维去判断，似乎中国队的实力至少可以在泰国和卡塔尔两队身上占据优势。

　　米卢当然是一个很难轻易改变自己某种习惯的人。但“很难”并不意味着“绝不”。一年多来，米卢身边的人渐渐发现了一条规律，当中国队在战绩不佳的时候，米卢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在某种程序上采取一种妥协或者做出一种改变。

　　比如，在抵达曼谷后的几堂训练课的分队比赛中，尽管国脚们仍然会出现频频的失误与错误，但驻场边的米卢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频频叫停、违者必究了。不断地叫停，不断地纠正，使得对抗训练支离破碎，缺乏足够的连贯性，这些都曾经作为一种中方教练和国脚们集体归纳的“意见”提交过米卢，终于，米卢开始显示出欣然接受的迹象了。

　　你可以想象，米卢的改变姑且不说是暂时的，至少也只能是局部的和一定程度上的。比如，他的享受生活的理念因为根深蒂固而不可能因四连败或者十四连败甚至四十连败而发生任何的动摇。训练之余，米卢带上被他唤作“齐丹”的宋黎辉和被他唤作“LiLY”的李响，以“锵锵三人行”的组合消失在曼谷街头的人流车行之中了——去参观曼谷标志性的旅游景点——泰王宫。

　　晚饭过后，李晓光组织中方教练和20名国脚又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谈心运动”。老、中、青三代国脚分成三组，围绕着关于“如何支持米卢的工作”、“如何营造良好的队内氛围”以及“如何让球队早日走出低谷”等中心议题你说我说他说。据说，气氛相当不错、成效相当显著。

　　午夜街头，我没事闲逛。街道两边随处可见一条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有的低头觅食，有的倒地酣睡。偶尔有汽车轰鸣着飞驰而过，那些狗竟然不为所动，姿态依然，仿佛这个人类聚居的城市里的一切都与之无关似的。

　　我对狗儿有一点点同情；我甚至觉得它们顽强与从容的生活态度足以令人肃然起敬……

　　侥幸与不幸

　　如果说亚洲杯中国队杀入四强是一个可以交待的结果的话；那么，在泰王杯上，中国队至少要闯入决赛才可能有所交待。而事实上，米卢心里也将此番曼谷之行的目标定在“闯入决赛”上。

　　3天之后，中国队与卡塔尔打响了“泰王杯”的揭幕战。

　　宿茂臻在开场5分钟时的破门得分让在场的中国记者无不确信中国队将肯定赢得一场久违的胜利。然而，仅仅10分钟之后，这样的预测便失去了足够的根据———卡塔尔人在先失一球之后旋即发动了猛烈的反攻，将中国队死死地压制住。

　　米卢开始着急了，他以越来越高的频率站起身冲场上的球员喊话。

　　惊涛骇浪之中，中国队顶到了中场休息的到来。下半场伊始，中国队似乎有了某种重新夺回主动权的趋势，但几分钟之后，卡塔尔人便又成为了比赛的主宰者。中国队的球门终于在下半场16分钟被对方一脚远射攻破。此时，“五连败”的念头已经不可阻挡地在人们的脑海中闪现了。

　　我不知道人们是否还对那场中卡之战的场面记忆犹新，如果因时间久远而淡忘了，那么，倘若你能回忆起十强赛中国队客场挑战卡塔尔的场面，就可以联想而知了———坦白地讲，这两场中卡之战除了1比1的结果是相同的之外，同样如出一辙的还有，卡塔尔队得分机会远远多于中国队，中国队踢得委实差劲以及没有输球的中国队仿佛是上帝在帮忙……

　　当然，与此同时，米卢丰富的比赛经验也又一次显示出来。“记住，你们要学会比赛”。米卢在准备会即将结束的最后对国脚们强调道，“比赛是单循环赛制，积分前两名的球队进入决赛，所以今天对卡塔尔即使取胜不了也要确保平局，一分也是重要的……”

　　事实是中国队得到了“重要”的一分，同时也是“侥幸”的一分。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米卢的声音变得很小。“卡塔尔队今天得分的机会比我们要多。”他坦白地说道，“从这点上说，我对1比1的结果是比较满意的……”

　　我一直对米卢在评论中国队某场比赛表现时的用词很感兴趣。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一般情况下从米卢口中几乎是听不到他对球队与球员的批评之语的。相应地，米卢在夸赞球队或球员的表现以及在表达自己对比赛结果的心情时，所说出来的也要比其内心真实的感受要略微“夸大”一些———比如，他说“非常满意”的时候，实际上可能只是“满意”；他说“比较满意”的时候，实际上可能是“比较不满意”。

　　中卡之战的第二天，米卢组织国脚一同对照录像总结比赛。或许谁也没有想到，正是在这次总结会上，来自上海的申思、祁宏两名主力前卫因为对比赛战术理解的不同，不约而同地与米卢发生了意见相左的“对峙”。申思的反应似乎要更直白一些———当米卢指出比赛中“你要有脑子”想到该如何去做(一种具体的跑动线路)时，申思甩出的一名话是：“我觉得没脑子才会那样去做。”

　　“当时气氛够‘紧张’的”。事后，一位国脚回忆道，“也许球踢得不好，大家心情也都不太好吧……”

　　在中国队第二场对瑞典队的比赛中，申思主力左前卫的位置便被年轻的邵佳一取代了。这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中瑞之战赛前奏国歌时，在队长李明的招呼下，11名首发球员又一次相互搭起肩膀———那是米卢在发现中卡之战国脚们忘了那一始于亚洲杯的光荣传统之后，特别提醒大家恢复这一“规定动作”的。

　　命运又和“米家军”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中瑞之战，凭借横空出世的张玉宁的两粒进球，中国队曾以2比0领先于因首战4比1狂胜泰国队而雪藏了6名主力的瑞典队。但就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下，中国队下半场被瑞典队连入两球，将比分扳成2比2平并直至终场结束———一只煮熟的鸭子就这样不幸地又飞离了中国队的手中。

　　“对于今天比赛的结果，我并不算太失望……”赛后新闻发布会上，米卢说。依我的理解，“不算太失望”大体相当于“比较失望”吧。

　　由于同一天卡塔尔3比1轻取了泰国，两战皆平的中国队若想晋身决赛，下一场对泰国已被逼上了不但要胜而且还可能需要大胜的“绝路”。

　　如愿以偿

　　“我不知道队员们为什么在下半场那么轻易地就把控球权交给了瑞典人？为什么上下半场的表现差距如此之大？”第二天中午，米卢在酒店大堂酒吧遇见我时说道。

　　随后，米卢又开始很职业地分析起中国队进入决赛的前景来。“明天如果卡塔尔和瑞典队的比赛分出胜负，那么只要我们取胜泰国队就可以。但我预感两个队将打成平局，这样，我们必须要赢泰国队两个球甚至三个球才行”。米卢摊了摊手说道，“足球比赛往往如此———如果你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你只能付出相应的代价，并且需要花费更大的努力去弥补。”

　　不论米卢对比赛有多少失望，他是极少会在队员面前表现出来的。相反，米卢会用自己的方式让重压之下的队员们变得轻松起来。

　　“怎么样，小伙子们都还‘活’着吗？”吃晚饭的时候，晚到的米卢一进餐厅便大声地嚷嚷道。这让原本低头闷吃的国脚们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倘若那一次中国队没能取胜“弱小”的泰国队，而与决赛失之交臂的话，那么，米卢下课的危机将肯定会又一次汹涌而至。

　　中泰之战那一天是2月14日，是“情人节”。将中国足球视为“情人”的中国人恐怕都聚集在电视机前，关注着这场比赛。按正常的理解，“泰王杯”不是“亚洲杯”更不是“十强赛”；泰国队不是韩国队更不是伊朗队，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场极为普通的比赛，在当时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却犹如一场“生死决战”。像一根“救命稻草”——是阎世铎的、也是米卢的；但归根结底还是米卢的。

　　什么是成功？我想成功就是抓住了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米卢的成功就可以归于此类——似乎他总是能够在已经基本上无路可退的时候，扼住命运的咽喉，逢凶化吉，涉险过关，即使玩得有点心跳。许多人的失败则在于：他们在关键时刻，找不到命运的咽喉，即使抱住了什么，也只能是命运的肩膀或者命运的屁股。

　　2月14日那一天或许注定是属于张玉宁的。因为他恐怕是中国千千万万少女球迷的“梦中情人”。张玉宁在中泰之战的三度破门得分，仿佛犹如一粒粒“情种”洒向祖国的大江南北，5比1！中国队大胜东道主，如愿以偿地与瑞典队携手进军了最后的决赛。

　　57岁的博拉在“情人节”这一天同样收到了一份最好的礼物———自从亚洲杯半决赛在日本队脚下开始，足足110天之后，“米家军”才又一次品尝到赢球的滋味。“爱一个人好难”，但对那时的中国队来说是足以称之为“赢一场球好难！”

　　曼谷的夜晚是五光十色的，也是充满神秘的。从体育场返回酒店的半路上，米卢突然向司机叫“停！”他微笑着对整车的助手、弟子们说了一声“情人节快乐！”便独自下车，融入了曼谷迷离的夜色之中。

　　神秘的笑容挂在每一位中方教练和国脚们的脸上———望着老米远去的背景。“享受生活”的人，即使可以忘却自己的生日，也不会轻易忘却“情人”的节日的。

　　还好，因为一场及时雨般的胜利，那个“情人节”的晚上，米卢应当拥有一份欢度节日的好心情了。

　　在等待与瑞典队决赛的三天时间里，无论是米卢还是国脚都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即使在决赛前一天晚上，大李明和宋黎辉在大堂一家运动酒吧里还兴致勃勃地较量着台球，李晓光也乐呵呵地在一旁观战，米卢独自坐在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电视上的足球转播，又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李响的身影出现在酒吧门口，但瞬间又消逝而去。我想或许她没想到这儿居然有那么多的别人吧。

　　我走向背对门口而坐的米卢，告诉他“刚才LiLy来了，看了一眼又走了。”米卢迅速抬手看了看表：“噢，知道了。”

　　“泰王杯”期间，就国内足球媒体报道所出现的一个最新情况是：比赛前一天或比赛当天，中国队即将排出首发阵容便是通过李响的文章见诸报端。而这个时候，包括中方教练组以及国脚们尚且“蒙在鼓里”。队员们中间开始议论纷纷，因为在比赛赛前准备公布出场名单之前，一些国脚在国内的亲朋好友已经致电他们，告之“报上写了，你要首发(或者不首发)。”

　　关于这一点，在曼谷我曾经主动与李响交流过一次。我表达的意思是：这恐怕对博拉会带来一些“麻烦”；我甚至建议李响；即使一定要抢发首发阵容这样的新闻，是否能别以“肯定”的而以自己“推测”的口吻撰写稿件。那样，至少可以把米卢往外“拽—拽”。

　　我相信李响多半从道理上可以接受我的建议，但实际操作中，面对独家新闻的巨大“诱惑”，她是很难舍弃一些唾手可得又价值连城的东西的。

　　坦白地讲，那也像是一份份很特别的“礼物”……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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