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廿一]●董路

　　21：一位欧洲杯的忠实“球迷”

　　编者按：米卢不仅是一位超级的“球迷”，也是一位神奇的“赌神”，他赌中了2000年欧洲杯决赛法国2比1赢意大利的结果和比分；当然，对于这次下在中国队的“豪赌”，也着实让米卢爽了一把！

　　[接上期]“中南对抗赛”第二回合，中国队主场以0比2败北。这是米卢执教后率队打的第4场比赛。4场比赛，中国队1胜1平2负，失3球并不算多，但进球更少——只有一个。这样的情形，对米卢来说，可谓“尴尬”之极。

　　一段相对平淡的日子“中南对抗赛”的第二天，米卢便只身随

　　南斯拉夫队从北京飞往汉城，去现场观看南斯拉夫队与韩国队的比赛。

　　在汉城，米卢亲眼目睹了韩国队以出色的表现0比0逼平了刚刚2比0轻取中国队的南斯拉夫队。

　　“韩国队的确是一支很有自己风格和特点的球队，有几名球员相当出色。”从汉城归来的米卢很坦白地对我说。

　　顺便提一下，后来曾有人认为“米卢是因为日韩两队作为下届世界杯的东道主无需参加亚洲区世界杯预选赛，才选择执教中国队的”。对此，米卢理所当然地予以了反击。他的反击理由是：“如果日韩参加预选赛，亚洲的出线名额会是4个而不是两个，难道后者的难度不是更大吗？！”

　　六月初，“米家军”再次在昆明实施飞行集训，相比于前几次集训时的热闹非凡，那一次的集训场面多少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记者的人数寥寥无几，也许大家不约而同地觉得米卢的训练已经“没什么大的看头”了吧。

　　在历经了几次长途奔劳，匆匆三日便又草草收场的飞行集训之后，一种消极抵触的情绪也开始在参训国脚中蔓延开来。虽然米卢仍兴致高昂地变着法地和国脚们开着玩笑，玩着游戏，但在国脚脸上所能读出的更多的是一种“硬着头皮”的情绪。

　　从那时起，米卢开始在平日戴起了一顶黑色的太阳帽。帽子上有句英文，译成中文为“态度决定一切”。

　　“态度是最重要的东西，尤其对于一名国家队队员来说，更应当有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米卢不断地阐述着他的“态度论”。

　　就在那个期间，又一名非常有实力、有特点的“老国脚”便因为“态度不端正”而上了米卢心里的“黑名单”，那就是素有“猎豹”之称的姚夏。

　　因伤未能按时报到参加中南北京之战的姚夏，在那次集训之前又通过全兴俱乐部向米卢请假，然而，就在集训前一天，米卢在昆明现场观看云南红塔主场对四川全兴一战的过程中，姚夏却在下半场披挂上阵了！

　　显然，这一幕给了米卢极大的“刺激”。从此，姚夏的名字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米家军”的集训名单之上，即使米卢一度为中国队右前卫的人选发愁，即使金志扬等中方教练组成员后来多次力荐、说情，但老米每每以“NO！”回应。

　　很长时间以后，一位熟悉内情的四川同行在谈及此事时对我说道：“姚夏那个时候真是有伤，只是打到下半场全兴队还0比1落后，没办法了才‘逼’他带伤上去……姚夏是一个再老实不过的乖孩子了，怎么可能和米卢玩心眼儿呢？”

　　然而，米卢无以了解姚夏是不是“老实”，他只看到了他的“态度”是“不端正”的。

　　对于充满“警觉”的米卢而言，自从他登陆中国足坛这一陌生的环境之后，在他的字典里，“误会”一个词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词——“蓄意”。

　　欧洲杯来了！

　　之所以那段时间“米家军”渐渐被人们遗忘，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在于令人兴奋的欧洲杯决赛即将在荷兰和比利时两国打响——那是世界足坛的焦点赛事，对任何人都具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果然，昆明集训刚一结束，米卢返回北京收拾行装便出发了。当然，他并没有直接取道欧洲而是先取道伊朗，在德黑兰观看了伊朗四国赛韩国队对埃及队以及伊朗队对马其顿的两场比赛。米卢的观察目标首推伊朗队，因为那个时候，在米卢的心目中，伊朗和沙特将成为中国队来年冲击世界杯道路上的两大劲敌。

　　如果说欧洲杯是一道“满汉全席”的话，那么伊朗四国赛只能是“小菜一碟”了。所以，米卢连韩国与伊朗两队之间的决赛都不愿再多看一眼，便急忙投身欧洲杯那火爆热烈的赛场中了。

　　那几天，在荷兰或者比利时的赛场中或者街头广场上，人们都会时常看到那位“神奇教练”的身影。有几位运气不错的国内记者逮住了米卢；所以，有一些发表在国内报刊上的文章让关心米卢的人们了解到了他的行踪。

　　但在欧洲杯小组赛结束之后，米卢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告别欧洲，返回中国了，因为他必须回来组织“米家军”在昆明的又一期新的飞行集训。

　　那个周六，我试着拨通米卢的手机，果然他刚刚从欧洲杯赛场上“载誉而归”回到北京。

　　“我在报纸上(国内一家足球专业报)还看到了你为欧洲杯写的专栏文章呢！？”

　　“什么文章？我可是什么都没写过啊！”米卢放声大笑道。

　　“南斯拉夫队小组赛战绩挺不错的。”

　　“噢！是的，我为他们的表现感到高兴。虽然他们在同西班牙的比赛中最后几分钟输了，但看上去球队一场比一场踢得好。”

　　“不过，南斯拉夫队员总是得红牌。”

　　“这有什么不好吗？10个人能做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用11个人呢？”米卢又开起了玩笑。

　　“看了欧洲杯，您对中国足球还抱有那么大的信心吗？”我故意想给他出个“难题”。

　　“当然。博拉永远都有信心！”米卢说道：“和欧洲球队相比，中国队的确存在一定差距。不过，要知道，我们打世界杯预选赛一般来说还碰不上欧洲球队……”米卢说着又笑了起来……

　　一天之后，米卢便笑不起来了。在大连，米卢和科萨一同收看了南斯拉夫队同东道主之一荷兰队的四分之一决赛，目睹了自己祖国的球队被对手“秋风扫落叶”般地以6比1击败——那是所有南斯拉夫人都倍感“耻羞”的一天。

　　工作的约定随后的昆明集训是“米家军”自组建以

　　来的第9次飞行集训，那一次我也放弃了前往采访，之前米卢知道后笑着对我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

　　米卢就是这样，要么“嘴上不饶人”，要么“逢人便开涮”。比如，他嚷嚷着让沈祥福请他吃饭，而当祥福特认真地询问他“想吃点什么”的时候，他又会“一脸不解”地反问人家——“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在，大家渐渐地也都习惯了。

　　集训结束的那个周日，确切地说是7月2日晚上到3日凌晨，一夜之间米卢先后观看了两场足球比赛——一场是中国甲A，一场是欧洲杯决赛。尽管两场比赛的水准相差甚远，但老米看起来却是一样的情趣盎然。

　　那天晚上，先是北京国安在主场与上海申花上演了一场激情大战，上半场，国安队连下两城，以2比0领先。中场休息的时候，我推开工作主席台一侧的一间电视转播间的门——那是米卢的“看球包厢”。老米、祥福、小虞正大汗淋漓地闷在里面。

　　米卢有着极强的洞察力与判断力，下半场比赛刚一开始，祁宏为申花队攻入一球之后，他便发出预言：“北京(队)今天看来赢不了了。”

　　果然，那场比赛最终国安痛失好局，双方战成了3比3平。

　　米卢破例熬到了比赛进入伤停补时才组织人马撤退。“快！快！”，他火急火燎地“吆喝”着。

　　“你今天晚上在哪看欧洲杯决赛？”在走廊里，急步前行的老米突然转头问我。

　　未等我作出回答，米卢又接着说道：“我们一起看吧，你等着‘虞’(老米对翻译的称呼)给你打电话！”说罢，他出门钻进小虞开的那辆足协刚给自己配的专车，绝尘而去……

　　回报社出完报纸，已是午夜零点——距离欧洲杯法国队与意大利队的决战开赛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不一会，小虞的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一点正，我们在工体西门见，去找老米。”小虞布置道。

　　我和小虞在工体西门接上头后，便直奔米卢的新家——足协刚为他租用的外交公寓。

　　外交公寓的戒备跟96、97年的海埂基地差不多。警卫坚持只有我们要找的住户亲自下来接才能把我们的车放进去。

　　老米在一片黑暗的楼群中从远处走来了，他穿着一件细格衬衫和一条制服短裤，脚上则沓拉着一双托鞋，像个胡同里的“老北京”的打扮。

　　“我记得您当初可是预测荷兰队能夺冠来着，可今天的决赛却是法国队和意大利队。”我有意想让老米“难堪”一回。

　　“你能告诉我荷兰队为什么会输给意大利队吗？”米卢“转守为攻”反问我。

　　“运气？”

　　“是的，你知道，有时候运气对于一场比赛的胜利来说甚至是最重要的因素。”米卢说这番话时的表情是那么地认真严肃。

　　米卢又赌赢了许多人都感觉米卢身上有一种“赌

　　性”。他的选人用人，他的战术打法以及他的临场指挥，都是凭着他的感觉——我以为凡是“凭感觉”去作的决定，基本上都相当于一种“变相的赌”。

　　不过，那天夜里米卢看来是想动一回真格了。等他另外4位在北京工作的南斯拉夫同胞随后也赶来加盟，在决赛即将打响之际，米卢戴上老花镜，拿起笔纸，像位主持党小组会的组长一样，对余下的6个人郑重宣布一道：“我们一起打赌，猜这场决赛的胜负；每个人先统一各交一百块钱，然后把自己预测的比分告诉我。”

　　我们开始一“口”报分，一手交钱；米卢这时更像位“帐户先生”，一手收钱，一手记录。

　　说来也怪，那天全部7个相约看球的人中，只有我一个猜“1比0意大利胜”；其余的人都猜法国队胜——小虞紧跟米卢同猜2比1；另外4个南斯拉夫哥们两个猜1比0，两个猜2比0。

　　我只有暗暗用“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句名言来“安慰”自己了。

　　“开始啦！”当电视上出现热烈的赛场，

　　奏响法、意两国国歌的镜头的时候，米卢高喊着，眼睛里发射的是一缕缕兴奋的光芒。

　　“意大利没上英扎吉、皮耶罗；托蒂和德尔维奇奥踢前锋……法国队德约卡夫、杜加里也上场了，他们半决赛都没出场……”虽然电视上对两队出场队员的特写镜头只是一扫而过，但米卢仍然还是迅速地发现了两队首发阵容的变化。

　　比赛伊始，意大利人一改昔日防守反击的风格，大打起攻势足球，一时间压得法国队只能在本方后场疲于招架。

　　10分钟之后，米卢发表了他的第一段评论：“意大利队放得开，因为他们认为能打进决赛，已经意味着很大的成功了；法国队是世界杯冠军，他们太想再夺一回欧洲冠军，所以显得压力要大一些。法国人注重防守的策略还是对的，如果要是让意大利人先进球的话，那么他们将陷入很艰难的境地……”

　　上半场，双方战成了0比0平。米卢操着母语又组织几位同胞在那里召开“研讨会”；我和小虞也用我们的母语闲聊。各说各的，互不搭介。

　　下半场，法意两强展开了激烈的对攻。没多会儿，意大利队利用一次右边路配合下底传中，中路包抄的德尔维奇奥率先攻破了法国队的大门！

　　面对意大利队的“突然”进球，米卢一下子愣住了；那几位南斯拉夫人看来也个个是“急脾气”，嘴里带着郎当大骂着法国队的后卫。

　　米卢的“老朋友”佐夫随后用皮耶罗换下了进球功臣德尔维奇奥。米卢跟着评论道：“佐夫没有保守，他想利用法国队全力进攻，后场比较空的机会，争取再趋势进球；如果意大利队再进一球，2比0的比分就将让法国人远离冠军奖杯。”

　　“也许一个球，1比0对意大利人来说就够用了。”我因“得意”而有点“忘形”。

　　米卢没有反驳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意大利队顽强、严密的防守令老米不时地啧啧赞叹，似乎，他已经完全被比赛场面所吸引，而全然忘却了自己可是“赌”法国队胜的。

　　全场比赛只剩下最后的一两分钟，电视镜头不断地拍着意大利场边替补席上兴奋而紧张的佐夫和替补队员。

　　“他们就等裁判吹哨，好跑进场庆祝了！”我笑着对米卢说。

　　米卢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可以庆祝了——你把我们所有人的钱都赢了。”

　　然而，就在此时，法国队在最后的一次进攻中，由维尔托德射入了扳平的一球！

　　在其他几个同胞大呼小叫之时，米卢却静静地坐在那，两眼盯着电视上进球的慢镜头回放。“你们看，卡纳瓦罗只起跳了不到10厘米！他已经没有体力了；如果他再跳高5厘米的话，法国人根本不会有得球射门的机会。”米卢手指着电视画面，分析道。

　　加时赛开始之前，米卢又拿起了那张“赌球记录”，发布了最新消息：“目前还有4个人有希望猜中比分。”随后，他一脸坏笑地转向我：“对不起，你已经出局了。你的运气比荷兰人还糟糕。”

　　“正常情况下，双方应当会踢到互罚点球。”加时赛伊始，米卢又分析道，“不过，我担心意大利人的体能会出现问题——法国人比他们多休息了一天，而且90分钟内意大利压上进攻的打法也会使体能的消耗更大一些……”

　　果然，意大利后卫卡纳瓦罗一次后场散漫的传球失误被法国队皮雷斯截获，后者长驱直入，带球底线回传门前，特雷泽盖左脚迎球劲射破网！

　　“金球！”法国人胜了！

　　老米家一下子“炸锅”了！七个人每个人都在大声地说着什么——有中文、塞尔维亚语、西班牙语、英语……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米卢站起身，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不断地唠叨着……

　　电视上出现了法国队主帅勒梅尔的特写画面。“你们看勒梅尔的表情”，米卢说道，“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欧洲杯结束了，米卢作为欧洲杯球迷的生活也告一阶段。他准确地“赌”赢了决赛的胜负比分，但，他至少那时尚不能肯定自己下在中国队身上的“赌注”也能够赌赢。

　　是的，仅二十几天后，一场中韩对抗赛再一次将米卢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同时有关他的“徘闻”也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那是一段最艰难的日子。对米卢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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