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国家队的大面积伤病重新引起了人们对这一问题的担忧一样，米卢掀开了曲圣卿的裤子，其实也不过是以一种露骨的特殊的方式捅破了一个老问题。真伤还是诈伤，这本来是一个关于球员职业道德的问题，但由此引发的却是一种深深植根于观念上的巨大分歧。

　　1999赛季，当时塔瓦雷斯正执教四川全兴队。在这个赛季里，老塔从松日带过去的苏耀坚老是因伤不能上场，让老塔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一次老塔找到苏耀坚说了这样一句话：“你需要的只是信心。”老塔没有表示自己的怀疑，因为苏耀坚一直把他当父亲一样看待，不可能诈伤不卖命，所以他认为是某种心理阴影使苏耀坚老是怀疑自己有伤。

　　老塔的感觉是有根据的，他不止一次问：“为什么前两天训练他还生龙活虎，一到比赛就上不了场呢？”如果米卢两年前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有同感，因为他也在不停地问他的国脚们：“为什么前两天的联赛你们还生龙活虎，一到了国家队就浑身是伤了呢？”

　　按照金志扬的解释，米卢可以去劝说球员不要用身体作代价去换取一时的奖金，但却很难意识到，其实是我们的传统观念“养”成了球员今天的伤病，从含义上说，“养”不是养伤的“养”，而是养痈成患的“养”。老塔后来借全兴出国集训的机会带姚夏和苏耀坚去法国动手术，才真正了解了苏耀坚的伤，曾经有人说“于根伟那根受伤的韧带变得像一张纸那么薄”，那就是法国医生看苏耀坚“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伤”时的感觉，面对那种伤，再高明的医生也只能采取保守疗法，所以姚夏和苏耀坚的伤到现在都好不了。

　　徐根宝带松日冲A那个赛季，他的助理教练蔺新江在一场比赛前给全队做动员时说：“我们天津人只要骨头没断就能上。”这句话无疑具有相当的代表性，它代表的是中国足球深埋了几十年的观念，徐根宝对此也大为赞许：“我们要的就是勇气和拼劲。”在这句话的感召下，我们的球员一次次打着封闭上场，而那些伤就这样一次次被“封闭”起来，直到变得“像纸一样薄”。

　　米卢永远都不可能理解这句话里所包含的“轻伤不下火线”的悲壮，虽然几天后他同样会要求他的国脚们“轻伤不下火线”。

　　出国疗伤的效果到底怎样？在高健斌回国也上了不场、姚夏、苏耀坚在国外接受治疗后仍然伤病不断这些事实面前，问题似乎变得不那么简单。

　　高健斌对于自己的克罗地亚之行是绝不后悔的，“只有真正体验到那种治疗，你才知道什么是先进的手段”。细心的高健斌把自己的治疗过程拍成录像带了回来。他介绍说：“他们有一种仪器，你把脚摆上去就会有很多数据出来，这些数据会反映出许多方面的指标，比如说你的肌肉状况，你哪些部位有什么程度的伤等等，然后医生根据这些数据可以制定治疗方案，并且教你自己怎么做，以配合治疗。”高健斌不愿说国内的治疗方式如何，但他的感触也许正是针对我们习惯的球员喊哪里痛往哪里按的盲目。

　　但是，为什么从克罗地亚回国至今高健斌仍然无法上场呢？高健斌一再强调这次出国治疗的效果相当不错，只是回国后自己恢复和保护不当，使伤势有所反复，甚至引起了发炎。但这仍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因为如果只是跟腱断裂的话，按现在的情形已经不会影响他上场，高健斌透露，真正的原因已经不在那次跟腱断裂，而是明显感到膝关节疼痛。

　　事实上，这是一个偶然暴露出来的极有代表性的问题，而过去这一点往往被我们忽略。几年前，松日队一名球员坚持去澳大利亚治伤，却怎么治也治不好，当时对方就意识到了一点，绝大多数中国球员都是从小就参加比赛，从小就不断受伤，而这些伤一再被放过，检查结果证明，这些伤已经使得球员成了一台“修不好的老爷车”，而球员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伤在哪里。所以，冲着治疗跟腱断裂去的高健斌，也绝不可能知道自己膝关节存在的巨大隐患。同样的问题在国外就很难出现，因为他们伤一次治一次，坏一个零件就修一个零件。从另一个角度说，国外先进国家都建立了球员从小到大的伤病档案，而两手空空的高健斌却没有任何资料提醒医生注意他的膝关节。

　　高健斌的膝关节带来的启示是颇具意义的。(刘晓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