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郭剑 杨屾

　　WCBA联赛总结会上周落幕。在北京奥运会上取得第四名的中国女篮，没能激发起人们对女篮的热情。而实际上，这并不仅是女篮一个项目的尴尬，女足和女排也面临着同样的局面——走市场化道路举步维艰，退回到从前的体制又不甘心。女子体育项目的职业化之路究竟如何去走，无疑成了中国体坛目前面临的棘手问题。

　　女篮女足全明星赛惨淡经营

　　“我希望球迷能多关心女篮，多关心WCBA的比赛。”2月15日，在首钢体育馆，一个球迷对记者说。当晚，WCBA全明星赛在这里上演。6000多人的上座率，对于CBA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而一场女篮比赛能吸引这么多观众，实在让人既感慨又兴奋。

　　但是，这6000多人的上座率根本无法掩盖WCBA不被重视的现实。就拿全明星赛来说，中国篮协曾联系过很多城市，但这些城市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拒绝，理由也非常简单——“明摆着是亏本的买卖，干吗还要接？！”最终，还是北京首钢俱乐部挺身而出，才避免了WCBA全明星赛无人问津的尴尬。

　　从女篮本身来说，虽然WCBA也拥有陈楠、隋菲菲、苗立杰这样的球星，但由于看不到男子比赛那样的激烈身体对抗，比赛的精彩程度大打折扣，难以吸引球迷到现场看球。篮管中心竞赛部部长王玄表示：“虽然WCBA联赛一个最大的特点是球队之间实力接近，但这种接近是一种水平有所下降的接近，即便是参加总冠军决赛的辽宁队和八一队，竞技水平也比过去有所降低。别看比赛中攻守转换很快，但真正有质量的防守和激烈的对抗不多。”

　　去年年底于广东汕头举行的女足全明星赛情况更差，全场只有零零散散的百余名球迷默默地看着南北明星的对抗。唯一破门得分的宋晓丽在赛后表示，女足年年都这样，几乎没人关注。

　　女篮女足球员收入普遍偏低

　　没人关注的结果就是没有收入。据记者了解，即便是上赛季女足联赛的冠军大连队，获胜场次主力队员每人可以拿到1200元奖金，再加上不到3000元的月薪，年收入也就是5万元左右。“大连队还算好的，最惨的是河南队，她们连冠名都很难卖出去，可想而知每月能拿到多少钱了。”北京队一位队员告诉记者，“我们以前成绩好的时候，收入还可以，现在成绩不行了，每个月的收入也就是3000元左右。”

　　“上海女足队员应该是女足联赛中最有钱的，主力队员一个月能拿到6000元，体育局发的奖金也多，她们去年拿到足协杯冠军后，最高的一个人能拿到两万元。”有知情人介绍说，“虽然不能和男足比，但已经很让其他球队羡慕了。”

　　足球和篮球，是中国职业化程度最高的两大联赛，但这也只限于男子顶级水平，女队想要沾点职业化的光，目前看来难度极大。

　　“女篮一个赛季下来，虽然不像男篮那样要投入两三千万元，但队员的机票、住宿和工资加起来，也得要几百万元才能维持运营。”一位女篮俱乐部老总表示。除此之外，外援的引进，虽然增加了比赛的观赏性，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增加了俱乐部的运行成本。“主客场制要花很多钱，各俱乐部招商的情况都很一般，很多广告都是让男队带着一起签的，否则就很难拉到经费。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大家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总这么勉强支撑，也不是长久之计。”

　　俱乐部希望通过改赛制节省开销

　　省钱的办法倒是有，但这个办法和搞职业化的初衷显然相悖，那就是赛会制。

　　“大家都知道女足联赛现在是打赛会制，这其实不是职业联赛的做法，但是我们打不了主客场制。”中国足协女子部主任张健强说，“不是不想打，是没法打。”

　　事实上，2005年以前女超联赛还在采用主客场制，但各家俱乐部苦不堪言，怨声载道，一致要求采用赛会制（集中起来打两周比赛，省时省力还省钱），而赛会制也确实成了国内大部分女足俱乐部能支撑下去的基础——一年花费几十万元就能养一支女足队伍，这个费用大多数俱乐部还是能承受的。去年年底，从国家女足教练组退下来的王海鸣，拒绝了许多女足俱乐部甚至还有一些男足俱乐部的高薪聘请，而重任北京女足主帅，这一举动被很多人认为是“得不偿失”的冒险。

　　“我没有考虑收入的问题，我的目标就是带北京队夺取全运会冠军。”王海鸣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女足收入低是事实，但教练和队员要考虑的，应该只是如何打好比赛。”

　　“维持”，是张健强谈到目前中国女足联赛时不断提到的一个词，“先维持现状，再考虑发展。”

　　目前，参加全国女足锦标赛的球队一共有16支，前8名可以参加女超联赛，但今年的特殊原因，使得全锦赛要暂停1年。

　　“为了全运会，什么比赛都要让路，全运会就是各地女足运动发展的依托，这是事实。如果没有全运会，很多女足队伍都要被砍掉。”张健强说，“这就是举国体制的特点，有些项目适合搞职业化，因为有市场，但也有些项目还需要逐渐摸索职业化的道路。”

　　女子项目职业化的出口在学校

　　如此看来，女足面临的困境比女篮更甚，这证明了竞技体育项目在不断完善职业化的道路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两极分化。

　　以篮球联赛为例，中国篮协在和盈方达成合作协议之后，让CBA联赛在运营经费上有了足够的保证，虽然职业化的程度仍然不高，但和WCBA相比，已经是天上地下。

　　“球迷的关注度不够，导致俱乐部投入不够，而篮管中心的某些政策，也影响了俱乐部的建设。比如，赛制不稳定，8年实行了3种赛制，影响了俱乐部和赛区中心的商业推广。另外，常年关注WCBA比赛的媒体很少，联赛推广宣传严重滞后”，篮管中心主管女篮联赛的副主任王渡在上赛季WCBA总结会上如此表示。

　　本赛季中央电视台一共转播了12场WCBA比赛，比往年有所增加，篮管中心方面还为此支出了一笔不小的转播费用。但是，女篮的收视率根本无法与CBA相比，这使得中心开始怀疑转播费用的性价比。

　　再比如梯队建设，CBA每个俱乐部每个赛季都能涌现出一些新人，但WCBA人才断档的现象很严重，有些甚至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记者就曾观摩过某俱乐部女篮二线队的训练，球员平均16岁，身体条件非常糟糕，根本不可能和一线队顺利完成新老交替。

　　女足的情况更差，很多俱乐部甚至没有二线队，“从体校挖几个人过来就能打比赛，但是现在体校那边踢球的女孩子也很少了。”

　　“我认为，衡量一项运动职业化的程度，需要看以下几个条件，比如预期的市场，比赛的水平，国家体育制度的发展和国家体育政策的导向。”王渡说，“女篮目前在这4个条件上都有很大欠缺，所以，有些地方已经退回到了体工队时代。”

　　这也意味着女篮的发展，很难完全参照男篮的职业化模式。“女篮应该更加充分地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联赛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为国家队取得好成绩服务”，王渡说。

　　“由于女篮联赛承担着为国家队发现和输送人才的任务，所以，俱乐部后备人才的不足才让国家队建设面临严重问题。在北京奥运会上实现历史性突破的这批队员，最多能坚持到2010年世锦赛。”王渡说，“尽管现在也有一些年轻队员表现出一定的实力，但给她们锻炼的机会非常少，伦敦奥运会前就只有一个世锦赛。因此，要想让这些年轻队员在奥运会上打出高水平，联赛是一个重要的锻炼渠道。所以，女篮联赛的发展不可能同男篮一样，而是必须要在举国体制下，发挥市场机制的作用，突出提高技战术水平和为国家队输送人才这个重点。”

　　这个想法同张健强不谋而合。张健强认为，女足运动目前就是要坚持全运战略和奥运战略，“没有普及何谈职业化，举国体制的优点不能丢”。

　　亚足联今年推行亚冠联赛改革，同时希望组织女足亚冠联赛，以便女足在亚洲得到更好的发展。有意思的是，亚足联举办女足亚冠联赛的设想也是采用赛会制。

　　“这还只是一个设想，目前好像只有日本女足联赛的俱乐部机制比较完备。所以，这个比赛也不一定能够组织起来。”张健强说，“中国的女超联赛或许会在2010年以后有所改变，但这也不容易。”

　　显然，中国女子体育运动的职业化还面临着诸多困难和问题。按照目前的情况，中国体育的职业化进程恐怕还需要用两条腿走路——观赏性强的、有市场的项目，需要更坚定地向职业化方向迈进；市场反应差的女子项目则需要另辟蹊径，找到市场化和举国体制的最好结合点。

　　在2008年全国体育局长会上，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指出，世界职业体育是体育运动与市场经济高度发展并融合的产物。在发展职业体育方面，不能照抄照搬西方模式，而是要从中国的国情出发，既坚持为国争光的核心目标不受影响，又要搞好当前的联赛，还要继续抓好立足于青少年后备人才培养的长远发展。

　　张健强认为，如果女足运动不能从国情出发，和学校体育形成流通渠道，搞职业化无异于“天方夜谭”。

　　“对女孩子来讲，她要受教育，才能学踢球，如果她不能进国家队，她还要继续去受教育，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很多政策方面的扶持。”张健强说，“学校应该被看作是女子项目职业化的一个出口。”

　　本报北京2月21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