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

　　在某个赶夜航的晚上，姚明坐在火箭队的专机上，环顾四周说：“也许有一天，全联盟的其他29支球队，每一支里都会有我曾经的队友。”

　　我只是记得他说过这句话。他目睹过的交易太多，以至于我不记得这话说在哪一笔

交易之后。

　　那些交易中的主角或者被火箭放弃了的人们，现在都在何处？他们至少已经在中国球迷的视线里越走越远。在我们做出的把所有离开姚明的队友都一网打尽的表格里，前前后后一共39人，足够组成三支篮球队。他们之中最长的和姚明相处了两年，最短的不到一周；他们当中有13人在合同未满前被换走，有18人中途被裁；他们当中有22人依然留在NBA打球，分散在18支NBA球队；他们中有6人可能选择了退役，至少有10人在低级别联赛继续奋战，杳无音讯，1个人在坟墓里，告别了世界。

　　记忆常常会随着时间飘零成碎片，即使重组，原貌已经斑驳。里根老了，说“我都不记得我做过总统”；马克·费尔特老了，说“我都不记得我就是深喉”；古诗里说“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姚明只有25岁，说“离开了的这些人里，也许有一半我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

　　姚明也许已经不记得，那个叫雅奎恩·霍金斯的家伙。因为名字谐音，霍金斯(Hawkins)的绰号叫“老鹰”，他是和姚明一年的新秀。

　　姚明和“老鹰”第一次谈话，是在2002年10月25日或者26日中午，西线

　　那个赛季是“老鹰”惟一的NBA赛季，然后不知去向。

　　姚明也许已经不记得，格伦·莱斯和他惟一一次正式的谈话。那是在印第安纳

　　在没有任何人来安慰他的时候，莱斯就站在他身边，说：“既然这是你的第一场比赛，那就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你能真正的去面对这场比赛，你的将来会让别人无法想像。”莱斯撤了，姚之队的成员们涌进来，看见姚明抬起头来，脸上竟然是笑容。章明基说：“我本来想安慰他，结果被他安慰了。”

　　那个赛季是莱斯最后的NBA赛季，然后他退了休。

　　姚明也许已经不记得，他第一次目睹交换时的情景。有一天早上去训练，那个从来不跟他说话的肯尼·托马斯消失了，来了一个瘦高个儿。有人告诉他，他叫詹姆斯·波西；另外一个人告诉他，这就叫交易，交易的意思就是，有个人被换掉了，他走了。那时候的姚明说：“我心里一阵发凉，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我甚至感到了一种类似死亡的恐惧，我觉得任何一个人都可能通知被换走，包括我自己。”

　　某年某日，他在费城第一次和肯尼·托马斯重逢，托马斯在通道的另一边就开始高声喊叫他的名字，从后面冲过来，一下扑到他的背上，就好像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某年某日，他在纽约见到穆奇·诺里斯，诺里斯跟弗朗西斯和莫布利忘情的拥抱，脑袋顶着脑袋，把姚明忘在一边，就好像他不是那个经常一起开车回温瑟湖的小怪物。

　　某年某日，他在奥兰多和弗朗西斯相遇，他看到弗朗西斯，就像看到自己懵懂的青春，但他对范甘迪说：“请让我打这场比赛，我必须学会忘记。”

　　他是一个到目前为止一共有过53位队友的中锋，好像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原野上。

　　想说分手不容易，其实是分开的时候不容易；当你回头再看，却容易得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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