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平：夺冠却没拿到金牌 培养一个姚明不容易

　　【拿冠军那年，篮协只发了12块金牌，给12名球员，我们教练竟然没有。而且那块金牌上连什么“全国男篮甲A联赛冠军”的字都没有，不知道是从哪个仓库里搞来的，上面就写着“体育优胜奖”。我要是不告诉你那是CBA的金牌，就拿给你看，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艺儿。】

　　梅陇体院的301房，秋平的房间。柜子上挂了一块银牌，上面写着“2000至2001赛季 希尔顿全国男篮甲A联赛亚军”。那一赛季，上海和八一恶斗四场，1比3落后；一年之后，上海3比1封王。

　　“我没有金牌，”秋平说，“拿冠军那年，篮协只发了12块金牌，给12名球员，我们教练竟然没有。而且那块金牌上连什么‘全国男篮甲A联赛冠军’的字都没有，不知道是从哪个仓库里搞来的，上面就写着‘体育优胜奖’。我要是不告诉你那是CBA的金牌，就拿给你看，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玩艺儿。”

　　于是宁波夺冠之夜，只在秋平的追忆里。那一夜在万众之中，秋平与姚明深情相拥，发自内心，更是对过往8年共事的挥手和致礼。从此姚明离去，王朝在开始时终结。

　　“我一直都支持姚明出去，像他那样，再(在CBA)打下去没有意思，”秋平说，“那年(1999年)在金茂(大厦)，好早的事情了，那个什么公司(美国常青公司)在跟姚明谈，提出送姚明去NBA，但要提走他三分之一的收入。那时我也不懂NBA的事情，弄到夜里三点，不签不行了。坐电梯下来的时候，姚明他爸妈问我觉得怎么样，我说：从钱上看，你们肯定是吃亏了，但从姚明的前景看，你们可以试试。后来发现那个合同是非法的，就马上结束了。”

　　“要拿冠军才让走是领导说的，打了这么多年比赛，眼看要拿了，倒走了？(必须)拿了冠军，走人。”

　　但这一走，何等残酷？第二年，上海成为CBA历史上第一个没进季后赛的卫冕冠军；第三年，却打了保级战；第四年，就是今年，前11轮只胜1场，在CBA垫底。姚明说：“过去我们积攒起来的那股霸气，都散了。”

　　球迷倒没忘记秋平。有一次，在梅陇基地边的冠军餐厅，一个喝了不少的球迷端了酒来敬秋平。他说：“李指导，我知道，你是有水平的，你拿过冠军的。现在这样了，不是你的毛病。”秋平回敬，点头致谢。

　　他对服务员喊：“小伙儿，拿包中华。”服务员拿了包红中华和黄色的打火机上来，秋平把打火机单拎出来，说：“换个红的。”

　　【领导说，走了一个姚明，你就再培养一个。我说：说培养一个就培养一个？姚明走了，明天来了李明，后天来个张明。那么容易培养，那还是姚明？】

　　在烟雾里，秋平仍然常常会说起夺冠之夜，那是他人生里最悲喜交加的夜晚。

　　他的前一任妻子把生命留在2001年的最后一天，没能看见秋平夺冠。因此秋平在端起庆功酒时百感交集，泪水纵横。上海电视台那一夜作了特别节目，讲述秋平的人生悲喜，观者无不动容。姚明回忆当时的情景说：“我只是记得，他爱人没了的第二天，他从房间里出来，整个人好像老了10岁。”

　　据说正是那一夜的故事和盛景，打动了电视机前的他现在的妻子，通过秋平的女儿李梦菲的老师介绍，结识了秋平。当时秋平心中依然痛楚未散。

　　球场上后来的痛楚和巨变，更为世人所知。从2002年深秋开始，卫冕冠军连战连败。领导找了秋平谈话，说：“一个姚明走了，你再培养一个嘛。”

　　秋平傻了，也急了。“说培养一个就培养一个？”他说，“姚明走了，明天来了李明，后天来个张明。那么容易培养，那还是姚明？”

　　体育局和俱乐部没有对姚明离开之后的上海东方男篮作任何政策上的调整和优惠。原来是打进前八有奖金，现在仍然是；原来是赢一场球全队总共43000元奖金，现在仍然是。现在上海男篮所有人整个赛季的工资总和只有300万人民币，在所有CBA球队里恐怕是倒数第一。在姚明离开的前两个赛季里，因为战绩急跌，每名教练和球员至少少挣了100万上下。

　　上海篮球式微看上去已经难改，所以今年冠名了西洋，又传出了收购风波，秋平英雄气短。2003年7月，助理教练王群率领球队前往美国训练，秋平在上海举办了婚礼，谢绝所有的媒体朋友参加，静静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秋平叹了口气，说：“不说还好，有时候说起来，球队的事情是真的有点没意思了。”

　　【 我现在也不缺钱花，家里不错，房子蛮大的，车有好几辆，还图什么？想想，算了也就算了。但队里有一群小孩，又觉得他们应该再往上走走。你看到我房间里那么多录像带，每天晚上我就是看录像，带着他们分析战术。我自己要到夜里12点、1点再回家。】

　　秋平有一份副业，是做“李秋平篮球学校”的校长。

　　这所篮球学校是秋平和卢湾区少体校共建，少体校出场地，秋平出人出钱。招收学员每人一年的学费是3600元，每个月合300元，练完代表卢湾区少体校参加全市的比赛。现在已经招收了70多个学生，每天放了学去练，里面大都是上海人，1米9以上的很多，但真正条件出色的几乎没有。秋平在CBA赛季期间很少去，只是挂个名儿。

　　秋平想过扩大规模，把篮球学校变成真正的既可以读书又可以练球的全宿制学校，可以吸引外地的好苗子，但精力又不够。他说：“要变成那样的，又要找人，又要找钱，要花精力太多。真要那样，我现在队里的工作就没办法做了。”

　　“我现在也不缺钱花，家里不错，房子蛮大的，车有好几辆，还图什么？想想，算了也就算了。但队里有一群小孩，又觉得他们应该再往上走走。以前我们几个教练没事儿的时候还打打牌，现在也不打了。”

　　明年是十运会，预赛从6月份开始。按现在的分组看，没有姚明，上海进决赛阶段不难；但进了决赛，比赛被安排在10月，金牌决战在10月底，姚明也很难再参加。等十运会打完，秋平打算从青年队里抽几个有前途的孩子上来，重点培养他们。就像7年前，姚明、刘炜这一批人被从青年队调上来一样。但那一年，秋平38，没到不惑之年；现在45，功业已建，究竟还有多少推倒重来的激情？

　　“关键是那些小孩自己要不要，有没有大志向。”秋平说。

　　那一天，秋平把在一队打了两年CBA的小孩们叫过来，问：“你们将来想打到什么样，自己想过没有？”只有王勇一个人说：“想打国家队。”其他人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