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7日北京，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发生在一个狭小的公寓套间里，这个时刻属于姚明，同时被千百万中国球迷分享。因为帮助NBA进行姚明的网络聊天节目，记者有幸亲历了姚明这一终身难忘的历史瞬间，同时也是在北京现场唯一从头至尾分享全过程的文字记者。

　　“来啦，来啦，”随着NBA公关小姐惊喜的叫声，一个巨大的身影走进建国门外交公寓16楼那个狭窄的门洞。姚明来了，他身穿白色的中国队短袖T恤，黑色训练裤，双眼微红， 后脑勺还有一撮头发翘着，弯下腰进门。他身后是主教练王非，眼睛也红着，显然他们都不习惯这么早起床。

　　这里是CNN驻北京“总部”，其实是一套并不大的公寓。陪同他们前来的体育策划公司一位女士说，时间太紧了，26日下午才和篮管中心谈妥，允许姚明早起参加电视直播，他们只好找了这里。纽约选秀通过ESPN向全美国直播，但中国只有上海获准转用信号。在CNN“总部”，只能听到纽约传来的声音，看不见图像。

　　姚明和王非两位大客人被让进里间，这里摆了一张圆桌，杯盘整齐，但只象征性地放着几样糕点。姚明显然不适应这么狭小的空间，还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他一屁股坐下来，对王非说：“好多年没这么早起过了吧。”王非点点头，像是还没睡醒。姚明坐那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拿起旁边的报纸乱翻。

　　过了10分钟，姚明的父母被接来了。他们本来是头天晚上9点的飞机，但晚点两个多小时，凌晨1点才到北京，被接到昆仑饭店。虽然几乎一夜没睡，但他们看上去精神不错。一见父母大人到，姚明立刻起身让座。记者说：“这么珍贵的时刻，来个全家福吧。”本来他们已经要凑到一起，但地方实在太小，姚明说：“过会儿吧，等选了以后，这里实在没地方。”但几项重要活动结束后，各国记者蜂拥而入，连插脚的地儿都没了，更别说全家福。

　　调试声音和图像的时候到了，姚明、他父母和王非被让进那间更窄小的演播室。那原本是一个25平米的卧室，改作办公用，现在又被放进一大堆转播设备。靠墙一则有两面巨大的白色反光幕，灯光，摄像机。正对摄像机放着四张椅子，因为地方实在不够，椅子紧紧靠在一起。四人都是大个，姚明2.26米，他父亲将近2米，母亲接近1.90米，王非1.92米，被特邀来翻译的徐济成1米89。五个人挤在一起，加上特纳公司派来的女主持迪·利南和香港NBA公司的张秀清，还有特纳电视公司副总裁比尔也是个大块头，小屋里根本没有转身的地方。

　　CNN“总部”的主人有搜集古董的爱好，条桌是清代的，上面放着一个古瓷瓶。墙上挂着一幅水墨荷花图，但角落里却是一尊巨大的雷锋白色雕像。别的屋还挂着巨幅毛主席画像，1949年的《人民日报》。CNN的一位小姐说：“这可不是特意为今天选秀安排的，原本就放在那里。根本没有准备时间，只好在那里面将就了。”但这些背景的图像传到纽约，效果却很别致。

　　从左到右王非、姚明、母亲方凤娣和父亲姚志远，四人紧挨着坐，开始大家很拘谨，但20分钟的闲聊之后就放松了，姚明坐不住，不停起身，后来索性到一旁看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是CNN的选秀主页。姚明这一举动把一位CNN工作人员激动得不行，他在机房叫道：“快看，他在看我们的主页呢。”这个图像被传到美国ESPN的演播室，连巴克利都看见了，他本来对姚明就有“成见”，喇叭里传来他的大嘴评论，说姚明架子不小。

　　还有5分钟，NBA的女公关张秀清拿出五顶火箭队的鸭舌帽，给大家一人一顶。新秀戴帽是选秀大会的传统节目，戴上帽子就表明是这球队的人了，一般都是斯特恩拆信封念了名字以后，才戴帽子上台。但姚明大大咧咧地把帽子往头上一扣，俨然已是“火箭人”了。记者在机房喊：“现在别戴，过会儿再戴嘛，有点仪式感啊。”

　　可惜的是姚明这天没穿西装。策划这次活动的那位女士说：“时间太少，他们也没提这个要求，其实穿西装也不费时间，要是穿西装就好了。”

　　女主持利南开始做片头。她拿出几本中国杂志，封面都是姚明，以此说明他在中国的人气。她还向美国观众介绍说，姚明获准加盟NBA的命令在几个小时之前刚刚下达。与此同时，另一个喇叭里向这儿传送着巴克利的评论，他又在说：“如果我是火箭队，就会在第一位选杰·威廉姆斯。

　　7点30分，ESPN的转播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过了6分钟，喇叭里传来斯特恩微弱的声音：“休斯敦火箭队，第一位挑选，姚明。”

　　那一瞬间，姚明的脸上绽开了花儿一样的笑容，咧着嘴，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那张笑脸就像孩子一样，洋溢着天真和喜悦。这一瞬间持续了半秒钟，却那样令人难忘。平常他只有在和你玩闹的时候才会那样笑，但这一次他的开心是因为自己等待已久的时刻真正降临。

　　中国人太含蓄了，他们四个人居然没有站起来拥抱祝贺，而是每人伸出手掌拍到一起。秀清让他赶紧戴上帽子，姚明又是把帽子往头上一扣——这一次帽子居然戴不上了，他使劲往下拉，手一松，帽子又往上弹起，顶在头发上，姚明索性不去管它。

　　在严肃的场合，姚明回答问题很正经，他说：“去NBA有很多挑战，很多难题，我想最重要的就是怎样去学习，使我们国家的篮球水平有更大提高。”他的话通过越洋卫星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落地。

　　在小屋里差不多呆了15分钟，姚明一家就出来了，王非留在里面接受越洋采访。她母亲方凤娣和父母姚志远就站在屋外的走道里，两人朴素得丝毫不像儿子今天有大喜之事。方凤娣穿一件浅绿色的衬衫，极其素淡，穿白衬衫、系蓝色领带的姚志远高高大大，也少言寡语。他们说，现在还暂时没有搬到休斯敦陪儿子的打算，但姚明这么一走，家里只有老两口作伴。“姚明还有不少表兄弟表姐妹的，”方凤娣说，“而且他本来就很少回家，平常住队里，打完联赛又得到北京，国家队训练又开始了。”

　　8点整，nba.com的全球聊天开始。NBA准备了两部手机，姚明一部，记者一部，由美国方面将球迷的问题发来。聊天还没开始，姚明把鸭舌帽摘下，一把扣到了记者的头上，于是记者有幸沾了点“状元秀”的仙气。

　　球迷的问题都很老套：“当了‘状元秀’你有什么感想呢？”姚明还是很认真，争取同样的问题用不同方式回答，可他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其他套路了，只好说：“我很高兴。”下一个问题是“你到美国生活，哪些方面要适应和调整呢？”姚明腻味了垃圾问题，开始玩他的小聪明了：“吃。”然后有球迷问他对火箭队有多少了解，他说：“这也许是天意吧，因为我第一次看NBA看的就是火箭队。”最后一个问题是“你今天参加选秀，让你记忆最深刻的是哪一段？”姚明眨眨眼睛说：“早上起床的时候。”

　　帽子还得还给姚明，但我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老戴不上，摘下来一看，原来这帽子后面不是一格格的扣子，而是松紧带做的。

　　“状元秀”姚明今天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火箭队主教练汤姆贾诺维奇打来的。

　　姚明拿着手机，想躲开记者，于是跑到最初呆的那个屋里，没想到这时从门外蜂拥而入大批记者，摄像机团团将他围住。原来，这时候门口“防线”已经顶不住。姚明用很标准的发音说了句“……对啊，这里离纽约很远。”在以后的4分半钟，姚明用简单的英语和汤帅开始了对话，但大部分时间在听。打完电话后，他说，汤帅的英语他能听懂“百分之五六十”。

　　接下来就是面对记者猛烈的“轰炸”，他上厕所，记者们也不依不饶，摄像机齐刷亮着灯对着厕所门，他一出来，闪光灯机关枪一样猛轰一气。他从这个屋走到那个屋，无论什么地方都得停下来回答一堆问题，而这些问题大同小异，无非是“如何适应”，“英语怎么办”，“当了‘状元秀’有什么感想”。姚明脾气很好，而且他总是努力对同一个问题给出不同方式的回答。等记者们“弹尽粮绝”，姚明才稍稍得空，但又百无聊赖起来，跑到他最喜欢的电脑旁边，左手拿着鸭舌帽，右手点着鼠标看中文网络上的体育消息，他成为“状元秀”的消息早已出现在屏幕上。有个外国记者对他提到扣篮，说他几乎所有得分都是扣篮，而大郅在NBA还没扣过篮呢。姚明本来在看网络，一听这个，立刻回过头来：“大郅没扣过篮？不对吧，他早扣过了，还不止一个呢。”

　　原定8点30分必须回到训练局的，一直拖到8点45分，姚明才动身。一问，姚明说：“我在等你们呢。”总局陪同的人员说：“可我们在等你呢。”姚明弯腰低头，他头顶的墙上贴着一幅工农兵宣传画，上写“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美帝！打倒苏修！”

　　电梯里都是熟人了，记者问姚明：“你那帽子是什么码？”他拿起来一看，“L”，果然小了。然后他说：“波士顿凯尔特人队的帽子是什么颜色？”我们说“绿色”，姚明立刻开始坏笑起来。(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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