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还是踢球？

　　我只不过走上一条险恶之路，想不到却被人们当成英雄——《与狼共舞》主角登巴中尉内心独白。

　　当卡洛斯那幅巨大的肖像突兀于陕西省体育场时，当成百上千个狼头面具以秦腔秦韵齐吼出“卡洛斯—卡洛斯”时，一个小人物成为了英雄。

　　何塞.卡洛斯.德.奥利维拉，一个极普通的葡语名字，在巴西，你至少能找到20万人与此雷同，但就像约翰.登巴来到印第安“无人区”就成为英雄一样，卡洛斯来到秦岭之麓后，也被人们当成了英雄，1比0胜鲁能，1比0胜红塔，(？？？？？？？ )，也不能阻止来自陕西的“狼队”在看台上尖叫“卡洛斯，你是英雄！”全甲A的人在想——卡洛斯有何手段？

　　●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它带来的应该是欢乐，而不是恐惧，我做的是一个教师在课堂上应该做的事。

　　这是卡洛斯先生给出的答案，这位与米卢一见如故、经常与之在海埂勾肩搭背四处晃悠的人宣称“完全支持博拉的观点”。

　　卡洛斯的训练没有铲球！这个说法让人吃惊，事实上，在卡洛斯上赛季神秘降临国力后，一名中方教练公开指责——“这是在玩，这是在散步，走着瞧吧，他肯定完蛋。”

　　但卡洛斯没有“完蛋”，他和他的队员们继续在训练场上嘻嘻哈哈、欢声笑语，在首轮0比3完败于广东宏远后，却迎来了一个四连胜，又一个四连胜……

　　“我是一个教练，也是一个教师，我要让学生们在课堂上理解教学意图，而不是战战兢兢恐惧万分，然后我们快乐地去考试，出现在比赛场上，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他们的潜能。”这是卡洛斯的观点。

　　那个中方教练曾讥讽卡洛斯“不过是一业余体校教练”，可能正是因为卡洛斯这种“教父”式的风格，才能把国力调教成一个团结的狼群。

　　●我连动物都不虐待，怎能无视球员的身体。在海埂，我听到有中国教练训斥队员“铲不到球，难道铲不到人吗？”我想，这不是在踢球，而是在杀人！

　　直到昨天深夜卡洛斯向我说出这番话时，他还很困惑。

　　“我已经说了，训练是一种教学，在训练场上过分加强强度，使用铲球、冲撞，不仅影响了教学效果，还会让球员受伤”，卡洛斯说，“我在踢球时就很少使用铲球”。卡洛斯的“放松式训练”方法是否正确有待检验，但他的“人文主义”作派却深得球员爱戴，一位曾经常被前任中方教练怒斥为“傻B”、时不时还要挨上两脚的球员说：“我现在对足球产生了乐趣，所以也能打上主力了。”

　　中国职业联赛的粗暴作风显然让卡洛斯触目惊心，他清楚地记得在海埂的一次教学赛上，一个中国教练指使队员——“铲不到球，就铲人”。“天啊！那时皮球还在中场，根本威胁不到大门，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不珍惜球员的身体，如果足球变成了杀人，那就没有乐趣”。

　　“人连动物都不应该虐待，怎能虐待同类呢？事实上以我多年的经验，球员在轻松欢快的情绪中更能发挥水平，也许这就是弱小的国力成绩不错的原因吧”。“教师”卡洛斯说。

　　要踢球，不要“杀人”，“我怀疑有些中国教练没有对队员教授，铲球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使中国足球变味了，所以球员的技术越来越凶残——到了国际赛场上，往往15分钟就会被罚下去，这也是中国足球上不去的原因”。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中，卡洛斯有些痛心疾首。

　　我是狼，我自信

　　●塔瓦雷斯？我不认识他，他在巴西名气太小了。

　　说出这句话时，卡洛斯露出“狼”的自信。由于曾经身为健力宝在巴西集训时的教练，所以他对中国足坛的很多人与事都有一种因了解产生的优越感。

　　卡洛斯是甲A硕果仅存的巴西籍主教练，他要捍卫巴西足球的“道德”。对于国力队“西北狼”的封号，他很满足，当我和他聊起《与狼共舞》凯文.科斯特纳的精彩表演时，卡洛斯“呵呵”地笑了。

　　严格地说，卡洛斯与塔瓦雷斯绝对是两种类型的人，塔瓦雷斯张扬得近乎张狂，但卡洛斯不，他的翻译刘斌认为卡洛斯是一个绅士，国力会员俱乐部的李钢甚至说——“他亲和得就像一个老友”。

　　但这并不妨碍卡洛斯拥有自信。首轮客战鲁能前夜，他邀约一帮去客场助威的陕西球迷喝酒，张嘴就说“先来8瓶”，旁边人劝道：“明天就要比赛了，那可是全国冠军呀，早点歇息吧”，卡洛斯骄傲地扬了扬他那撇著名的“一字胡”——“没问题，明天我们胜它两个球，我安排好了，马科斯进一个，雷纳托进一个”，当国力凭马科斯的点球1比0胜鲁能后，卡洛斯佯怒：“雷纳托不好，没有完成我的命令。”

　　在对红塔之前，卡洛斯和他的巴西教练组成员自信地对一个熟悉的球迷说：“准备好烙饼、烤肉，因为明天胜利后要庆祝”，比赛的结果让人吃惊。

　　但卡洛斯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他属于那种极富心机的人，他向俱乐部要求，赛前对每一个对手的比赛录像带至少要准备两场的，因为只有从两场比赛才能准确判断对手的人员情况。

　　●我从没说过全兴是弱队，我只说大家都没有一个水晶球，谁也不能预计最终结果。

　　关于卡洛斯赛前是否说过“打败全兴”的传闻很有争议，虽然队中的翻译和官员们都认为这不是卡洛斯的作风，但从卡洛斯上面的话来分析，他可能是想来一个幽默的版本：“我没说过这句话，可我希望结果证明我说过这句话。”

　　对于陕西汉斯国力队本赛季的走向，卡洛斯很自信，但他拒绝发表任何过分的宣言。“一头狮子率领的一群绵羊可以打败一头绵羊率领的一群狮子”，卡洛斯不同意这个论述，他更喜欢“狼与狼群”的说法，“我们要做好每个人的工作，然后从工作中得到收获”。

　　一个成功的教练应该拥有什么元素？或者说卡洛斯先生认为自己拥有什么元素？

　　卡洛斯很自信地列出四大元素——一、训练方法得当；二、为人处事得当；三、战术设计得当；四、牺牲精神。

　　我们已经了解了卡洛斯在训练中使用的轻松方法，其实他最近追求的是四大元素中的后三种。作为“狼”，必须有团队精神，如果为人处事不当，将会失却团队力量(比如塔瓦雷斯的失败)；作为“狼”，必须要学会正确的攻击与防卫策略，如果不能敏锐观察战斗进程，将会受伤；作为“狼”，必须愿意为事业付出牺牲，畏首畏首畏尾的结果是一事无成。

　　卡洛斯在实战中的能力确实像一匹狼，他从不在两场比赛中排出同样的首发阵容，他的嗅觉与耳力让他不断地把道格拉斯、马科斯、雷纳托、孙锋、张延等人像玩拼木游戏一样翻新组合。去年跟了国力一年的胡磊说：“老外的能力就在于他的随机应变上，这一点差别往往决定了最后比分。”

　　卡洛斯是一个有教养的巴西人，而且他也仅仅刚从“小人物”崭露头角，这使他永远不可能像塔瓦雷斯一样口吐狂言，在记者的逼问下，他才说：“国力今年应能得到第八名”，但是他仍对这支没有任何“大腕”的球队充满信心。

　　●国力踢的是巴西足球，他们有巴西的技术，巴西，是中国的方向。

　　卡洛斯对“控制足球”非常推崇，“没有技术，就没有一切”，所以他的训练绝大部分内容是练习传接球，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这让人费解，但事实却越来越证明卡洛斯的正确。

　　“为什么不给米卢时间？为什么不给米卢信任？米卢踢的是最先进的足球。”卡洛斯认为一支弱队要上升，除了提高技术与战术能力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在中国足协召集众多国内教头讨论“中国足球风格”问题时，卡洛斯用最大的信心坚持“技术之路”。前几年曾很有名气后来沉寂下去的刘铁最近每天都在场边观看卡洛斯的训练，几天之后，他得出结论：“卡洛斯很正确，非常正确。”

　　我提出一个“假设”：“如果卡洛斯当上国家队主教练将选择什么样的球员？”卡洛斯毫不犹豫地说出两大标准：“一要有才气，二要有献身精神。”他把才气摆在第一位。

　　“狼”的愤怒

　　●今天，我发现中国足球黑暗的一幕。

　　有一天，卡洛斯愤怒了。这是他来中国之前未曾预料到的。

　　那是上赛季客场挑战河南建业。上半场，一名国力队员一次轻微犯规就被当值主裁一张红牌罚下，导致国力队在这个“多事之地”0比2落败。卡洛斯怔怔地望着场内，说出了他在中国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句“犯上”的话：“今天，我看到了中国足球黑暗的一幕。”

　　通常，卡洛斯绝不评价裁判与足协，但他不能接受有人把国力“发挥最好的一场比赛”的胜利果实夺走，他又在怀疑“足球是快乐的，而不是杀人的”这个观点在中国是否行得通。

　　不过卡洛斯是个善于平息怒气的人，他是个职业教练，最重要的是在现有的环境中尽可能完成工作，而不是把精力用在指指点点上。对于“海埂集训”，对于“取消升降级”，他是唯一没有发表异议的外籍教头，他说：“那是足协的事情，与我无关。”

　　然而，卡洛斯在中国足坛不可能永远保证“纯粹”的工作状态，正如他说的：“汉斯国力队是一个实力弱小的队”，而国力俱乐部在甲A也是一个“弱势俱乐部”，他能够保证球队尽可能发挥自身能量，却不能做到让俱乐部整体实力更上层楼。也许，先天条件的局限会让卡洛斯感到一丝“狼”的凄凉。在采访中，他提出一个“皮筋论”，对于中国俱乐部的先天条件不平衡道出自己的无可奈何……(本报记者 李承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