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下雪了啊。”昨天清晨6时，天蒙蒙亮。在北京凯宾斯基大酒店15楼贵宾休息室，坐在记者对面的绿城老板宋卫平喝了一口红茶，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银装素裹。他站起身，趴在窗口，看着漫天飘絮出神。“这是北京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吧，竟然被我赶上了。”他说。

　　A：球队降级，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Q：最难受的时候，其实已经过去了。

　　三年前，绿城冲超之时，记者给老宋做了一次专访，当时的他雄心勃勃，告诉记者，绿城会在三到五年内夺冠。三年过去了，绿城却出人意料地降级了。谁都想知道，亲眼看着绿城降级，老宋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难受吗，就是输给亚泰的时候，那时我已经预感到球队要降级了。当我看到奥托打进安慰性的一粒进球，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更加难受。”

　　那场比赛的当晚，正值杭州烟花大会。老宋谢绝了很多朋友的邀请，而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见，独自回味那一份苦涩。“我哪还有心思去看烟花大会啊。我也不想其他人看见我，跟着我难过。我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静静呆着，一个人想事情。”

　　“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北京看着球队降级，我反而很平静。因为我早就做好降级的心理准备了。”老宋说。

　　A：最后一战，为何选择亲自指挥？

　　Q：降级的罪过，让我自己来背吧。

　　与国安的比赛，老宋坐在替补席上，亲自指挥比赛。0∶4的结果，看上去像是老宋自取其辱。他自己都做好降级的准备了，为何还要冒着被人嘲笑的风险，坐上替补席呢？

　　“你知道坐在替补席上的感觉吗？”老宋闭上眼，仿佛在回味替补席前发生的一幕幕，“替补席离球场最近，我能近距离地去感受，我能听到球撞击护腿板的声音，能听到球员碰撞时伤筋动骨的声音。”

　　老宋说，有些事情，他根本没法逃避。“球队降级，说到底最大的原因在我。最后一场比赛，我可以坐在电视机前看，也可以坐在看台上看，但我没法逃避，我必须坐在替补席上。是我指挥最后一场比赛，输了，责任在我。降级的罪过，让我自己来背吧。”

　　A：看到国安踩着绿城夺冠，是何感觉？

　　Q：从想阻止他们夺冠，到分享他们的快乐。

　　北京国安是踩在绿城身上夺冠的，当看着工人体育场五万多名球迷雷鸣般呼喊“国安是冠军”时，老宋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老宋是个极其好胜的人，他说他坐到替补席，就是抱着亲自击碎国安夺冠梦的幻想。“当我们一球落后的时候，我还在想，在比赛进行到七八十分钟的时候，我们将比分扳平，在最后时刻再击败他们。我想那将会是种很爽的感觉。”

　　可惜老宋的美梦未能成真，绿城还是成了国安夺冠的垫脚石。不过当尘埃落定，他反而有了一种超脱感。“当最后国安夺冠了，我分享他们夺冠的快乐。数万球迷在现场，数百万球迷在电视机前，一同享受城市的聚会、喜庆，我觉得那是一种很美好的体验。我已经很久没在黄龙看到过这种场面了。”老宋说，咖啡虽苦涩，品尝起来也可以很享受。他憧憬浙江足球也能有这样的体验。

　　“换种角度思考，首都球队16年来第一次夺冠是件好事。我希望他们能多拿几个冠军，毕竟北京有这么多中央领导，国安夺冠，球市火爆，能促使高层领导关注、推动并普及足球运动。”

　　A：林乐丰和周穗安为何同时下课？

　　Q：我难断他们之间的是非曲直，不如一起下。

　　林乐丰和周穗安为何同时下课？这一直是个谜。能揭开这个谜底的，只有宋卫平。

　　老宋对球队现状不满，竟然从与曼联的那场热身赛就开始了。“不是说输给曼联不正常，是丢这么多球(2∶8)不正常，这说明球队存在问题。”

　　而在绿城惨败给江苏舜天后，他觉得再不行动就晚了。“整支球队完全像一盘散沙。我不得不做出调整。”

　　老宋一直希望俱乐部和教练组之间能形成一种合力，但林乐丰和周穗安不然。“我了解到很多事情，都说明他们两个不够团结。但我实在没有能力和时间判定其中的是非曲直，判断谁该留谁该走。要下，索性一起下。”

　　绿城降级后，林乐丰曾说，如果他还留在绿城，绿城绝不会降级，他还说绿城的权力分配不明确，影响到球队管理。老宋听了，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林乐丰说给他的权力不够？去年，我给了他太多的权力，连用谁当主教练也以他的意见为主。结果，孙伟做得如何，大家都看到了。林乐丰确实对俱乐部做出了很多贡献，但在我看来，他最多只做到了绿城房产对管理者所要求的1/3，或者1/2。”

　　而对于周穗安，老宋说，他有他的优点，也有明显的缺点。但看得出来，老宋对周穗安还是欣赏的，他说周穗安几乎完全认同他的足球理念，并且肯坚决实行，这一点让老宋相当满意。

　　A：球队降级了，你会不会从此退出足坛？

　　Q：我确实想过将球队转手，但只是想想而已。

　　每年投入五六千万元，却换来一个降级的结果，许多人在猜测，老宋是不是会甩手不玩？

　　“我确实曾想过，绿城降入中甲了，有人想接手的话，我就把球队转让给他，自己休眠两年，再培养支新队伍，想玩的时候再玩。”老宋的回答，让记者大吃一惊。他一看到记者的吃惊状，便哈哈大笑，赶紧说：“这只是我的其中一个想法而已，想想总可以吧，有N种可能性嘛。”

　　老宋难得开起了玩笑，他说：“玩足球这么多年了，从青年队、乙级队，到买队伍，然后是维持生存，接着冲超，之后又经历了保级，也曾经进过中超前六名，现在又降级。可以说，除了夺冠，就剩‘退出’没试过了。”

　　不过，嘴上说退出，老宋究竟还是割舍不下对足球的热爱。记者问他，每年投入这么多钱值不值，他回答道：“我想，我这么多年在足球上投入的热情、激情和感情，应该远多于物质投入和财力投入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我来说，要不要做足球，早就不是问题了。”

　　A：接下去将对球队进行怎样的调整？

　　Q：调整先从俱乐部管理层开始。

　　绿城降级，老宋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一个代价，也是一个警示，它提醒我去做出大的改变。”

　　他曾经放出话来，球队降级，很多球员都要走人，球员听了人心惶惶。不过昨天老宋却说，最先调整的不是队伍，而是俱乐部管理层。

　　作为绿城房产的董事长，老宋十分注重俱乐部的管理，他甚至希望像做房地产业一样来管理足球。“绿城房产可以打七八十分，但足球只有四五十分，差距相当大。俱乐部过去这几年在管理上做得完全不够，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老宋清楚林乐丰时期发生在俱乐部管理层之间的内耗，他很有可能拿原有的管理层开刀，某些俱乐部人员的位置可能会发生变动。“我会先跟沈强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调整。”他说。

　　针对今年绿城的乱局以及降级的教训，老宋决心以后更深地介入俱乐部和球队的管理工作。“今年我在足球上花的时间太少，大局也没把握好。今后，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在足球上，身体力行。”

　　沈强曾表示，足球相比房地产，更具不可控性。老宋却不同意这种说法，他说：“那是下的功夫不够深，只要深入下去，足球一样有可控性。”

　　他坚定地相信，只要管理工作做好了，做细了，绿城重返中超会水到渠成，这一目标甚至很快就能实现。

　　A：怎样看待队员卖球传闻，如何评价金贵？

　　Q:我不相信球员会卖球，金贵还不错。

　　吴金贵会不会留任，这也是球迷关心的问题。老宋表示：“今年本来没想过让吴指导接手，是形势所迫。一个教练的好坏，需要完整的过程来证明。而吴指导只带队打了7场比赛，无法做出判断。如果从训练情况来看，还是不错的，给球队带来了一些改变。而且对我的一些足球理念，他也比较赞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理念不同，我也不会请他。”

　　听老宋的语气，吴金贵留任的可能性不小。

　　新的赛季，绿城球队也将进行大调整。尤其是一些陷入卖球传闻之中的球员，他们会不会打包走人，格外受人关注。

　　吴金贵曾公开指出，有的比赛看不懂，有的球员表现不正常，常琳、杨福生、程谋义等多名球员被打入冷宫。

　　谈到卖球传闻，老宋摆摆手说：“我不相信球员会卖球，队员都尽力了，只是他们的技战术能力确实不足。新赛季，球队要重新组建，总有人要走。”

　　外界还说，绿城降级是在为老宋当年打假扫黑“还债”。对此，老宋说：“我已经50多岁了，五十知天命，对我来说，天命就是‘走正道、尽人事、听天命’。绿城一定会坚持健康足球，虽然有人反其道而为之。讲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我来说没意义。”本报记者 史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