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用"国奥手段"

　　记者李承鹏长春报道 如果按照陈金刚的版本，那么2004年7月15日下午，亚泰基地里就出现了三个还穿着中国国奥队服的男子，他们看了运动员宿舍，看了食堂，看了健身房，最后就走进那两块训练场里踩着草坪，“我们三个人觉得这个俱乐部不错，很正规，我们研究了一下，为这支队定下四字方针———严、细、狠、苦”。

　　这四个字，成为亚泰队最深刻的刺青，烙在每个在这里踢球吃饭的人身上。

　　三个人的分工是这样的：内向的陈金刚管业务，外向的唐鹏举抓管理，敦厚的孙成耀协调。这样一种关系和在国奥时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由陈金刚换了沈祥福。曾经全程跟踪采访了那届国奥队的记者一直在想像三个人的关系纽带，或者说三个人怎么形成一个“气场”，唐鹏举简而言之：“在国奥时，祥福是主角，在亚泰，陈金刚是主角，而我们要准确定位自己，副手永远是副手，这一点搞清楚了，什么都好解决了。”

　　三位一体，一体三位。其实这不是他们踏上亚泰基地那两块草坪时才定下来的，早在那届国奥建队时就在教练组内很默契了，少了沈祥福而已。

　　走进基地陈金刚房间，那样一个场景熟悉得让人感动：陈金刚的桌上摆满了关于中超、欧冠、欧洲联盟杯、甚至中甲比赛的录像带，

　　那个房间的温度，房间主人的表情，话语方式，以及很计划时代专业队的气息———都和国奥时期别无二致，活脱脱就是一个国奥教练组的“亚泰”版，在抓革命促生产。唐鹏举的说话方式永远那么直接，“我们就是要公开宣称，我们就要搞计划经济专业队那一套，中国足球中国球员就吃一这套，我们要让计划经济足球在这里‘落地生根’。”极为简单粗暴的叙述风格，有一种让你无法抗拒也抗拒不了的粗暴力量。

　　也许让我们用分解三人的方式更能理解“三人行”的内在关系：陈金刚，前国奥负责情报搜集和前敌侦察的教练，并对沈祥福的战术制定作出关键建议，性格内向，不喜说话，但说话有分量；唐鹏举，人称“大唐”，其实他更应该叫“大堂”，因为他最喜欢坐在大堂里监视球员的一举一动，风吹草动逃不过其法眼，国奥时期曾不允许留长发，报到那天他拎着一把南海鳄神般的大剪刀伫立在红塔基地门口，见一个扭过来就剪一个，吓得曲波屡屡抱头狂奔，现在他仍然以大棒加胡萝卜对一手拉扯大的球员们软硬兼施，据传，偶尔在队员违规时会猛掴其耳光，但人内心却极其温情，事后总会摸着被打球员的脖子问“小子，刚才没打疼吧”；孙成耀，必须把他看成是一剂润滑油，他懂业务，坚持原则，为人忠厚，能与队员交心，标志性行为是晚10点半至11点半之间会悄然进入球员房间看队员睡着了没有，如没发现队员有违纪行为，会很高兴，下得楼来对陈、唐两人说：“那孩子今天真懂事，正乖乖睡呢。”

　　5月20日晚，与陈金刚、唐鹏举、孙成耀一起在亚泰基地寝室里，吃着鸭脖子喝着啤酒嗑着瓜子，唐鹏举其实基本不喝，他更像是“三人行”的新闻发布人，不断阐述着从国奥到亚泰的理念，为自己“粗暴”行为的效果而满足，陈金刚是浅酌深饮，说话不多但关键时刻总会加上一句，而孙成耀沏了壶茶，抽着烟卷，时时起身去楼上看刚刚结束赛后短暂放假的球员们。

　　三人在接受采访中对于不同问题由不同人来作答，非常默契，像练过一样。记者不时提起“国奥”这个话题，“你们是不是在那次国奥失利后憋着一股火，就是要在同样一支部队身上重新起家打天下？”这样的问题让陈金刚很警惕，他马上说“没有的事，我们没那么想”，但唐鹏举说：“可能你也沾了点边，不过我们的管理就是用了当年国奥那一套，中国球员最缺的就是文化，自由谁都想要，但这是在中国，你要自由，那你去美国去啊，可你去得了吗？”孙成耀说：“关键是这种管理能让他们收到好的结果，而我们也是以理服人，管他们不是目的，让他们服才是目的。”

　　除了很少数结了婚的队员，亚泰队员平时不准回家，3个教练加上20多个球员就在基地两栋楼里猫着，吃饭、睡觉、训练、开会、偶尔开点小玩笑、打会儿扑克牌……如此而已。而陈金刚说：我们每周只出去一次。孙成耀解释：不是因为想出去下馆子，而是这一天基地食堂不做饭，我们只能出去外边吃。他们一起回答了同一问题，“我们和老婆见不了面，就是每天打电话”，说完后，三人嘿嘿一笑，对此感到很光荣的样子，真的很像1970年代末的电影《飞吧足球》里那些专业队球员的思维方式。

　　要狠到让他们怕

　　《足球》：你们是带着某种国奥的失落来到亚泰的，当你们在前年七月的一天踏上亚泰基地草坪时，有没有想到过现在这样的成绩？

　　陈金刚：肯定没有想到过，我认为好像世界上谁也没想到过。我们年初想的就是保级，但我们信念很足，全队今年就立足一个拼字。我说句真话，其实这也是因为很多队对我们不够了解，所以让我们这支新军钻了空子。

　　无论如何，暂时排名中超第二让人吃惊，这里面有什么秘诀？

　　唐鹏举：第一，就是我们摆正了位置，很虚心，我们知道自己是以中甲第二名身份才升超的，所以知道自己的真正实力；第二，我们强调团结，这是一个整体，我们不会去找大腕球员的，不好管理，而且会影响到其他球员，我们是支标准的平民球队；第三，强调内部竞争，过去我们的奖金都是按年龄大小依次增加的，而现在我们是按照实际上场时间来定核发放数量，为什么？我们就是要队员们无论老少都要以为球队做贡献作为收入标准，我们不养懒人，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能够上场打比赛的主力或接近主力的队员有二十多个，真正的所谓绝对主力不过七八人，连曹明(曹添堡，改名后队里还是叫他曹明)都未必能保证自己能打上首发主力，这样的竞争下，谁还能不好好踢球，你要是不好好踢，明天这个位置可能就不是你的了；第四，老板给钱搞足球不容易，我们要回报亚泰集团，回报这座城市，所以一定要好好打，不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

　　这支亚泰和以前那支国奥从人员、从343战术打法、从管理模式上都惊人相似，当年

　　陈金刚：其实没有刻意去这么做，本来我们接手亚泰时这支队就有五六个国奥队员，而且都是队中主力，加上后来来了宗垒、高明，所以外界会以为我们是有意组成当年国奥的阵容。但有一点，我们引援、组队肯定是用我们信任的人，现在足球太复杂了，不了解的人你哪里敢用，说不定哪天就把你往假赌黑里搁进去了。至于343，当然也可以叫352、361都行，是当时我们国奥教练组定下来的一个打法，这拨球员都熟悉了，比如说高明，在山东不被老头所看好，也不适应那里的打法，就想到这里来，因为他无论对人还是打法都能适应啊。

　　现在亚泰居然打到了第二名，你们认为赛季结束时能拿到第几名？

　　(陈金刚反问)：那你觉得第几名才能是我们的最终名次？啊！第三名、第四、五名？

　　陈金刚(扳着手指头算)：你怎么把我们队看得这么高啊，我认为我们的实力应该是中超第七、八名。我想前边肯定应该有山东、大连、北京、上海、天津、深圳……

　　你们公开宣称了就是要用“计划经济色彩的专业队模式”来管理球队，刚才我也看见你们当着外人的面就狠训队中的主力，现在的年轻球员叛逆心重，有没有因训得太狠把球员弄急了的，当场和你们过不去？

　　唐鹏举：敢！？问他们哪个敢急，因为我们是为他们好，我们不让他们出去喝酒，不让他们和乱七八糟人接触，不让他们通宵打电玩是为他们好，收手机也是为了他们好，我才不管外边怎么说我们，我就是要收手机，就收，而且要是比赛打不好了他们现在还自己不好意思过来拿，你看其他队有的球员本来可以更好的，但就是坏毛病太多，把身体也给弄糟蹋了，所以后来亚泰球员也知道我们是为他们好，我们有道理。

　　孙成耀：我们是以理服人，不是胡搅蛮缠，每次处罚他们前我们都要和他们讲道理、沟通。

　　陈金刚：关键是现在他们知道了这样做会让他们有东西，有收获，上场后体力就是比别人好，打到第90分钟了还一样跑，现在队伍的成绩没有严格管理能打出来吗？所以他们自己心里也知道服气。

　　我觉得你们这种管理是不是有点像国奥当初的“封闭式”，但为什么那次的国奥成绩很差，这次的亚泰却成绩斐然呢？同样的管理方式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呢？这太矛盾了。

　　唐鹏举：不矛盾，那次那种三个月不能出门的方式确实不对，其实我们吸取了教训，我们也有意识地在队内加强了宽松的东西，来点人情味，关心球员家属，另外我要说的是———其实那次国奥失利真的有一些意外因素，比如说沈祥福在赛前半年时招入了亚泰这几个球员，在队内激发了竞争机制，杜震宇他们确实给队伍带来很不一样的变化，而且我们的战术后来基本是围绕着小杜和曹明两个人来设计的，咳，就怪他们害了祥福啊，你说在桂林时小杜一个无谓的动作就骨折了，后来曹明腰又伤了，你说这怎么弄，整个战术体系全乱了，后来他们都在怪王栋那个丢球，可是全怪王栋有用吗？那个球张耀坤一直退一直退，最后退得自己都退不动了让对手把球打进。

　　三人行，看得出你们还是忘不了国奥情结。

　　唐鹏举：所以说现在我们不只是把队伍成绩搞上去，而且还有一个重要责任，那就是育人，别怪我们狠，有句话叫“棒打出孝子”，我们就是他们的爸爸，该管时还得管，因为这个效果他们自己也能看见。

　　陈金刚：不过我们也得谢谢这帮球员，他们真的不容易啊，中超的其他球队很难像他们这样能够听说听教，他们很自觉。

　　一个很矛盾的教育案例，在很多中超球队大搞人情管理，引入走训机制时，你们却旗帜鲜明地要搞计划经济的专业队管理，按欧洲俱乐部的管理模式这不可理解，但至少现在你们是成功的，收效有目共睹，看来对于中国足球这帮男人，还得狠一点。

　　唐鹏举：中国球员，你只要放他一尺，他就敢进三米，所以必须要狠，这一点我们三个人都达成了共识，老板也很支持。

　　恍如回到从前

　　即使到了5月，空气中还是有种清冽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腔毛细血管隐隐跳动，提醒着你，这里是长春。

　　即使在黑夜，也能清晰看见由这座城市名气最大的集团在整个“二道区”里修建的一条条整齐的很“亚泰”的街区，再次提醒你，这是亚泰的地盘。

　　但有的时候环境决定不了人，人才可以决定环境，比如说当陈金刚、唐鹏举、孙成耀三个男人围坐在某一间斗室里喝着啤酒、啃着武汉鸭脖子、嗑着新炒的瓜子、谈论着刚刚结束的比赛中队员和343阵型的关系时，你会产生真实的错觉：这不是在长春，这是在武汉，在两年前国奥屯兵的武汉“滨海城”。他们甚至并没有多一条皱纹，而且脸上的表情幸福而轻松。与两年前相比，只是少了沈祥福。

　　大唐说：“三人行是一种缘分。”在记者的理解中，不仅是这三个人的缘分，而且是对于两年前惨痛失利的中国国奥进行追魂的一种缘分，这次采访的主体部分是在亚泰4比1国安当晚进行的，虽然之后三天他们以0比2不敌山东

　　孙成耀还记得他们三个人是在两年前的7月13日来到长春的，“球员比我们晚到三天，他们是7月16日”，但陈金刚马上纠正他，“不对，我们是2004年7月15日来到长春的，因为俱乐部通知我们队员要18号才到，我们比队员早来了三天。”唐鹏举同意了后一种说法。

　　关于他们怎么来到长春亚泰这支“永远冲中超”的球队的，三个人的回忆非常整齐，“那时国奥还在长沙备战打韩国，亚泰老板飞来长沙找祥福，但祥福组织观念很强，因为他的人事关系还在国安并准备最后一场打完就回去了，所以祥福就推荐我们仨来长春，我们想了想，觉得这支队料不错，老板搞足球的诚意也很浓，而且还有国奥五名球员，好带，就来了”。

　　12年联赛数据一网打尽 改变你看中国足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