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杜旻

　　“睡觉？睡是能睡着，但是半夜惊醒的时候，就再也睡不着了，只好爬起来继续看比赛录像，好像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深怕漏了哪一个细节……”坐在康桥基地的宿舍里，吴金贵总是努力希望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哪怕是对着天花板发会呆，好像也能缓解一下笼罩在四周密布无穷的压力。

　　这就是教练，一个世界上恐怕最特殊的职业。哪怕是2003年的“金牌教头”，哪怕是深得民心的学院派少帅，只要是输一场球，吴金贵的内心就要承受着炼狱般的煎熬。

　　“我没哭， 但是我的心哭了”

　　“谁让我们都是

　　吴金贵说到动情处，忍不住长叹一声：“唉，那天打沈阳的比赛结束，你们都说我哭了，其实我没哭，真的、真的，但是我承认，我的心哭了……”

　　吴金贵再次定了定神：“其实我个人真的没什么，没什么输不起的，大不了‘下课’，做教练嘛，‘上课’那天就要准备好‘下课’那天。但是一想到申花，那些申花球迷，他们是这样鼓励、支持申花，支持我，我的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金贵的宿舍很小，和球员房间没什么两样，赛前最后一天的训练刚刚结束，虽然夜色已晚，金贵丝毫没有去食堂吃晚饭的意思，而是顺手翻起桌上那一大堆球迷来信。“每天都有很多信寄过来，我都要打开看看，越是球队困难的时候，球迷鼓励你、支持你的话越多，全都是善意的，发自内心的，还有亲戚、朋友、领导，都打电话来叫我压力不要太大，放开点，你看，每天电话、短消息都很多。”

　　“儿子长大了， 懂得什么叫足球了”

　　压力很大，但生活还要继续，吴金贵说，他也尽量要求自己冷静下来，“我对自己说，朋友少见点， 电话少接点，客观冷静地分析比赛才是真的。公共场合去得越多，心里越难过，大家都来安慰我，我心里更觉得对不住大家。”

　　电话又来了，吴金贵一看来电号码，就笑出了声。“你饭吃好了？功课做了吗？明天是不是要考试了？今天冷不冷？”

　　吴金贵有个从小就爱动爱闹的宝贝儿子，转眼已经上小学两年级了。“哦，只有两个人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很冷清，爸爸知道了。没关系，你一个人多吃点，把爸爸那份也吃掉。”每次儿子晚上打电话来，总会说上这么一句，吴金贵听得有些心碎，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他又好几个星期没回过家了，只留着爱人独自一人照顾着小孩。

　　“明天考试要加油，知道吗？你乖一点，听妈妈话。”吴金贵不敢和儿子多说，匆匆嘱咐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儿子长大了，上学了，已经懂得什么叫足球了。申花队输赢，报纸上怎么写的，他都看得懂了。唉，小时候不懂，预测比分什么的，都很开心。这几天申花队成绩不好，他可能知道外界都在骂我这个主教练了，所以很乖，在我面前已经不提足球了……”吴金贵说，比赛赢了还好，如果输了，他对家里人最放心不下。

　　“亲戚、朋友、熟人，都来安慰家里人，我倒是没什么，弄得家里人好像很紧张的，整天心里不踏实，不太平，都是我欠他们的。”在宿舍的床头和墙上，挂了好几张儿子的照片，一张张可爱的笑脸似乎总是在提醒着金贵，比赛很快就要赢了，赢了就可以回家看儿子了。

　　“凭我们的实力， 打天津没道理不赢”

　　看录像，找队员谈心，与教练组开碰头会，赛前一晚的金贵总是最忙碌的。“天津队的比赛我反复看了很多遍，他们打山东，机会其实比山东要多得多。”夜深人静，吴金贵再次打开天津队的比赛录像，“看这个队我有一个感觉，他们有点像武汉队。这也是一支有实力的球队，有没有实力，关键看他们的传接球能力，山东是很强，但是天津一度还压着山东打，虽然是0比3，但是天津的机会比山东还要多。前面把握不住机会，后防就要犯错误，那三个失球都是很低级的失误。”

　　看完天津队的录像，吴金贵又开始看申花队自己的录像，“频繁换带、对比观看”也是他最近最常做的一个动作。“我们打沈阳到底输在哪？包括我们几个教练一起看，一起研究，都认为我们的打法没有错。创造出很多机会，但是没有把握住，因此不能完全否定我们自己，不能失去强队的信心。”

　　“我在场边总感觉我们的队员压力太大，他们真的很棒，很多人都太想为我打好比赛了，想为我分担压力，所以越想打好，越放不开，害怕失误，害怕承担责任。这次回来我就向队员们强调了一点，失误没关系，放开手脚是最重要的。申花是一个集体，就算有失误也不是某一个人的责任，越是困难越能体现我们球队的精神。‘非典’的时候，正体现了一个民族的团结和守望相助的精神，球队也是一样，现在申花就要拿出这种精神。如果每个球都能拿出堵枪眼的精神，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去战斗，以我们队的实力，打天津没有不赢的道理。”

　　今天凌晨，吴金贵几乎没有睡觉，在电视机前看完了

　　天蒙蒙亮，金贵抓住“控球”的法宝，回味着巴萨的美妙逐渐进入梦乡。可惜，他只能睡两个小时。

　　“王珂训练好， 我就要用他”

　　早上7点，吴金贵就起床了。他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地去出席赛前的联席会议。“别看我只睡两个小时，我精神很好，不会影响到指挥申花的比赛。作为教练，这种高水平比赛是不能不看的，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看到孙葆洁的面孔，吴金贵的心有些定。“对‘金哨’总是可以放心的，他一般不会偏向主队，对客队来说是好事情。但是他也不会明显偏向客队，只要有这一点我就放心了。申花不敢奢求裁判帮忙，公正一点就可以了，我就可以多考虑点技战术问题了。”

　　回到基地，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吃过早饭，吴金贵则分头找队员聊天谈心。“有的队员要上场，有的队员要当替补，还有的可能连比赛名单都进不了，几个关键的队员我都要找他们聊聊，跟他们说清楚教练组的意图。申花今年之所以开局不利，运气是一方面，在磨合上时间不够也是关键的。换了教练，换了队员，换了打法，总有适应的过程，教练和队员之间相互理解，都需要磨合。”

　　令金贵颇感欣慰的是，一些焦点队员都很能从大局出发，支持金贵的人员变动。肖战波伤了，吴金贵只能把他放进替补席，“还要看他临场跑动有没有问题，没必要冒险。”对于谢晖，吴金贵作出了不进18人比赛名单的决定。“谢晖肯定是要用的，但是他准备期没有参加我们的合练，所以现在状态还不能完全出来，我也给了他一份单独的训练计划，希望他能尽快赶上来。反正后面比赛还多呢，急是急不出来的。”

　　下午的准备会，王珂的突然首发成为了最大的亮点。“我观察了好几天，他的训练状态是最突出的，谁训练好、状态好，就用谁。王珂能控球，能够让球倒起来，中场活了，气势也就出来了，天津队多半要顶不住的。”让王洪亮和王珂同时首发，加上门将的变更，吴金贵这次，终于有了破釜沉舟的味道。

　　“我要感谢的人， 太多太多了”

　　申花比原定时间早了点到球场，和往常不同的是，吴金贵对国际和联城的比分似乎不太关心，而是自己躲在房间里做最好的功课。“中场上了几个小的，防守能不能顶住？”吴金贵特意让肖战波出去跑了跑，如果能坚持，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即将上场之时，吴金贵率领教练组和替补队员一一和首发队员握手，相互之间都充满着“送战友上战场”的味道。戴上队长袖标的李玮峰只对金贵说了一句话：“你放心吧。”

　　天气突然变得很凉，吴金贵在固定的米色西装外套了一件短风衣外套，同时他还有一个习惯，每次都要从正门的红地毯上，和球员一起从休息室走上球场。遇到熟人，吴金贵依然面带微笑地和对方握手，球迷依然在喊他的名字，他也挥手向他们打招呼，保持着足以让人们淡忘“生死战”的一贯风度。

　　从比赛的第一分钟起，申花队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乎就注定了比赛的胜负。进球后吴金贵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忙碌，他脑子里飞快转过了很多换人方案，“成亮受伤打乱了我的换人部署。按照计划，应该先用李毅男换掉尤万，让阿大打到前面去，用速度冲对手的边路；然后是毛剑卿换掉路易斯，打成‘4411’，这样他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终场哨响，吴金贵和所有申花将士嘴里吐出了一个共同的声音：“终于赢了。”在申花球员绕场一周感谢球迷时，吴金贵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很多人都没注意到，他在每一个球迷方阵面前，都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躬。八次弯腰，吴金贵在休息室里也深情地向队员们鞠躬，和上一场大胜武汉后的意气风发不同，他只平静地说了四个字：“谢谢大家。”

　　“我要感谢的人太多了，董事长，总经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们这么力挺我，帮助我，没有他们，就没有这场胜利。”又回到了那熟悉的宿舍，夜深人静，吴金贵又要重复着他作为教练的本能：立刻看申花队刚刚比赛的录像，“2点多又有冠军联赛了，看阿森纳是怎么控球的，还是那句话，虽然睡觉时间少了点，但精神一直是很好的。”

　　对吴金贵来说，两场冠军联赛都是他的最爱，但是24小时过去，他的人生又打开了全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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