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晓艳

　　“足球流氓”这种称号是送给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肆意搞破坏、带有前科的球迷的。他应该来考证一下我的过往，是不是能够称为“足球流氓”，不考证，没经过深思熟虑，就这样武断地给一个人下结论，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对自己的不负责。

　　谈到媒体对他的“轰炸”，小张有些激动，而接着说到某报将其称为“沪上首个足球流氓”的时候，小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写这篇文章的记者知道‘足球流氓’的概念吗？就算他是了解‘足球流氓’这个词的概念，他也应该来考证一下我的过往，是不是能够称为‘足球流氓’，不考证，没经过深思熟虑，对概念不了解，就这样武断地给一个人下结论，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对自己的不负责。”

　　“足球流氓”在欧洲足坛的使用频率比较高，而这种称号是送给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肆意搞破坏、带有前科的球迷的，“我敢说，上海乃至全中国都不存在‘足球流氓’。”小张一脸严肃地说道。他的这种有点气愤的表情在整个采访过程中只有在说到对部分媒体的不满和关于“足球流氓”的话题时才显露出来，其余时间，他都是乐呵呵的，包括说到在拘留所的那五天。

　　“你不是一个坏人，也不能被称作‘足球流氓’。”这是拘留所的看守对小张说的话。而球迷会中认识小张的人都说他是个热心肠、没心眼的大男孩，因为他经常能把同伴逗得哈哈大笑而暂时忘记烦恼，还会在朋友有困难的时候及时送去温暖。“他是个活泼大方、做事认真的人。”小张所在球迷会的负责人说道，“球迷会的事情虽然都是小事，但他同样认真负责，兢兢业业。而且，他在球场上的表现欲很强，在看台上，他总是能从比赛开始一直唱到比赛结束，这也带动了周围的一大批球迷和他一起又唱又跳。有时候我们的某个鼓手有事来不了，他就自己上来顶位置，而且从来没敲错过节奏，其实，这都是一种责任感的体现。”

　　在某报用“足球流氓”来形容小张之后，不但在小张所在的球迷会引起了很大的不满，连其他球迷会的球迷也前来支援，一位球迷说道：“先撇开足球二字不谈，流氓在字典上的解释是什么？原指无业游民，后来指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人。加上足球二字之后，最为出名的就是英国足球流氓了，他们会用武力攻击其他球迷、球员、裁判等人。但是他们的出发点其实也不坏，而是为了球队、组织的荣誉与尊严，兴奋过头而忘乎所以了。中国球迷怎么就可以被随意地冠上‘足球流氓’这个名号呢？希望大家不要再丑化球迷了，球迷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中国足球最后剩下的，也只有球迷了。”

　　申花俱乐部对于自己的球迷被拘也感到十分心痛，俱乐部今年负责球迷工作的副总兼领队戴春华也示意会员部经理姚丹多多关心小张。姚丹回忆起小张刚刚进所里时他去看小张的情景也感慨不已，“当时他问我比分多少，我回答2比2，他一下子非常失望，随后说道：‘啊？打平了？如果赢球了，那我进来也就算了……’我听了这个话，心里真的很感动，这样的球迷太可爱了。”姚丹说，把小张称为“足球流氓”是言重了，“他不是坏心眼，不是想去伤害别人，所以不能用‘足球流氓’来形容他。”

　　原本，申花总经理吴冀南有意在小张出来的当天前去慰问一下的，但球队的两连平让吴总不得不整个星期都泡在康桥基地观看队员们的训练备战，最终，姚丹代表俱乐部看望了小张。

　　姚丹看到小张后说道，“原本吴总和戴总要来看你的，但忙于球队的事务而脱不开身，希望你谅解。俱乐部知道你是一个好球迷，只不过一冲动就犯下了错误，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也代表俱乐部转告你几句话：首先，俱乐部对于你的支持是非常感谢的，希望你继续关心支持申花；其次，你的行为违反了法律，俱乐部想帮你也帮不了忙，因为法律是严肃的；第三，虽然你一年内不得进入球场，但俱乐部还是欢迎你来参加除球赛之外俱乐部组织的其他活动。”

　　被媒体轰炸的日子

　　晕！报纸电视全是我被抓的消息

　　在因为烟火事件被抓后的这些天里，小张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这个压力不是来自写进档案的“拘留五天”，而是来自媒体们的关注度，“我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没想到媒体的力量如此之大，这件事被炒得沸沸扬扬，关于我的报道铺天盖地。”

　　上周四结束了拘留生活之后，小张很坦然地回到了家中，他以为父母不会知道自己被拘的事情，“当时看守问我要不要通知家人，我说不用了，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我一直都很乖，父母对我也很放心，即使晚上不回家，父母也不会担心，他们知道我一定是在朋友家住了。”

　　就在小张准备用“去外地了几天”作为借口的时候，小张的妈妈开口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刚刚被放出来，还是快点回房休息吧。”望着小张一脸的惊讶，张妈妈说道：“你想瞒我啊？报纸

　　带着疑惑，小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电脑想上网看看新闻里是怎么说他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乎所有的上海媒体都有关于我被拘留的新闻，有一些报纸竟然将我的真实名字以及面部正面照刊登了出来，这让我十分吃惊。”小张当时非常生气，他马上打电话给搞网络的朋友，让他帮忙搜索网上关于这件事的报道，又找了不少家里订报纸的朋友，让他们收集平面媒体的相关报道。

　　“我真的是要晕过去了，在拘留所的时候，我确实接受了两家媒体的采访，而且同意了他们的摄影记者的拍摄要求，但是我有言在先，不拍正面照，不使用我的真名，但是，我在看了他们写的报道之后，不但刊登了我的真名，而且还使用了我的正面照，而且，写出来的不少内容竟然是记者本人编造的。写什么我怕女朋友担心之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就这样随意编造，简直没有职业道德。”

　　小张在被释后，拒绝了除本报之外的所有媒体的采访要求，而原因就是担心媒体又会编造一些他没有说过的话，“我以前对媒体有一种崇敬感，觉得记者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没想到有些人的言行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也希望通过你们媒体呼吁一下。”

　　在咨询了法律界朋友之后，小张有了起诉刊登了自己真实姓名以及使用了正面照片的几家媒体记者的打算，“朋友告诉我，目前法律界关于这类当事人姓名及肖像的使用有很大的争议，法院不一定会支持我的起诉。而且，新闻报道有其特殊性，如果不是为了牟利也就不构成侵权，不过，给我拍照的那位记者又把照片传给了另一家外地体育媒体，这算不算带有牟利性质？”小张说，他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权益，也是为了以后可能遇到类似情况的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去试一试。”

　　为此，小张还在自己球迷会的论坛上发贴，让兄弟们为他出谋划策，“我只是一个喜欢申花队的球迷，或许在我之后，还会有其他球迷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遇到困难，这个时候，如果能够有一些懂法的朋友指点一下，或许我们就不会费力走弯路了。换句话说，我是为了上海球迷，毕竟这些年来，为了申花，为了足球，不少球迷都吃过亏，所以我不希望再有球迷受到伤害。”

　　他讲述·球迷会的日子

　　为集体工作

　　有种使命感

　　小张从1995年就开始去现场看球了，当时的球票都是朋友或亲戚提供的，加上为了工作不可能场场去现场看球，小张一直没有购买套票并加入球迷会，直到去年年初，小张才下定决心加入现在所在的这家球迷会。

　　“我从小就喜欢申花，所以经常去虹口看球。我拿到的赠票都是2号看台下层的票子，虽然视角好，但总觉得自己有劲使不出。因为2号看台都是分散的球迷，看球的时候都很安静，而我一旦因为兴奋而站起来，又会遭到后排球迷的指斥，反观几家球迷会所在的看台，大家的激情在看台上释放，让我羡慕不已，所以我便决定自己掏钱加入球迷会买套票看球。”

　　刚进入球迷会的时候，小张一个人都不认识，但凭借自己的

　　去年申花和国际队的客场德比前，球迷会一位负责人向会员们征集比赛现场的有创意的助威方式，小张也热情地参与其中，他在观看了日本浦和红宝石队的一段主场视频之后，大为振奋。视频中，红宝石队的球迷在开场前几乎在整个球场范围内同时向空中投掷纸片，使得体育场上空飘满纸片，形成一种“满天雪花”的壮丽场景，让现场每个人都如痴如醉，让观者也大为叹服。于是，小张提出了洒纸片的提议，并主动承担了提供纸片的任务。

　　在仔细研究了视频中红宝石球迷的掷出的纸片后，小张发现，要让纸片在空中停留的时间长一点的话，就必须把纸片剪得大一点，表面积增大之后，浮力也就增大了，同时，纸张的分量不能太重，所以报纸的纸张是最好的材料。

　　虽然日常都要上班，但小张为了凑齐足够的报纸，就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来到废品回收站，看到有来卖报纸的人，就用比回收站高的价格予以回收，不过，这种守株待兔的方式还是让小张担心在比赛开始前收集不到足够的报纸，何况整页的报纸还要分割成块。于是，他发动了自己的朋友一起来收集，随后又亲手把两麻袋的报纸用裁纸刀割成适当大小的纸片，整整两夜没有合眼的他终于在比赛开始前完工了。当纸片在八万人伴随着申花的进球在空中飞舞的时候，小张笑得比谁都欢。

　　仅仅进入球迷会一年之后，小张就用自己的表现打动了球迷会领导层的几位负责人，为了鼓励小张这种乐于为集体服务的行为，负责人给了小张一个现场部负责人的头衔，让他参与到球迷会的管理工作中去，使得他的荣誉感和责任心更加强烈了。

　　对于球迷会给予他的新职位，小张十分谦虚地说道：“虽然没有报酬，但参与球迷会的工作让我有一种使命感，因为只有会员们的无私付出，球迷会才能不断发展壮大，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让小张乐于付出的，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球迷会是一个大家庭，“一次，我们的一个会员虽然脚骨折了，但他还是坚持来现场看比赛，看到他拄着拐杖很不方便，就有素不相识的会员立马上前背起他，有的帮他拿拐杖，大家都很团结，场面很温馨，所以，我觉得为这个集体付出是值得的。”

　　他讲述·在拘留所的日子

　　看到足球就换台？

　　球迷得讲忠诚度！

　　“我没有后悔过，如果我后悔，就说明我对申花的感情也没了。”在拘留所“反思”了五天之后，重归社会的小张依然没有改变自己在刚被关进拘留所时的想法。

　　作为球迷会的现场组组长，小张因为他的认真负责，而被委以重任——管理球迷会所有的手持火焰信号弹。球迷会购买手持火焰信号弹并非为了能在球场内燃放，而是准备在申花队的比赛结束之后，球迷们在球场外聚集的时候燃放的。

　　在公安部下发了相关通知之后，球迷会负责人已经多次在不同场合向自己的会员们强调过燃放带火的信号弹会引起的严重后果，也正是考虑到小张为人的可靠性，所以，球迷会将手持火焰信号弹放在了小张那里。

　　和青岛队的比赛前，小张确信申花会赢得比赛的胜利，所以他把一根手持火焰信号弹塞在了自己的裤带里，准备在赢球后去场外燃放庆祝。然而，在比赛仅仅开始6分钟后，尤万就进球了，这是申花今年的第一粒联赛入球，尤万本人兴奋地跳上广告牌让小张瞬间头脑失控，他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本能地从口袋中拿出手持火焰信号弹燃放了起来。小张看到了尤万的黄牌，却没料到自己得到的是一张红牌。

　　在看守所的第一夜，虽然长时间做笔录令其疲劳不堪，但被抓引起的心理波动却让小张无法马上入睡，他反复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一幕幕，然后就在想这件事对于自己未来的影响，“不过，最担心的还是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被球迷会开除。”说这句话的时候，活泼开朗的小张显得有些腼腆。让小张感动的是，当他被释放的当天，不少朋友都特意来接他，而球迷会的一位负责人见到小张就说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开除你的，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大家都会一起帮助你的。”

　　在拘留所的五天，每天的生活都比较枯燥，看守知道这位年轻人不是因为偷窃、打架、吸毒等原因而被抓的，所以对他还算客气，一位看守人员还对他说：“小伙子，这么冲动做啥呢？不就是看一场足球嘛，我现在都不看体育频道了，看到足球就换台，中国足球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值得我们看。”小张也针锋相对地回应道：“这只是你的想法，我们立场不同，观点自然不同，我们作为球迷讲的就是忠诚度，你不理解我们的想法，所以也不会理解我们的做法。”

　　正是因为对申花的这种“忠诚”，相比于在拘留所的日子，被驱逐出球场一年的处罚显然让小张觉得更为难熬。在拘留所里一人独处的时候，小张就在想，如何在一年不能进球场的情况下，用其他方式来为申花、为自己的球迷会奉献自己的微薄之力。“首先，我会告诉每一个球迷不要再犯和我相同的错误了。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做了错事，不过我真的没后悔过，可以说是义无反顾。不过，在这之后，我不会再在球场内点带火的东西了，也会阻止其他人将手持火焰信号弹携带进场或者在场内燃放。”

　　唯一让小张感到庆幸的是，上周中超并没有出现一周双赛，他也没落下申花的比赛，那怕只有一场。

　　他话题——

　　如何营造

　　和谐看球氛围

　　经历了小张的拘留风波后，不少球迷会的负责人在相互交流的时候，都提到了一个问题：我们应该怎么现场看球？“不能挥舞大旗，不许燃放烟火，球迷们缺少了最震撼的助威方式，那让我们如何向我们喜爱的球队表达我们的情感呢？在国外许多赛场上都可以挥旗子、放烟火。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呢？”

　　尽管限制颇多，但大家都知道，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所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法》里规定的内容，球迷们一条都不能违反。好在，管理法中并没有提出“不能在场内挥舞旗帜”的条款，这也成了球迷们争取自己合法权益的一个突破口。

　　原本，经过分管球迷工作的新任足协领导的努力，虹口公安方面已经同意让各球迷组织在今年的第一场德比赛中挥舞大旗，但经历了小张的风波之后，旗帜进场能否实现目前看来还是个未知数。“我们争取了一年又一年，但愿不会因为我而影响了在德比战中挥舞旗帜的提议。”小张不无忧虑地说道。

　　“我们可以向公安部门保证，我们会为自己在赛场内的一切行为负责，我们可以派专人管理旗杆，做到专人包干制，谁认领谁负责。还有一种办法，可以先允许我们只带两到三根旗杆进场，看看效果如何，得到认可的话就坚持下去，真的被认为会出危险的话，我们再想改进办法。”这段话，某球迷会的一位负责人已经说过无数遍，不过，他的提议至今未能实行。

　　除了助威方式受到限制之外，球迷们对于球场安保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也有些微辞：“一次，门口的安保在捏了一位小姑娘的包后硬说里面有饮料，一定要小姑娘把包打开看一看，小姑娘面露难色。在保安强行拉开小姑娘的背包之后，里面躺着的是一整包女性用品，把小姑娘羞得直掉眼泪，保安却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继续查别人的包。”

　　“我们去球场看球本来就是为了开心，为了娱乐。在我们保证自律的同时，希望相关部门能不能适当地放权给我们，让大家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里共处。如何营造和谐的看球氛围是大家都应该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