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风暴

中超最后一个云南球员自评:深圳最成功 上海最难忘


http://sports.sina.com.cn 2006年01月26日09:12 东方体育日报

  1月12日,天色已晚,海口的风拂过金鑫基地的门,树枝摇曳起来,不时地发出“刺刺”声。在把包和行李放进后备箱之后,杨光忍不住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径直钻进了后排的座位,关上了门。“去机场。”他轻轻地说道。

  汽车马达的轰鸣声过后,身后的一切在迷蒙的黑夜里越来越远。这个时候,前排的收音机里渐渐响起了萨克斯的悠扬乐声,是肯尼·G的《回家》……此情,此景,此事,此人
,一切的一切,就连杨光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是命运的安排。“没在昆明过年,已经十多年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买只金毛犬 生个狗宝宝

  回昆明 设想全新生活

  常年在外的经历换回来的,是杨光对故乡昆明的陌生感。“老实说,现在的昆明我也不大熟,想到这个地方还是费了好些工夫,不难找吧?”还没坐定,杨光那边就是一阵询长问短,心情比起之前俨然开朗了许多。

  和杨光的见面地,约在昆明市中心步行街的一处咖啡馆,那种曾经一度被认为只有上海这样的城市才有的场所,在如今的春城已经满地皆是。十年前是昆明

第一高楼的工人文化宫,依然屹立在东风东路的广场上,只是当年的那种名气和地位早已被他者所取代。“我当初走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空地,哪儿会有那么多的高楼。”安坐在沙发上的杨光抿了一口杯中的绿茶,透过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惆怅。

  杨光的家在昆明城北,是他2003年底买的,多层的一层,带大花园的那种,结构、层次、环境都十分符合杨光自己的喜好。虽然曾经浪迹深圳、上海,但这却是杨光个人正儿八经唯一的一处房产。小区的环境很好,如今在家的时候,杨光每天都会换上运动服在小区里跑上几圈,没有太多的针对性,仅仅是十几年踢球积累下来的习惯。而大花园的好处,就是一家人能够在阳光明媚的日子踩在自家的草地上,尽情地享受生活的恬静。除了父母之外,杨光家里还有其他成员,七条纯正的雪橇犬。清晨,狗狗都会不自觉地发出叮呤哐啷的声响,招呼家里人带他们去解手。当然,因为常年陪伴的缘故,照顾狗的工作,全是由杨光的父亲来负责。

  杨光说,最先买的是两条,一公一母,权当是老人家打发寂寥用的。后来母狗一窝又产下了五个崽子,如今五条小狗也已长大成人。不过,有一点,让杨光自始至终有些不满,那就是狗的名字,“这狗这几年都是我爸带着,起的名儿也简单,老大,老二,老三,老四……一直数到老七,真是,唉!”后来,经过多次交锋,父亲总算给狗妈妈起了一个别于其他狗的名字——小雪。让一家人高兴的是,小雪最近又怀上了小宝宝,这也意味着家里马上又要添新丁了。“小雪马上又要生了,我爸就是接生婆。这几年,他已经接出经验来了。”杨光打趣说。显然,杨光是一个喜欢狗的人,他最近计划再去买一条狗来,不过,家里哈士奇已经“成灾”,他这次要买的是金毛猎犬。

  家里面,狗狗的群体是越来越壮大,这边杨光也是不甘落后。他和妻子艾静已经结婚多年,两个人也计划在今年实施“育儿”行动。“我们说好了,想在今年要孩子,或许,孩子出生可能要等到明年,但不管怎么说,今年我都得做爸爸了。”今时今日,杨光直言,只有家庭才可以让他感觉稳定。而他原本打算在上海就地变卖的轿车,也将通过铁路货运的方式寄到昆明这边,“车我暂时不卖了,因为老毛(毅军)跟我说,这上海的牌,将来要涨到10万元。”玩笑开到一半,杨光自己也笑出声来,在生活轨迹中展露出的是一种全新的迹象。

  少小离家

  杨光小的时候,曾经练过体操的父亲一直教导他:好男儿志在四方。当时,家里的条件并不算好,练足球,多少也是有些生活所迫的意味,但父亲这句话的道理,他直到后来才慢慢明白。

  1990年,10岁的杨光参加了“走向2002”足球夏令营,表现出众,一年之后,便获得了报考火车头足校的机会。以那个年代的观念来看,如果能够考上火车头足校,对于孩子踢球的成长来看无疑是件好事。但火车头足校在北京,如果杨光真去了那里,也意味着父母和孩子将长期分居两地,这也让母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虽然母亲并不赞同孩子那么小就离开家,但杨光最后还是在母亲的期望中离开了家,去到遥远的北京。而且,还是一个人。

  当时,从昆明乘火车去北京要三天三夜,因为没有钱,杨光买到的还只是座票,卧铺边上加硬座的那种。被子、褥子、牙膏、毛巾……母亲几乎把能够梢上的东西全都打在了一个大包里,让杨光背着去。“那时候家里没钱,把能省钱的地方全都想到了。当然,妈妈已经给我减掉了很多可以省掉不拿的东西,但就算是这样,那个大包还是很大很大。”说完,杨光两手张开,比划了一下。11岁时的孩子个头依然很小,要背那么大的包袱坐着去北京,但杨光愣是没喊一声苦。

  临走那天,是母亲把杨光送到车站,火车要开的那会儿,娘儿俩再也忍不住了,母亲一把把孩子抱在怀里,人已经哭得是唏哩哗啦,看到母亲哭的样子,杨光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最终,在母亲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杨光上了车。火车身后,昆明城的背影渐渐远去。放下包袱坐定时,杨光这才发现,背上的褥子早已经被母亲哭湿了一大片……

  “我爸爸老说我们娘俩,每次分开,就是两个人抱一起大哭一场。所以,我那次走的时候,他干脆没去,说是最受不了这个。”说到这里,杨光自己也嘀咕起来。回过头来看,母亲的哭泣是有原因的,因为以那个时候的眼光来看,昆明离北京实在是太远了。后来,顺利考上火车头足校的杨光在北京一呆就是八年,而那八年里,班里所有同学的父母都来学校看过孩子,唯一没有父母来探视的就是杨光。“长春远吧?比起昆明,离北京还是近,大头(李玮峰)他妈妈就从家里来看他。还有李毅,他家里人有时候也会从蚌埠过来……十年,就我妈妈没来看过我,没办法,太远了!”杨光说着说着,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冷不丁地,也把在火车头的八年时光错说成了十年,或许也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的那段日子,实在是太长,太长。

  自评足球路——

  深圳四年最成功 上海三年最难忘

  “许多年后,如果还会有人想到我,说起‘杨光挺早就退了’,那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中超最后一个云南球员

  “我是不是现在中超联赛里最后一个云南籍球员?”谈话间,杨光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显然,他是想到了什么。

  1991年报考火车头足校,包括杨光在内,昆明选拔去北京的一共有五个孩子。云南向来都不是足球大省,在中国职业足球渐渐燎起星星之火的那个时候,昆明能有孩子去北京踢球,也算是城里的大事。为此,昆明当地的报纸当年还特地做了一条新闻,叫做《昆明五小虎,锵锵上京城》。那张报纸,至今还被杨光收藏在家里。后来,其他四个孩子都被陆续淘汰了,最终,“五小虎”只剩下了杨光这一根独苗。

  1997年对杨光而言是不同寻常的一年,因为那一年,杨光所在的火车头队第一次进入了甲B,而他本人也第一次接触到了所谓的职业足球。早年,从火车头足校上来的杨光只是徘徊在梯队,照杨光自己的话讲,那时候看一队的老大哥踢球,实在是太过瘾了。“那时候我们队里有黄向东,还有王军,就是现在去国青当教练的那个,当时看他们那帮子人踢球,感觉他们踢得实在是太好了,那种技术,现在的根本没法比!所以有时候我自己也老琢磨,咱们的足球是发展了那么多年,但球怎么反倒没有过去好看了?”但无论如何,职业足球还是让杨光尝到了甜头。

  杨光记得自己拿到的第一笔赢球奖金就是在1997那年,对手是河南建业。那一场,杨光只是被安排在替补席上,直到比赛结束也没上去踢上一脚球。但比赛结束后,教练还是把一笔奖金发到了他的手里,那是整整1000块人民币,以当时人的眼光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天上掉下馅儿饼了’,高兴得晚上睡觉也睡不着。”事过境迁,当时的那种快感杨光还是意犹未尽,“在那之前,我们队里的人别说拿钱,每个月还得向上头交钱,30块钱外加30斤的全国粮票,那日子过得……所以打那之后,大家才真正意识到踢球原来真能赚钱,而且还赚得不少。我记得,那时候我们赢一场是15万元,平一场是8万元。每次踢比赛,大家一想到打完能够发奖金,都特别来劲,就想着分钱呢!不过,后来一个赛季下来,钱是拿到一些,但球队最后也降级了……”

  1998年底,包括李玮峰、李毅、杨光等球员在内的火车头足球队,以500万元的价格被深圳买走,这也是后来深圳足球俱乐部的前身。1999年,杨光去青岛海利丰踢了一年。2000年,杨光回到了深圳队,并在当年随队保级成功,其间,巴西籍主教练塔瓦雷斯下课,以及朱广沪的上马,也成为了后来深圳队保级成功的一个转折点。

  在杨光的生命中,朱广沪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当年,正是在朱广沪的手下,杨光一度在联赛中叱咤一时,成为了甲A的“当红炸子鸡”。而后,即便是杨光提出转会申请那会儿,朱广沪对他的教诲依然是不离不弃。“我记得那段时间,每天早上7点半,朱导就会把我叫下来,去他房间谈话,整整谈了有一个星期。”挽留自然是朱广沪的初衷,但当发现杨光去意已决之后,他也没有半点抱怨,只是告诉杨光,“如果转会只能去像

申花这样的大俱乐部,否则的话,还不如待在深圳。”这句话也被杨光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2003年,看中杨光的不止申花一家,天津、青岛,一个个都是奔着他而来的。杨光还记得那年在金鑫基地的房间里,自己在当时的申花领队周京华以及其他几个申花队友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看完了摘牌大会的电视直播。“第一轮,郝伟就被‘截’了,那镜头看得我是直冒冷汗,生怕自己也是一样……”

  后来,“意外”总算没有发生,杨光如愿被申花俱乐部以650万元的价格在第一轮摘下。当电视屏幕中申花官员报出“杨光”的名字之后,忐忑的心方才落地,而领队和队友们也纷纷站起来向杨光道贺,那一刻,杨光仿佛感觉到了又一个春天的来临。“要不是前一年申花名次不好(倒数第四),我很可能也来不了申花。倒不是说天津、青岛出的钱少,他们的条件也很好,但我就是看准了申花的环境。我当时是觉得在深圳想再往上一层的话,就比较难,所以就很坚决地想来申花。”杨光来到了申花,但他的事业却没有在这里得到递进,说起原因,杨光并不愿意把全部原因都归咎在那次受伤上面。

  不会后悔当初选择申花

  2003年初到申花,杨光可谓顺风顺水,在首场与大连的客场比赛中受伤之后,复出后的杨光状态是急剧飙升,一度也引来了国家队的关注。对天津的主场比赛之前,时任总经理楼世芳把杨光叫到了一边,“这一场,阿里·哈恩是来看你的,你别太紧张,正常发挥就行!”点了点头,杨光没有更多的表达。那一场比赛,杨光踢得不错,岂料一场劫难就发生在后面紧接着一轮的德比大战中。

  “这可能是命吧!只不过,那次受伤的代价的确太大了点……”回过头来谈那次受伤,杨光轻描淡写,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遗憾。几年前,杨光给自己设计的路线是先在外闯一闯,等到年龄大了,再回云南踢球。但等他事业刚刚迈进高峰的时候,他受伤了,伤得还很重;而等到他萌生回家乡云南踢球的念头时,云南红塔队又解散了。一度,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杨光有些不知所措。

  2005赛季最后一轮,申花主场对武汉黄鹤楼的比赛之后,杨光留在了场地里挥手和关心他的球迷告别。在申花休息室门口走廊的两侧,整齐地挂着一个个申花知名球员的大幅照片,但有一块地方空空如也。那天,进休息室之前,杨光把挂在墙上属于自己的那幅摘了下来,揣在了怀里……尽管期间舆论对于杨光的去留曾经出现过反复,但事实上,杨光自己早已经作好了离开的一切准备,甚至于,都没有作留下来的打算。

  “我想,我最成功的,是在深圳的四年,而最痛苦也最难忘的一段,是在上海。不过,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杨光说得很真诚,没有一点的造作,“作为一个外地人,一个云南昆明来的人,能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踢过球,并且得到球迷们的认可,我真的挺开心的。我想如果在上海的这三年里真的有什么能够让我珍惜的话,这肯定得算一桩。而且,我还和申花一道拿到过甲A联赛的冠军,踢球的有那么多人,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在自己的职业生涯里得到这个荣誉的,从这一点来说,我也是幸运的。”心底里,杨光很感激那些关心他的球迷以及帮助过他的人,对于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却并不怎么在意。

  “许多年后,如果还会有人想到我,说起‘杨光挺早就退了’,那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杨光说道。没有半点对未来的迷离,眼神中,只是释怀的愉悦。

  托托关系去当解说员

  打小算起,杨光离开昆明的家已经有15年的光景。无论是当初在火车头,还是后来到深圳、申花踢球,他呆在家的日子都是屈指可数。杨光自己算了算,十来年,在家的日子加起来也就差不多是三四个月的样子。所以,这次回家,杨光自己也有说不出的兴奋,“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就是觉得舒坦。会会亲戚朋友,然后再自己安排些事情做做,总觉得身心特别放松,这种生活是我之前踢球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享受不到的。”

  杨光是在参加完YOYO测试的当天晚上飞回昆明的。回到家之后,他并没有如其他被挂牌球员那样为自己的生路整日奔波,而是先给自己放了个假。“也不是我不主动联系,但现在的环境就是这样,一些事情不是你强求得来的。”杨光说得很轻松,一点儿也没有掩饰的样子,“所以,一动不如一静。我自己也想通了,踢球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踢球踢得不快乐的话,那我也不是不可以放弃。”

  在家的这十来天的时间,杨光说起自己过得特别开心。他会定期给自己安排一些力量和体能的训练,余下来的时间,他也会陪太太一道,打打羽毛球、网球什么的,轻松轻松。上个星期,杨光还和太太一道去

丽江、大理旅游了一趟,差不多花了三四天的时间。如画一般的风景,惬意的心情,让杨光也禁不住陶醉其中。“我说起来是云南人,但丽江、大理我之前一次都没去过,小时候倒是去过西双版纳,但踢上球之后,好像就没什么机会去玩了。”在杨光眼里,这就是所谓的有得有失。

  回家之后的生活是按部就班。因为快过年了,杨光和太太艾静前几天刚去了逛一趟昆明当地的年货街,买年货,吃小吃。艾静是沈阳人,小两口子去年春节就是在沈阳过的。东北的瑞雪,外加街头巷尾的那种放鞭炮的场景,都让杨光记忆犹新。碰巧的是,今年的除夕夜,正好也是中国足协规定的转会工作截止的日期,不过,自始至终,杨光都没有怎么在意过这个所谓的“生死”关口,反倒是心中过年的气氛愈渐浓烈。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太太让我去(海口),我自己真的还不一定愿意再跟(申花)队训练。过YOYO测试,不是说我非要通过拿到上岗证再搏一个机会什么的,只不过是我给自己的一个交代,毕竟踢了十来年的球,即便是要结束,也要给自己过得去的理由。踢球,我是爱这份事业的,不然也不会踢那么久,但现在环境是这样,逼得你不能什么事情都去强求。真不踢球的话,我肯定会去找别的事情做,况且,本来就不能踢球踢一辈子的,退出只是早晚的事情。在这个社会里,踢球的毕竟是少数,不踢球也能赚钱呐,不是说只有踢球这么一条路。平平淡淡才是真,现在,我更加这么觉得!”

  一天,杨光在看电视节目时,偶然发现现在云南台体育频道的解说员,竟然是他当年少体校时的队友。因为能力的关系,当初的那帮孩子在早年的分岔口,就四散成了好几路,像杨光这样的佼佼者最终涉入了职业足球,而像那位队友,在足球上虽然没能走得更远,但却在足球解说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想好了,得赶紧给这栏目去封信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攀个关系,说说球什么的。再说,解说足球,我肯定比一般人专业吧?而且,我待遇要求也不高啊,过得去就行了!”说完,杨光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玩笑归玩笑,但至少,离开足球的境遇,并没有让杨光感到一丝的胆怯。在伤过痛过之后,杨光身上迸发出的是难以言状的乐观。

  千万不要把挂靴退役的苦楚,和杨光联系在一起,就像他套用某广告中影星周润发的那句台词,“就算退役不踢,我那不叫下岗!成功?我才刚上路呢!”

  作者:赵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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