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百日不出新：在废墟上重建 急功近利走老路

　　本刊记者 张远

　　在2005年2月17日下午3点之前，除了总局的相关领导外，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面皮白净、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会成为中国足球的新一届掌门；如果不出意外，他最少要掌握中国足球的权柄到08奥运之后，成为影响中国足球发展的又一个重要人物。他就是被称作“龙王”的谢亚龙。“神龙见首不见尾”，在谢亚龙脸上温和的微笑后，许多人无法猜透他内心 的想法。

　　5月28日，龙王当政百日，他对中国足球的思维以及施政理念，也逐渐被媒体从一鳞半爪的拼图中得以还原——“谢奥运”的称谓不胫而走。08奥运未必是谢亚龙足球思维的全部，却是其核心内容。

　　中国足球的闯入者

　　正月初八，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国家体育总局就作出了一个重要的人事任免决定：阎世铎下课，他的接替者是让所有足球圈内人士都感到陌生的谢亚龙。这个决定让阎世铎自己都感到手足无措，更让外界感到诧异，尽管春节之前就传出阎世铎要下课的消息，但在媒体开列的继任者名单中，从来没有提到过谢亚龙的名字。

　　谢亚龙却早有准备。作为前国家体委主任伍绍祖的秘书，谢亚龙曾经掌管田径管理中心，但悉尼奥运会上的竞走风波让谢亚龙栽了个不小的跟头，他的政治前途因此变得黯然失色。其后不久，谢亚龙主动提出去贫困地区陕西安康挂职，熟悉谢亚龙的人评价说，他这样做，很有些卧薪尝胆的味道，“我当时就说过，谢亚龙总有一天会从东山再起。”谢亚龙当上足球管理中心主任后，他的同学孙南这样评价说。

　　谢亚龙爱下围棋，孙南说他就是谢亚龙下棋的启蒙老师，但很快谢亚龙的棋力就超越了孙南。就在就任中国足球管理中心主任之前的几天，谢亚龙和孙南还在网上下过几番棋，结果自然是谢亚龙获胜。获胜后的谢亚龙还不忘记叫老同学的外号——“小棋”。小棋，小气之喻，眼光不够长远，没有全局的把握。对此，同学并不为忤，他知道，与一般人相比，谢亚龙志不在小。

　　在安康挂职期间，谢亚龙为了让儿子接受锻炼，把他接到了当地，“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那个地方，但谢亚龙的考虑和我们不一样，他说应该让孩子吃点苦。”孙南说。

　　在政治前途遭到变数的时候，谢亚龙没有自暴自弃，他选择了隐忍和等待，在安康以及在体育总局信息处的韬光养晦，让他有时间选择今后的政治方向，而纷乱之中的足球成了最好的突破口。中超爆发“罢赛”丑闻、阎世铎遭遇“革命党”逼宫，这个时候的谢亚龙不失时机地从“学术角度”发表高论“孙悟空的产权是谁的”，探讨中国足球界纠缠不清的中超产权归属问题。

　　回过头再看，谢亚龙的“孙悟空产权归属”论决不是仅仅为媒体创造了炒作空间，更为重要的是，他帮助谢亚龙从阎世铎所有继任候选人当中脱颖而出。当然，除此之外与其他人对足球管理中心这个是非之地并没有表示出过高的热情有关，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如果谢亚龙没有对中国足球掌门人的位置做充足的准备，他断然不会成为体育总局此次人事任免中的一匹黑马。

　　体育总局最年轻的正局级干部、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以及强大的政治靠山、有过田径管理中心的经验，此外，谢亚龙还有过跌落到仕途低谷的经历，这些都让他在“足协管理中心主任”这个位置上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低调、先看再说，只听不说，成了谢亚龙留给众人的第一印象，与此相对应的评价，“谢亚龙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得到如此评价的谢亚龙，也得到了俱乐部的认可。

　　在废墟上重建足球

　　首届中超遭遇罢赛，赛季末投资人叫板足协权威，这些都让阎世铎执政末期的中国足球体现出强烈的废墟感。阎世铎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让许多人无所适从，但在谢亚龙看来却并非一无是处。

　　广东一家专业媒体在一篇文章中曾援引谢亚龙跟朋友私下聊天时的话，“不要认为中国足球是扶不起的阿斗，中国足球2002世界杯曾经出线，而2004亚洲杯又取得了亚军。这说明，只要手法得当，中国足球完全可以完成总局下达的任务指标。况且奥运会终究不是世界杯，它只能算是足球的“二流品”，许多国家并不重视。所以，完全可以一战。”这篇文章据此论证，谢亚龙之所以如此重视奥运，和他追逐的政治利益有莫大关系。

　　但不管怎么样，谢亚龙从不利的局面中看到了希望。谢亚龙相信，在许多情况下，坏事可以变成好事。阎世铎后，百废待兴，诸多矛盾都需要他这个“门外汉”去化解，但面对已经跌入谷底的中国足球，无论如何，谢亚龙都有了更多的回旋空间——最不济也是维持现状。谢亚龙当然不希望在他的任期内，中国足球的仍然混乱不堪，达成政治野心，必须通过足球做出成绩，而奥运会恰是衡量一个体育官员的最重要的指标，2008北京奥运，因此成为谢亚龙的终极目标。

　　谢亚龙上任之初，有诸多绰号，“POLO谢”、“龙王”、“龙掌门”不一而足，但在他执政百天后，人们似乎更愿意认同他“谢奥运”的绰号。对于外界送给自己的这个不无贬义的外号，谢亚龙一笑置之，“这是大环境的事情，竞技足球就是得追求更好的名次。何况2008年奥运会在北京举行，我必须以奥运为中心，为中国足球做出点事情来。”谢亚龙还希望各俱乐部要支持国家队的工作，“奥运成绩压倒一切，国家利益永远第一，希望各俱乐部能够理解中国足协。当然中国足球联赛要有‘中国特色’，今年我们确定了国家男、女足两位国产主教练，而如果男女足在国际赛事中表现优异，这对国内联赛也是一种激励。”

　　当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挂钩，已经不容许别人说三道四，谢亚龙就这样巧妙地将个人的政治前途和国家利益结合在一起。

　　许多人还能记得，谢亚龙上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推迟中超开赛时间。2月25日，谢亚龙以民主的姿态顺水推舟地将原定在3月5日的中超推迟到4月2日，他说，那样做是为了顺应俱乐部的意见，既然绝大多数投资人都认为联赛应该推迟，为中超冠名和招商争取一个月的时间，那就推迟好了。事实证明，这个以牺牲联赛公信力为代价的招商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4月2日开赛的中超最终没有避免“裸奔”的尴尬。

　　尽管这个决策显得如此草率和鲁莽，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质疑谢亚龙的执政能力，毕竟，一个新人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想不犯错误都难。人们的这种宽容正是因为有了中国足球废墟的铺垫，谢亚龙聪明地利用了这一点，推迟中超，他个人想的更多的倒未必是招商。实际上，在做出推迟中超的决定后的第二天，他就登上了飞往成都的飞机，他的第一次出行就选择到毛家湾去看望在那里集训的中国女足。在那里，谢亚龙第一次表明了他的立场，“在我离开北京到这里来之前，总局领导反复向我强调，中国女足是中国足球在08奥运的希望，她们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球队。虽然你们暂时陷入了困境，但无论是总局领导还是我，对大家都是充满希望，充满信心的。我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中国女足一定能重振辉煌。”

　　不仅如此，谢亚龙还慷慨地表示，他就是为女足服务的，有困难尽管说。谢亚龙此次的确还把话落到实处，200万元的专款很快划拨给了女足。

　　在随后接受央视采访时，谢亚龙第一次面对媒体提出了奥运计划代表国家利益、民族大义的论点。至此，他的施政路线已经清晰地显现出来。

　　急功近利走健力宝老路

　　以08奥运为中心，这个大的国家战略本身并不会引起人们的任何反感。但至于如何实现这一共同愿望，却有种种不同的途径，围绕着这个中心任务，两个意见之争最为激烈：到底是集中全部精力来备战奥运，还是通过固本培源的方式——提高联赛的水平达到提高中国足球在奥运会上竞争能力——来完成奥运战略目标？

　　第一种选择看似一个捷径，但往往是欲速则不达。若干年前，中国已经做了这样的尝试，当年朱广沪带领健力宝队远赴巴西，先后5年时间，希望从足球王国取回真经，但那支被寄希望很高的球队，并没有承担起中国足球奥运史的突破。

　　谢亚龙的前任阎世铎已经认识到了这种做法的不妥，他在和德国人签订留学计划的时候，显得比较谨慎，并没有答应把国青年龄的所有精华都输送到巴特基辛根，而是要采用多条腿走路的方式。等到谢亚龙上任之后，他也多次表示，仍然要坚持多条腿走路的计划，但他同时又说，“这批赴德国的队员基本涵盖了同年龄段的精华，以后你们就是08奥运的班底。”与此相对应，谢亚龙又修改了与德国人合作的计划，将原来只有两年的合同延长到08奥运开赛前。

　　对于中国足协的这种改变，连曾经在日本执教过的法国人特鲁西埃都感到不可理解，“我很奇怪，中国人既然已经在留学巴西的事情上证明了这种模式是失败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敢肯定，照这样下去，中国足球不会在08年的奥运会上取得突破。”

　　遗憾的是，谢亚龙选择了这条急功近利的道路。在他眼里，现在的这支国青队就是他的全部，国青这次世青赛，谢亚龙拨出150万的专款，对这样一支级别的球队给予如此优厚的待遇，在中国足球的历史上还没有先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近曾有消息说，谢亚龙动过要在未来的2006和2007赛季，全面停止中超升降级的念头，这个消息一经扩散立刻引起了众多俱乐部和圈内人士的一致反对。弄得谢亚龙不得不出面澄清，“许多媒体都是在事先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就开始批评，足协做出一项决议，必须通过反复调研才能有结果。”结束对俱乐部的调研后，谢亚龙在6月2日终于明确表态，2006年的中超恢复升降级。这个决策给人的印象又是一个民主的结果，但对谢氏路线有着深刻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恰恰是谢亚龙“抓大放小”策略的成功运用，只要不妨碍奥运战略，作出一些让步也是可以商量的。

　　在中超第一阶段结束后，谢亚龙展开了对俱乐部的全面调研工作。之所以要把这次调研推迟到他当政百天之后做，还是和奥运战略有密切关系。在此之前，谢亚龙一直忙于为男女两支国家队选帅问题奔波。

　　谢亚龙从来没有放松对国青队的关注，深入巴特基辛根调研，还要等世青赛开始赶到荷兰观摩，这些都说明了国青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第一次探视女足的时候，谢亚龙希望王海鸣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不要过分看重眼前成绩的得失。“你们一定要按照总局提出的‘三从一大’训练方针，认真对待每一堂训练课。现在输再多都没有关系，没有失败哪来成功，中国足球在08奥运会上的希望就是你们！”但仅仅因为阿尔加夫杯上，中国女足成绩不佳，谢亚龙毫不迟疑地解除了王海鸣的主教练职务。有了前车之鉴，如果克劳琛不能完成足协制订的进入世青赛前八的任务，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从谢亚龙的最近几个月的行程安排不难看出，他对联赛的关照实在太少了，就连这次大张旗鼓的调研，也有些见缝插针的意思。难怪有媒体批评说，谢亚龙是被中超中出线的种种乱流打乱了计划，不得已才展开调研的。面对这样的批评，谢亚龙肯定十分窝火，他的这次调研可能是计划内的，但从这个计划本身看，他显然没有把联赛摆到相应的重要位置。

　　百日之后的谢亚龙，仍然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庞，但基层调研的反馈意见让他有些不爽。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事情最重要，那就是将在6月10开赛的世青赛。一旦国青表现欠佳，温和的谢亚龙将在他百日执政之后，显示出严肃冷峻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