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超第一例产权纠纷 海牛16年无法解套的原始股

　　青岛中能还在，但它的前身，那支在职业联赛开赛之初风光无限的海牛，已经是泥牛入海，消逝无形；而一手创建了当年的海牛队的老球员和教练们，早就已经失去了对这支球队的所有权。2004年年底，青岛中能用3000万人民币的价格彻底买断了青岛颐中队，花了钱的中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拥有青岛中能队100%的股份，然而在这之前，这支球队的产权究竟属谁一直悬而未决。在颐中转让了球队之后，当年亲手打造这支球队的这批老队员并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而这些老队员的代言人王守业则一直在为有关方面能够给他们一个妥善的 安置而四处奔走。我们都知道，球队的产权应该属于俱乐部、属于投资人，为什么青岛的老队员会声称自己也应该拥有部分股权呢？为什么王守业会理直气壮地喊出：“这些老队员没有一个妥善安置的话，我誓不罢休”呢？在记者的一再要求下，从来没有在媒体面前详细阐述过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王守业终于打开了话匣。

　　在职业联赛开始前，业余比赛就是这两个城市里球迷最关心的赛事。当时青岛体委有个规定，不管哪个队拿到了业余比赛的冠军就能够代表青岛参加乙级联赛。1987年，退役后在疗养院当院长的王守业拉起了一支代表市政局的球队开始参加业余联赛，因为连续两年拿了冠军，代表青岛参加了两年的乙级联赛。1989年，矫春本这批队员从山东队退役，随后由这批退役队员领衔的外贸公司队拿到了1989年青岛业余联赛的冠军。巧合的是，王守业的疗养院和矫春本他们的外贸公司车队是邻居，两队的人经常能够见面，车队队长、老山东队员郭承文向王守业建议，两个队不如合起来参加比赛，这个建议得到了矫春本和王守业等人的支持。于是，1989年底，市政队和外贸队联合起来组了一个队，由郭承文领队，王守业任主教练，这个业余队开始参加乙级联赛，并于1992年打上了甲B。

　　在打上甲B之后，按照中国足协的规定，必须成立足球俱乐部，于是，1992年12月，青岛海牛足球俱乐部诞生了。“海牛”这两个字还有一个典故，当时青岛有一个英国人建造的气象预警系统，每当有雾的时候就会“呜呜”地鸣叫，青岛老百姓把这个系统叫做“海牛”。当时球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当时青岛没有一支能真正代表这个城市的球队，而“海牛队”也希望自己能借这个吉祥物一飞冲天。这并非空想，海牛队之后在1993年全国俱乐部甲A、甲B混合编队的首届中国足球俱乐部杯赛上，一举夺得了冠军，1993年是全运会年，联赛停了一年，由海牛队和山东队组成的山东七运队获得七运会的第四名。1994年是甲A元年，这一年青岛海牛队参加了甲B联赛，并以甲B第一的名次当年冲A成功。鲜为人知的是，与其它由专业队直接转为职业队的情况不同，青岛海牛当年冲A的这批老队员全部是业余球员，虽然骨干队员如汤乐普、杨为健、矫春本等人都是从专业队退下来的，但是他们当时的身份都是机关干部，汤乐普、左文清、在市政局工作，杨为健、矫春本在外贸机械公司工作，从海牛队1993年全年含春训、比赛在内的所有支出不过区区10万元就能看出，这些球员当时在俱乐部得到的补贴简直少得可怜。他们在球队踢球每月只有几百元的补贴，工资则一直由原单位发放，因此他们的身份都是不折不扣的业余球员。

　　1994年率领球队冲A的王守业曾经作为中国足协第一批重点培养的教练，被中国足协点名与朱广沪、殷铁生等13名教练一起赴巴西学习，但是在政审的时候，国家体育局负责政审的同志却看着王守业的档案奇怪地说：“你们足协不是派教练出去学习吗？这个人的身份怎么是一个疗养院的院长啊？”这个故事在中国足协一度被传为笑谈，但这确实反映了海牛当时从教练到队员清一色的业余成分。

　　1994年海牛队开始征战甲B联赛的时候，甚至连一块训练场都要到处化缘。开始海牛队借了青岛25中学的场地训练，由于学校的学生还要在场地内做课间操，所以每到学生出来做课间操的时候，王守业就只好暂停训练，把场地让出来给学生活动。后来海牛队借了田径学院的场地训练，这块场地是一块沙土场地，根本没有草，以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海牛队员一到草坪上踢球就特别兴奋，不知道他们能够在1994年当年冲A是不是也与这个有关系。

　　尽管当时的工资非常低，但是队员从来没有跟俱乐部讲过什么条件，每次王守业找队员签合同的时候，队员们都是无条件地“奉献”：“王导，你看着定就行了。”全队签合同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就完全搞定，王守业也总是在签完合同之后马上叫上一帮老队员出去撮一顿，大家在那些穷开心的日子里都不好意思提钱。王守业至今仍然非常怀念那些日子：“我负责的这么些年里，没有一名队员跟我提到过钱，所以至今我仍然觉得他们是我最大的骄傲！”

　　海牛队在1994年参加甲B联赛，王守业咬了咬牙，给每个队员买了一双300多元的阿迪达斯比赛鞋，这双鞋陪着队员训练、比赛了整整一年，在年底球队冲A的时候，很多队员的鞋都绑满了胶布，胶布撕下来之后，鞋也随之四分五裂。球队每次到客场比赛都是住招待所，吃饭就到招待所附近找一个馆子，给老板说好包三四桌，然后每个人30块钱管一天。有一次王守业看到吃得实在太差，又找了一家馆子，好说歹说以42块钱一个人的标准包餐，条件是正餐给每张桌子上一碗清汤鸡，一张桌上只有一只鸡，王守业悄悄叮嘱助理教练：“你们就不要动筷子了，让这些孩子吃吧，晚上实在饿了我请你们吃烧烤。”海牛到河南打客场的时候，经费非常紧张，每一分钱怎么用都是安排好的，不能乱用。那一次球队训练回来看到一个西瓜摊，很多队员都说想吃西瓜，于是全部队员、教练在瓜摊上吃了一顿西瓜，花了40多块钱，但是付出的代价就是把所有的钱用光了，他们必须走路回住处。

　　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队员都非常单纯，球队也由于心齐而充满了战斗力。1994年海牛冲A之后，王守业因为原单位疗养院改制又回到了疗养院，1995年海牛因为实力不济降级，青岛市政府又找到了王守业要他出山，于是临危受命的王守业再度出山，并在1996年再次率领海牛队以甲B第二的身份冲A成功。这一年海牛队的总经费花了900万元，其中主场承包出去收入380万，胸前广告卖了300多万，市政府和外贸公司又凑了一点，海牛队就是凭着东拼西凑的这点钱完成了冲A任务。两次冲A，王守业作为主教练第一次拿了3万元奖金，第二次拿了三万二，其他队员的收入可想而知，以致后来王守业跟徐根宝聊起这事的时候，徐根宝都感到不可思议：“你是雷锋啊？”

　　到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一支甲A球队的价值已经到了四五千万元。看到海牛多年来经费非常困难，青岛市政府牵线，让颐中集团接手海牛队，但是没想到这让海牛的产权问题变得复杂起来。当时颐中集团接手海牛队的时候，青岛市政府曾有一个明确的批示“颐中负责球队的经营和管理，产权问题待后期解决。”然而，这个“后期”却一直延续到今天，2004年中能花了3000万元买走了颐中队，现在颐中队的产权已经完全归属了中能，然而颐中方面迄今并没有给老海牛的这些队员和教练一个说法，这相当于1997年颐中没有花一分钱就获得了一支甲A球队。

　　1997年颐中接手的第一年，王守业请来了刘国江担任主教练，但是没有想到王守业在第一次董事会就和刘国江及颐中高层产生了激烈的冲突。当时刘国江在董事会上突然提出让一些老队员“变老为宝”，挂靴之后跟着王守业学习，以实习教练的身份退役，同时提起一批年轻队员来打。王守业当即提出了激烈的反对，提出当时颐中队只有19名队员，又过了转会期，按照刘国江要求5名队员挂靴的设想，只有14名队员能打，球队怎么参加甲A联赛？会议从上午一直开到下午，其间一直争吵不休，王守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当晚颐中老总到王守业家里想跟他沟通一下，但是倔强的王守业让妻子以自己已经睡了为由挡驾。第二天，市政府紧急召见王守业和颐中领导，提出球员使用完全归以王守业任总经理的俱乐部管理，教练员由刘国江管理。从此，王守业和颐中高层之间的不愉快慢慢产生。

　　1998年，在李应发的带领下，颐中取得了联赛第六名的历史最好成绩，但是王守业却没有想到在联赛结束后俱乐部突然发难。在董事会上颐中高层提出球队的电费达到了14万元，远远超出原来预算的一万元，超出了14倍，用的词是“管理不善、触目惊心”。王守业当即质疑一位高层领导：“你们家一年的电费大概是多少？”这位领导说：“我们家房子大，接近一万元。”王守业随即反击：“你们家一年就一万元，这么大一个俱乐部，这么多房间的电费、空调费、浇水的水电费14万元高吗？”众人无语，王守业也知道自己在颐中的日子到头了，1999年，王守业离开了颐中。

　　由于后期一直跟着球队打联赛，而市政局、外贸公司都已经解体或者改制，原来关系归属这些单位的球员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在王守业离开颐中之后，左文清、矫春本等一批队员也相继离开。对于这些被外界以为赚了大钱的球员来说，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张崇发原来是王守业的助理教练，离开之后沦为无业游民，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企业队当小孩的教练，每个月收入一千多元。矫春本在海利丰当了几年助理教练，后来今年才到中能三队当教练，为了多一点收入，除了当教练之外还做一点糕点生意。一名球员甚至找到王守业说：“实在走投无路，我真想拿桶汽油自焚。”郭承文是海牛的创始人，对这些球员最后没有着落感到非常痛心，在自己身患癌症临终的时候还拉着俱乐部顾问孙言忠的手说：“拜托你们了，海牛的产权问题，必须通过一切正常合理的途径妥善地解决，俞书记(原青岛市委书记)信任我，他会支持我们的，不解决海牛产权，不妥善安排老队员的工作，我死不瞑目！”

　　为了让这些老队员都得到一个妥善的安置，王守业一直在四处奔走，但显然他一无所获。在矫春本出事后，王守业才公开了这段无头公案：“我已经听说市政府有了一个初步的态度，会尽力协调解决这些孩子的问题。我希望有关部门对这些孩子有一个妥善的安置！现在很多人说股份问题太复杂，所以我说安置，为什么要安置，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人应该占有一定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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