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掉中超联赛会死人的--“革命”24小时纪实

　　记者李承鹏、麻小勇：

　　从“千古一帝”到“战国七雄”

　　地点：正阳宫、崇文门

　　时间：22日晚19时至23日零点

　　占地3500亩的香河“第一城”更早前叫“天下第一城”，中信国安投资30亿人民币兴建的大型仿古建筑群，所有古建筑与北京城原物按1比1的比例建造。入夜，在泛光灯反射下古建筑熠熠生辉，从22日下午17时到18时30分，参加“香河会议”的7名投资人和投资人代表为这个庞大的古建筑群感到震惊，站在“正阳宫”那幅描绘挥斥方遒的秦始皇的巨幅画像前，“聚义者”的表情极为感触，徐明、张海们带着敬仰的语气说：“千古一帝，千古一帝。”秦始皇一统战国七雄的故事让徐明说了一句：“七家俱乐部，正好是战国七雄。”

　　“第一城”的人说：那幅足足占了一堵墙大小的“千古一帝”画像，是香河“第一城”的头号标志。

　　北京国安为这次香河“聚义”下足了血本，参加会议的每家俱乐部都拥有一幢仿古的公寓，市面价每晚6000元人民币，另外拿出两套拥有游泳池的总统套房，市面价每晚12000元人民币。22日晚19时开始的晚宴是在“第一城”最金壁辉煌的“正阳宫”里举行，专门辟出两个包间给赶来的各地记者，而七家俱乐部的代表们的夜宴就设在那幅“千古一帝”的正下方。

　　晚宴规格很高，但时间只用了1小时10分钟，罗宁以地主身份带着徐明、张海、张曙光等前来向记者敬酒，这时候，他们非常需要记者的支持。——晚宴气氛轻松，但一个很富颠覆意味的决意即将在4个小时后抛出。

　　事实上这是第一场由徐明们向中国足协表达强硬态度并付诸强硬手段的会议，在之前的5天里，虽然徐明抛出了13份文件，虽然在这之前他们也逼迫阎世铎承诺召开“投资人会议”，但一切仅停留在口头和舆论上，即使战斗也只能定位在“暗战”上——现在“明战”开始了。

　　20时10分左右，代表们从“正阳宫”转向“崇文门”，刚刚走出正阳宫大门，徐明低声对身边的张海念叨一句：“都一天了，阎世铎还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张海摇摇头：“这个人一点信用都不讲，当着那么多俱乐部代表说好今天开会，他却真的可以单方面违诺……我们很难再相信中国足协了。”

　　原定于20时召开的会议推迟了10分钟，出乎记者们的意料，会议主持人罗宁宣布预备会议可以让记者旁听，在位于“崇文门”5层会议厅召开的预备会上，每家俱乐部都发言表态，一方面表示对会议本身的支持和改革中国足球的决心，另一方面隐隐流露出将采取更强硬更实际的手段来对抗中国足协。

　　20时50分，正式会议开始——或者说由七家俱乐部向中国足协发起的风暴开始，在接近3个小时后，会场的门重新打开，号称“七君子”或者“战国七雄”的战斗者向记者们宣布了八份文件，其中最核心最有爆炸力的是《关于申请延迟本年度中超联赛剩余场次比赛的请求》，实际上这不是请求，而是“最后通牒”——因为他们宣布，如果中国足协不同意这个请求，他们将从下月开始单方面延迟比赛。批准也延迟，不批准也延迟。

　　在“七雄”中，张曙光是公认的“秀才”，事实上他是这个决定出台的运作者。阎世铎单方面违背22日召开“投资人会议”的行为已让俱乐部方面非常愤怒，但“博弈”仍然要进行下去，“如何让俱乐部从被动变为主动”成为徐明们在会议前就在思考的问题——终于，张曙光从某条新闻报道中看到以下说法：总局某位副局长曾有意让中超暂停下来。所以，一份“响应领导”意图的关于“延迟比赛”的申请报告就这样出台——“皮球就踢给中国足协了，我们看他们怎么办？毕竟我们也是为了剩余场次不出事。”

　　徐明坚决反对以“罢赛”来要挟足协，他再三澄清：“我们是为了大局，为了能推动改革，所以延迟比赛，否则联赛会出更大的事，我们不是革命，而是改革。” 但延迟比赛——仍然以领导的名义提出申请，看上去覆水难收。

　　明天，

　　会有一场大地震吗？

　　地点：安定门、33号公寓

　　时间：23日0时20分至3时50分

　　会后，罗宁安排代表们驱车进入“东直门”，并在“安定门”大酒店一楼宵夜，并邀请了《足球》报、北京体育台、《中国青年报》及新华社的记者，著名经纪人刘奕和亚足联开发公司官员冯涛也位列其中，目的是探讨下一步的计划。

　　刘奕、冯涛两位精通国际体坛市场运作方式的专家从NBA模式、英超模式、日本J联赛模式、韩国K联赛模式来比较中国足球未来的可行性方向，徐明、张曙光非常认真地倾听。

　　1时20分左右，徐明、张海、张曙光前往第33号公寓，继续探讨在抛出“延迟比赛”申请后面临的形势和具体应对措施，1时30分左右，记者被邀参与探讨。33号公寓，是分配给张海的寓所。

　　记者问：“如果下周二的投资人会议上，中国足协仍然不答应你们的要求，下周日真正不参加比赛的俱乐部有几家？也就是说你们的底线是什么？”徐明说：“我有充分的信心，其实到时候有4家不踢就足够了。”在这个聊天性质的会议上，开始了一场分析形势的说话，外界盛传张海实际上已失去了对健力宝的控制权，届时能否延迟比赛尚是疑问；外界同时盛传张曙光对辽足也缺乏控制力，背后的辽宁体育局才是制约辽足的强力。还有青岛，上海中远，国企的背景使之在真正行动时，存在变数。

　　这天晚上，当话题切入到这个内容时出现短暂沉默，但旋即人们乐观起来，因为无论青岛、中远、深圳还是辽足“无法再搞下去，企业已难以为继”是其在下周日退出比赛的最大动机，“迟早要退，我们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了，大家既然已经签了字，就一定要做下去。”

　　“你说一下，当明天中国足协接到我们这份申请时，当报纸网络都充满了我们会议的决意时，会不会有一场大地震！”张曙光、张海都在关切地问记者。“这样的行动已超过前几天的口号和舆论层面，它是正式的行动，所以其影响力是自10月2日以来最震动的。”记者回答，“但关键问题是，下一步你们双方底线是什么？是否真得撼动上层？在中国所有的改革中，上层的态度才是关键。”

　　这时，罗宁和杨祖武也来到了第33号公寓，这个性格率直的人说：“我们不是和谁赌气死掐，我们确实有点玩不下去了。”他半开玩笑地对徐明、张海、张曙光说：“这次不要只坑了我们国安啊，让我们最后吃亏，但我们说好了——不管最后你们玩儿不玩，我们是不玩了，这种环境谁玩儿得动？”几个人相视而笑。

　　张海对本报记者说：“至于深圳健力宝和我之间的种种传闻，我只想说，球队的工作合同与发放工资的签字权在我手里，我至今仍是俱乐部董事长，他们要踢，除非不想要合同了。”张海叹了一口气：“这次事件并非像有的人理解的那样，不是我们和足协之间的个人恩怨——而是这种体制下玩儿不起了——再玩下去，我先说句话在这儿，要死人的。中国足球是从丢人到骂人，到打人以后真的要发展到死人了。明天就有两场联赛，说不定就要出事的。”

　　记者问张曙光：“如果你们的这次行动会遭到挫折，会因为哪些原因？”张曙光说：“我有三个忧虑，一、现在的大环境、大气候还没有形成对改革的足够支持；二、有些部门的领导在观念上固执；三、自己在策略上有失误，我们也会犯错的，所以现在不提革命只提改革。”

　　徐明这时候一直沉默着，他在认真地阅读一份“党的建设”的杂志，这期杂志是关于十六大四中全会的。在一个星期前，徐明在一次和记者的聊天中着重提到，“我们要以十六大精神以及三个代表、邓小平理论来指导这次行动，我希望记者们也能充分理解这个精神。”前往香河“第一城”前，他专门请记者帮忙带一份十六大的相关文件。

　　“关于加强党的执政能力”、“关于科学的发展观”……徐明逐字逐句地指着杂志念着，不时地指着具体段落画上横线，对张海、张耀光说“你们看，这一段完全说的就是我们啊，非常正确，非常正确，说的就是我们现在啊……”

　　中途，刘仁铁开着车到每间公寓要烟，“今晚又是一个通宵，要赶制8份文件，烟瘾肯定不弱，拜托各位……”杨祖武、罗宁贡献出雪茄来。

　　凌晨3时50分，徐明们才说：“睡一会儿吧，这几天真没睡够。”临出门前，他们还在议论：现在有的球员在外面欠了巨额赌债，可能很久就被人追杀，联赛必须停下去了——看看明天的联赛吧……

　　中国联赛，

　　我们和足协都控制不了

　　地址：郡王府，33号公寓

　　时间：23日11时至19时

　　俱乐部代表们最遗憾的就是：“19日晚上没有让阎世铎白纸黑字地写下22日‘投资人会议’的承诺。”张海摇摇头：“我们哪里想得到他作为足协掌门人居然这样不讲信用。”罗宇说：“那天我们应该坚持让他签字的，我和足协打交道多了，哎……他那天说得多坚决啊。”

　　但老板们已经不想后悔下去了，“会照开，决议照出”，23日上午11时，7家俱乐部老板或投资人代表们前往“郡王府”形成本次会议最后决议。他们已正式把它命名为“中超投资人联席会议第一次会议”。

　　其实会议的气氛已经由头天晚上的慷慨激昂变得轻松，由于核心问题已经确定，所以这个会议已经成了畅谈会。记者在外面能清楚的听到谈话内容，张海和徐明踱到到窗前指指点点着什么，记者打趣地问：“是实德型材的门窗吗？”他俩笑着回答“不是的”。记者一看，原来牌子是另一个“德”——“波德”。

　　会后，8份文件中的7份被火速传到几家门户网站上去了，徐明做事历来喜欢一环扣一环，不给对手喘气的机会。

　　罗宁、张海、徐明在散会后并没有马上离去，他们心急火燎地赶回东直门33号公寓，因为他们要看比赛，看这天下午举行的两场关键比赛：青岛VS申花，天津VS北京。在这样一个准备停掉比赛的准备期里，尚苟延残喘的比赛就更加重要了，所以徐明在青岛总经理孙能文离会赶往机场时，特意嘱咐一句：注意比赛啊。他们都怕出事。

　　但事情还是出了，从下午15时30分开始，徐明和罗宁就分别在房间里观看比赛，罗宁说：“我这么聚精会神地看比赛，是怕出事。”徐明也说：“比赛已经到了很可怕的地步。”国安客场与天津的比赛进行到下半时60分钟时他们的担心不幸言中，那个光头助理裁判被看台上扔下来的一个瓶子砸破了脑袋，血流了下来，徐明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真出事了呢？这中国足球这样下去搞什么搞？”他说：“要是中国足协早一点把这个没什么价值的联赛停下来，也就不会出今天的事情了。”张海说：“昨天晚上我们还在说——比赛不要出事啊，结果越言怕越出事，现在真的伤了人流了血了，下一步不会真的死人吧。据我们知道的情况现在有的球员在外面因欠下巨额赌债被迫继续赌假卖球，如果联赛真的停摆，他们连卖球还债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不被债主杀了才怪。”

　　现场的第四官员火速顶替了那个受伤的助理裁判，有人提出质疑“第四官员只能替补主裁判，但并不能替补助理裁判”，徐明马上让人打电话询问此规则，结果郎效农的回答是：规则允许。张海摇着头感叹：“这是翻版的罗马事件，那场冠军联赛中也是裁判员受伤、结果算罗马本场告负，并取消主场资格——但中国足协不会这样去想，比赛最后的结果天津3比0北京。”

　　“如果中国足协顺应民意的话，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明天还有几场比赛，说不定还会出事……”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悲哀。”

　　这时候，前方电话传来，青岛1比0胜上海申花，“打电话祝贺路上的孙能文，他可能还不知道呢，祝贺青岛颐中胜上海申花”，徐明说。上海申花是反对加入“投资人联席会议”的俱乐部之一；而由加入了“投资人联席会议”的青岛队战胜上海申花，在公开了“延迟联赛”申请的时候显得无比重要，这种胜利无疑鼓舞了俱乐部。

　　——“该停下来了，要是不停下来，真要出更大的事情，说不定会死人的”，徐明、张海说，“裁判、球员、盘口……我们是投资人，我们都无法控制局面了，中国足协怎么会控制？所以，中国足协应该认真考虑，我们的延迟比赛意见——该停了——为了中国足球！”

　　然后，他们又开始应付没完没了的采访，这两天他们不断在不同的场合下宣告着自己的观点，央视一主持人问张海：“听说你们几个月没发工资了，你能代表健力宝吗？”张海说：“这是股东意见不一致造成的。”站在一旁的徐明站出来说：“张海，股东意见不一致，也是中国足球大环境不好造成的，股东们其实也是受害者。”

　　19时，徐明、张海、罗宁准备动身离开“第一城”了，徐明与记者进行了一次很真诚的交谈：“我不去想中国足协现在在干什么想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心意已定，必须停下来，周二(26日)的会议是足协召开的投资人联席会议，我们去也是去旁听的，如果足协无视我们的要求就马上退场。最近我的话说得已经太多了，现在重要的是要推动这个事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