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上海滩的“金茂大厦”有88层，但上海国际队只上到87层——88层是“空中酒廊，87层是“九重天咖啡厅”。遗憾的是，志在夺取上海制高点的国际队没有意识到“一层之差”，比赛前夜，全队集体登上87层喝咖啡，谈论的仍然是怎样在明天抢占巅峰。

　　这天晚上，徐泽宪对我说：“很多事情是在发生之后，你才能找到说明。”直到失去冠军后，我们才感觉到，也许喝咖啡的“88”与“87”之间是一个说明，也许喝咖啡之前的

撞车也是一个说明。

　　预兆：赛前一天的撞车事件

　　上海话说这叫“触霉头”。赛前一天，当沪D-3888的奔驰大巴车停靠金茂大厦前，一辆的士飞速抢道，所有的国际队员都看到了这出“追尾”事件：的士车整个尾部保险杠被刮飞出去，像一卷破旧的席子。事情在交管的干预下以100元人民币了断。

　　申思说：“如果明天我们没拿冠军就叫‘触霉头’，如果拿了冠军就叫‘触彩头’。”生活和足球中所有的事情，只能从结果追讨一个理由。

　　国际的人们把“87”与“88”忽略不计，仍然有充分的理由把29日晚这次喝咖啡看成是“巅峰行动”。穿着“Bulen”休闲茄克的徐泽宪对我说：“每次主场之前我们都要拉全队在金茂喝咖啡。”

　　据祁宏回忆，上海队1995年夺冠时，最后一轮的对手也是天津，他还想起小范当时进了一个头球，他还想起那一年是骑着助动车回家的……江津说，他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甲A冠军了，如果拿下，作为一个球员也算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已经多少获知自己将首发上场的李明说：要用最好的表现助上海国际夺取冠军。

　　87层的“九重天”咖啡厅温度合适，光线适合，视野适合。老板徐泽宪带领国际队享受着末代甲A的前夜，这很容易让他想起20年前带领队伍在老山前线的情景。我问：“当年你打死过人吗？”徐泽宪说：“我们是炮兵，不会面对面打死人，但一炮打过去，你想想看……”我又问：“哪一战是你最艰难的？”但徐泽宪笑而不答。

　　一个光荣的军人，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热烈的足球投资者，做好一切准备去拿下明天的冠军，包括战前的演讲。

　　动员：打一场自卫反击战

　　在镜头里，徐泽宪很像一个军人。准确地说，他就是一个军人。在讲台上，他一下子找回20年前自己年轻时的感觉。

　　“两小时后，我们就要为争夺末代甲A冠军打一场自卫反击战！丢掉幻想，忘掉困难，我要你们用自己的身躯去搏斗，去拼杀。冠军是我们的———前进！前进！前进进！胜利！”掌声雷动。没有人不会为一个曾经把无数吨炸药倾泻到敌人阵地上的老军人的讲演而触动。

　　徐泽宪说：“什么是动员？当年我们战前动员的时候，那是光着膀子的，血直往上涌，就想马上去和敌人拼了！”他甚至回忆起英雄的母亲：母亲8天8夜躲在芦苇塘里啊，四周都是日本鬼子，母亲怀里还抱着我大哥，手一直不肯松，要是松了大哥就掉水里了……要不，哪里还有后来的革命啊，8天8夜啊，所以我让队员们越是到了最后关头越要挺住，胜利就在前面。”

　　11月30日12时20分，是预定好出发的时间，豪华的“唐陆路888”号虽然已不是当年的猫耳洞，但仍然充满了战斗的味道，昨晚撞了车的司机雄壮地按了三声喇叭，徐泽宪站在车前和每一个主力队员握手———他对阿尔西诺说：“你要进4个球，把冠军和金靴奖都给我拿回来”；他对申思说：“全看你的左脚了”；他对江津说：“好好看着我们的家门啊”；最后他对成耀东说：“要赢啊！一定要赢啊！”

　　成耀东脸色瞬间凝重了一下，转身上车。

　　国际的人们从不正式说起“夺冠”的字眼，但在赛前一刻，在指尖对金杯遥遥可及的时候，包括声言无所谓的徐老板也不能不迫切地表达意愿。

　　一个基地管理人员站在国际队荣誉展示厅里，对着客人说：“这里有很多荣誉，但我们还缺一个东西，今天晚上它会被摆在这里。”

　　谁都知道，这个“东西”是末代甲A的金杯。

　　输了：成耀东还有三个梦

　　没有人愿意在战斗前预见自己的失败，29日晚在成耀东简单的房间里他说了三句话：“一、我有一个梦，二、永不放弃，三、享受生活”。马丁·路德·金“我有一个梦”的后边部分是———“现在我来兑现我的梦想了”，成耀东不准我续上后半部分，他说他是个低调的人，但那些输了的人也应该有梦想，所以我违诺写出来。

　　重要的是，成耀东房间的马桶旁边依然摆放着厚厚一叠资料，这不是一个人的习惯问题，而是理想问题。

　　不知道成耀东在输球之后仍然被国际球迷抛到半空的感觉是什么，他一定心有不甘，“最好的机会，却这样溜走了，但我为冠军最后留在上海感到欣慰——如果国际丢掉冠军，我只会遗憾一天；如果上海丢掉冠军，我会遗憾一辈子”，这符合成耀东谦谦君子的性格，但无论如何，他沙哑的声带容纳了比赛过程中发生的一切。

　　有十几个球迷据守在通道口，向成耀东竖起中指，有上千球迷喊着：“成耀东，英雄！”上海这座城市永远会发生奇异的分化，成耀东接受欢呼后艰难地爬过广告牌离去。徐泽宪说：“要是下半场再派出申思就好了。”

　　明年：首届中超冠军！

　　如果允许，徐泽宪一定会脱光膀子上场战斗，就像20年前那样，但他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实上，自从上半时第42分钟他猛地脱下大衣后，就不可能再做其它事情了。

　　在上一轮奎瓦斯最后一分钟进球后，徐泽宪对申思、吴承瑛说：“奎瓦斯进球后几分钟就有人给我打电话———皇山那块地终于拍下来了，球场和高地双赢，这是天意，证明我们运气来了———所以最后的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老天已经帮了我们了，但老天帮了我们也没拿成冠军”，这是徐泽宪赛后第一句话，这样的情形也曾出现在两轮前———当申花被现代干掉后，国际却输给了辽宁。“只能等明年了”，这是徐泽宪的第二句话。

　　徐泽宪第三句话是在深夜对赶到金榜基地的国际球迷说的：“今年丢掉末代甲A冠军，明年我们一定要拿首届中超冠军！”

　　作为“弱势人群”的国际球迷，在输球时仍然高唱“我们是冠军”，就像把金茂87层看成88层一样，这是上海国际的欣慰；但残酷的现实是，上海滩的“老大”申花队在赢得德比又赢得冠军后，明年，国际队抢夺市场的压力就更大了。

　　上海故事的最后是什么？申花在输球夺冠的这个夜晚迅速飞回上海城，继续形成对上海国际的压力。上海故事其实没有最后，只有在87层与88层之间的“狭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