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俊哲说1999年的燃情岁月是他身体里永远奔流的热血。因为这段对他来说尽管幼稚却永不言悔的日子，身为辽小虎小老弟的他在很多兄弟纷纷转会之后留下来，当起了队长和兄弟们的代言人：在不该出头的讨债事件中他跳出来找领导谈判，在应该出头的转会大趋势中，他却把自己埋起来，婉言谢绝大俱乐部的邀请。2004肇俊哲还在辽宁，不是鸡头，不是凤尾，已经从男孩长成男人的他还要继续当他赤色的出头鸟。

　　一

　　几天前，辽足的副总黄祖钢曾经对我说：“小肇肯定不会走。”他的理由是：“这孩子本质好。”但很显然这不是一个绝对能说服人的理由，因为“本质”在本质上与职业联赛完全格格不入。职业化足球的标准素质很多都可以用金钱量化到分和角，再好的本质都很难抵抗金钱的诱惑和压力。

　　昨天，在位于沈阳东南的小肇的新家，坐下来半个小时之后，肇俊哲自己对我说：“我今年肯定不走了。”他给出的理由是：“我的年龄不够。”这让一直觉得话题敏感、不敢直言的记者吃了一惊，在辽宁冲超成功之后，他的去向一直是热炒的焦点。“可能是今年大羽受伤了吧，他们就把我推到前面炒了一下。”小肇解释着传言。“其实去年就有队找我，当时申花队就曾经对我说想买我，我跟人家表示完感谢之后，说我走不了，你们还是考虑一下我那些够条件的队友吧。北京前一段也确实和我联系过，但我已经婉言谢绝了。”即使不能去，小肇还是挨个对看上他的俱乐部表示了一番感谢。

　　年龄不够并不是小肇不走的惟一理由，牵着他的还有在现代社会上已经越来越贬值的感情。“我在这队里和大家的感情都不错，特别是马导、王导。前几天马导还特意请我吃了一顿饭，跟我谈让我别走，其他的事情他帮我去跟俱乐部谈。我知道马导挺难的，他能抓在手里的东西并不多，我再走了他就更难了。我在辽足是比在其他地方挣得少，但真要是为了转会，大闹一场把感情都撕破了，我觉得不值得。”在辽足的历史上，为了转会大闹的事情几乎年年都有，今年当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小肇热闹时，小肇的答案却是两个字——“不走”。

　　不转会的小肇也有自己的想法，一直想出国踢球的他认为目前留在辽足对他实现出国踢球的愿望最有利。“我想了，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像铁子和继海那样去英超闯一下，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辽足对我出国踢球一直都是很支持的，如果我想出去，他们肯定不会阻拦。但如果我要高价转到其他俱乐部，再想出国，人家能放我吗？就是放我，我能好意思走吗？”

　　“如果你转会条件够了，你会走吗？”记者还是向小肇抛出了这个现实的问题。小肇想了想后说：“如果俱乐部还是像现在这个样，如果我出国踢球的事情没有进展，我想我肯定会走的。”

　　与别人不同，小肇转会还有一个羁绊，那就是他爸爸老肇。老肇是辽宁队的铁杆球迷，对既是他的儿子，又是他挚爱的辽宁队队长的肇俊哲的转会，老肇一定有话要说。他会同意吗？“我爸也不同意，他说年龄还不够，就别走了，别为这事得罪领导。还有就是他让我对那些看上我的队得表示感谢，毕竟人家是一片好心。”事实证明，老肇几十年的做人智慧完全被小肇继承了。

　　二

　　小肇在辽足有一个外号叫“肇哥”，来历有多种版本。来自小肇的正版是这样的：“1998年亚运会时，我们是新老组队。我不是满族吗，当时他们就和我开玩笑管我就‘肇阿哥’，后来嫌麻烦就成了‘肇哥’，连范志毅和江津这些老队员都这么叫。回国后也不知道谁给叫到辽宁队里了，后来就让他们叫开了。”

　　最初“肇哥”的这个称呼里完全是玩笑的意味，因为小肇在队里的年龄最小。但随着他队长越当越长，队里年轻队员越来越多，“肇哥”已经成为了大家对小肇的一种尊称——在东北只有那些能主事、能护着底下人的人才会被大家叫做“哥”。

　　这个“哥”不是白叫的，今年“肇哥”就办了两件大事。在俱乐部长期拖欠队员工资和奖金的时候，小肇先是在媒体上讲话，催俱乐部还钱，然后又亲自出面要找老总对话。辽足队员当中比较一致的说法是，像小肇这样的主力完全可以不出面，因为他的工资高，俱乐部发一次钱足够他平时的日常生活，不像替补队员钱少，发一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在我和小肇讲“枪打出头鸟”的时候，他笑了：“是啊，我是不愁钱，我家这边我的钱够花，我朋友她家的条件也不错。可我们那些替补队员谁管啊？既然我是队长我就得管他们啊，都不说不是那么回事。”

　　但小肇已经不是莽撞少年了，他有他的智慧：“找领导之前我也想了很久，你说我不怕俱乐部报复那是假的。大熊(陈波)不就是例子吗，他替小队员争工资，结果自己反而打不上比赛了。我也有一些朋友做生意，我知道当老板的人最烦底下的人找他们要钱。但我早就做好了准备，找过领导我一定要加倍训练和比赛，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闹情绪，不会影响训练、比赛，咱是奔着解决问题来的。”

　　说到这儿，小肇孩子气地笑了：“那段时间我们老总对我烦坏了，看着是我的电话，是真不想接啊，可又不能不接。张总被我逼得直跟我说，‘要不小肇你进监事会，你来看我们公司的账’，我说我看那玩意儿干嘛啊！我一不懂，二那也不是我一个球员管的事啊！其实张总他也难，没钱你能让他怎么办。但我和他说，你必须得来和队员讲讲，总不发钱大家的心都有点乱了，有个人过来说说至少大家的心里能稳定点，要不这比赛你怎么打？我们那个时候还没冲上中超呢！”后来张曙光亲自到沈阳和队员对话，再后来辽足四连胜顺利进军中超。

　　这件事的一个后话是一次吃饭时几个队友埋怨小肇：“你怎么每次都不和我们打招呼，就自己去和俱乐部说了呢？”小肇的回答是：“你们去和俱乐部说那还不得挨收拾啊？我自己就行了。”

　　三到小肇24岁为止，最苦恼的一段日子就是2000年底到2001年底。辽宁成绩不好、队友之间出现矛盾、恩师张引下课、自己无缘国家队，这些烦恼事都像几座大山一样成天压着肇俊哲。

　　那段时间无论是球场上还是球场下，他都很烦躁。烦躁的顶点是2000年联赛快结束时，他在对重庆队比赛时故意踢对方的外援马克，结果两人都得了红牌，后果是马克没拿到那年的最佳射手。三年后再谈起这段往事，小肇一个劲地笑：“你说马克惹谁了，整个一个我的牺牲品，我听说他下场后用中国话问队友，怎么了，踢我的那个人疯了吗？”

　　那段时间有两件事对小肇触动很大，也正是这两件事让小肇有了今天的智慧。一个来自于卡耐基。有一天老肇对小肇说：“你看点书吧，可能有用。”结果小肇在逛书店时买了一本卡耐基讲人如何面对挫折的书，巧合的是，那天他爸老肇也给他买了同样的一本书；另一件事是小故事大智慧。一天在酒吧里，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突然和他打起了招呼，指着桌上的果盘对他说：“小肇啊，在世界上处理事很多时候就像这个果盘，如果你只看见了果盘里的水果，可能你就只能得到这么多了。什么事情都要向远看，站在高处看。”小肇说那人当时的原话他已经不记得了，但道理他到现在都记得。

　　就在那段时间里，小肇没事就一个人呆在家里想事，想得久了很多事情他想明白了。“1999年的时候，我们大家在一起都觉得这批人一块能踢一辈子，能拿无数的冠军。但现在看看，那是不现实的。2000年的时候，刚有一点利益，大家就有矛盾了。其实那时我们队的结构是不正常的，大家从小踢到大，谁都不服谁，谁比谁挣得多大家都不高兴。一个队必须分出层次来，有主力、有替补，这才是职业队啊！还有张导那时候其实也是年轻教练，他是第一年带职业队，很多事也是过后他才明白的吧！”

　　在2000年队里最紧张的时候，肇俊哲是这样形容自己的：“那时候我年纪小吧，很多事我也不参与，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好像大家在拍电影，我虽然也是一个演员，但一直是在外面静静地看着。当时我很不理解啊，怎么原先这么好，一到有了利益的时候就不行了呢？现在我明白了，人到长大之后，总是要面对这些事的。你有压力啊，要结婚、要养家，不能总不考虑钱啊。就算张导还在队里，还会有这么多人转会，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不过我还是很怀念1999年那段岁月的，一个男人一辈子能有一段那样的日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