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A带来成就感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甲A即将过去，对于中国足球这一标志性的产物，你想说什么？

　　余东风：从1994年开始，一直到今天，应该说中国足球是在不断地发展，逐渐走上了

正轨。明年就没有甲A了，作为我肯定是很怀念的。但历史的脚步是挡不住的，甲A即将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以后让人们关注的就是中超联赛了。我想，我还会经常想起在甲A的日子，想当年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毕竟甲A给我们带来过很多东西。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职业化10年，甲A带给你个人的变化有哪些？

　　余东风：说老实话，这就比较多了。先是经济上的变化，职业化之前，我做梦都没想到搞足球能挣这么多钱。1994年之前，我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到200元，是160还是180，记不清了，总之很少很少。1994年职业化一开始，我的工资就涨到了3000元，后来越来越高，1995年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就达到1万多了。再后来就是拿年薪，从一年20万，到后来的40万，从德国回来那年，在全兴队当领队，年薪拿到了60万。据我所知，四川球队的工资还不算高的，但能达到那个水平，说实话真是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发生了变化。以前就是个普通的足球教练，一般人，默默无闻，在社会上基本没什么地位，跟工厂工人、卡车司机没什么区别，但职业化过后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比赛的时候几万名观众高喊你的名字，平时走在街上也经常会有大堆大堆的人围过来，签名合影，纯粹就是个明星的感觉了。毫不夸张地说，那几年在成都、重庆，甚至到北京，到处都有热情的球迷，吃饭抢着帮你付帐，乘车外出不收你的钱，等等等等。说实话，真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甲A是否也改变了你的人生轨迹？

　　余东风：当然有改变。如果没有甲A，我顶多就是个月薪一二百元的基层足球教练，也许再干几年就退了，找个单位转业去当个工人或者什么的，就算不错了。小时侯之所以去踢足球进运动队，说穿了不就是图运动队吃饭穿衣不给钱？1994年过后，一切才突然改变了。

　　-一不留神就失业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那么你给甲A带来过什么？

　　余东风：甲A给过我那么多东西，作为一个职业教练，我肯定也有回报给甲A的。严肃点说，也给国家输送了不少优秀的足球人才，包括马明宇、黎兵、姚夏、邹侑根等。说得市井一点，成都这个金牌球市能够在全国那么出名，也有我余东风的功劳——甲A10年里最火爆的两个口号——“雄起”和“下课”，都是在我的主场第一次喊出来的，确切地说第一声都是喊给我余东风的。后来这两个口号风靡全国，应该算是我们足球文化的一部分吧？这也应该算是我给甲A的贡献吧？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甲A对你原有的足球观念是否有冲击？如果有，是什么？

　　余东风：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冲击，感觉就是换了个名称而已，但后来时间稍微一长，特别是1995、1996年竞争越来越激烈后，就明显地感觉到职业联赛确实不一样了。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以前基本上就看重场上比赛的那90分钟，打好了领导来看看，说几句鼓励的话，现在变得残酷了，除了技战术水平，还有思想素质、管理、俱乐部经营等各个方面，这些都跟场上的90分钟一样重要。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压力”在你的甲A生涯中是个什么概念？

　　余东风：压力的概念就是稍不注意就要下课，甚至失业。而下了课，就意味着你不再有丰厚的收入，在社会上不再有人追捧你，就是从顶峰突然跌落到谷底——很残酷。有人说过，足球教练是世界上风险最大的三种职业之一，别看平时威风八面，一不留神你就成了失业人员，往日的一切转眼就都没有了。

　　-“下课”促使我卖力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你第一次听到“下课”是在什么时候？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下课”在你的执教生涯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余东风：1995年，主场打上海申花的时候。下半场，我们0比1落后，情况很紧急，突然听到看台上响起从来没听到过的一种口号，开始零零星星的人喊，不一会儿就全体高喊了，我才听清楚喊的是“下课”。说实话，当时很紧张，也很尴尬，难受，毕竟从来没人那么喊过我。但后来被喊“下课”的次数多了，脸皮也厚了，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有时上场了听不到“下课”还不习惯，还想要那样热烈的气氛。至于说它在我执教生涯中起个什么作用，应该说是促进作用吧，一方面是促进俱乐部让我下课，然后另请高明，还有一个是促进我更加努力，为了不至于失业，自己更加卖力。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对于甲A，你是否存有遗憾？是什么？

　　余东风：如果说有遗憾的话，那就是从来没带队打进过前三名。本来想以后再来的，但现在看来，这一步好像离我更遥远了。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对于甲A,你最刻骨铭心的是什么？

　　余东风：应该是1995年“保卫成都”的时候，确切地说是最后一场打八一队，最终保组成功的时候。当我们最终以1比0战胜对手的时候，那心情真是激动得没法形容，因为毕竟之前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组成功，所以当我们赢了球的时候，那种巨大的兴奋感，永远也忘不了。

　　-不改革没有出路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设想一下，如果没有甲A的10年职业化，中国足球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会进军世界杯？

　　余东风：如果没有职业化？那中国足球现在肯定连朝鲜都不如！更别说打进世界杯了，不实行职业化，中国永远别想打进世界杯！没有职业化，就没有那么多激烈的比赛，就不可能有走出去、请进来的机会，就会很封闭，封闭的结果就是永远也别想提高。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你怎样评价职业化以来中国足协的工作？

　　余东风：没有中国足协的领导，中国足球不可能出现目前这样繁荣的局面。不是我溜须拍马，而是因为我毕竟是这个行业内的人，了解得更清楚一些。那些动不动就骂足协的人，其实更多的都是急功近利的人，一见输球就开骂，他们不知道中国这种水平的足球，要想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是需要过程的。当然，中国足协的工作肯定也不会十全十美，但毕竟一年比一年规范，在不断进步。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如何评价职业化以来裁判的工作和形象？

　　余东风：应该说裁判的水平也跟中国足球在同步发展。以往是足球的低水平导致了裁判的水平低，这几年有了相当大的进步，他们毕竟都不是职业裁判，应该说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至于裁判形象，在我看来大多数还是很好的，当然也有徇私舞弊的，但都是比较个别的。我不能点名，只能说当年也有裁判整过我们，同时也有裁判帮过我们。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你如何评价职业化以来外籍教练的作用？

　　余东风：我一直认为外籍教练对中国足球并没有真正起到促进作用。俱乐部花高价请外教，其实就是一个短期行为。虽然有的外教训练和临场指挥的水平较高，也暂时帮俱乐部拿到了联赛的好名次，但有哪一个顾及过俱乐部后备力量的培养？何况在那么多的外教中，没有一个是世界一流的，他们不懂中国国情，不懂中文，连和队员最起码的交流都得依靠翻译，怎么可能把队伍水平提高一个层次？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怎么评价中国教练在甲A中的工作？

　　余东风：都在进步，一代比一代强。朱广沪、吴金贵、成耀东、庄连胜等等，都是中国教练的骄傲。他们的工作干得很好，同时压力也比一般人大，都活得很辛苦。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球员呢？

　　余东风：球员是开始不“职业”，现在是慢慢变“职业”了。“职业”的含义就是不仅要注重技战术水平的提高，同时更要注意文化修养、个人素质、公众形象等等。但跟国外的职业球员，还是没法比。

　　中国足球报·新周刊：说一说球迷给你的印象吧。

　　余东风：没有球迷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球迷是最值得我们尊敬的群体。现在我还常常怀念当年成都体育中心四万人齐喊“雄起”的情景，真是永远都忘不了。可惜现在来看球的越来越少了，电视转播国外联赛影响了球市是一个方面，同时我们国内联赛自身也需要反省。不能怪球迷不来捧场，只能怪我们越来越不精彩。

　　本报记者杨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