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客走蜀道所获得的1分，让现代战车暂时止住了连败的势头，但国安乃至北京足球的危机仍旧没有解除。这不仅仅因为现代的排名仍然还处在甲A的倒数第二位，以及绿衣将士们被失败磨蚀掉的信心仍旧没有重新树立，更重要的是，真正造成北京国安这支老牌劲旅在末代甲A中滑坡如此严重的原因究竟出在哪里？这个问题的根结如果不能找出，如果不能解决，那么即使暂时走出困境甚至战胜了四川冠城，对国安所起的作用也仅仅只是表面上的缓和而已。体系庞大的国安俱乐部在远远落后于中国足球脉络发展的旧体制不能彻底改变的

情况下，国安和他旗下的这支代表着北京足球的现代队仍旧还会继续装在套子里，它的未来也仍将注定是命途多舛、危机四伏。

　　寻枪篇

　　当贾德尔与甲A擦肩而过

　　国安寻枪，原本是一个多么有诱惑力的话题。特别是在俱乐部董事长李健一日前表示“只要有高水平外援，哪怕花一两百万美元我们也要买”的豪言壮语后，人们都期待着能有一位著名外援继阿尔贝茨、奎瓦斯、托夫丁等大牌球星之后登陆中国甲A。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当库尔萨鲁这样一个连名字念起来都有些拗口的球员走入人们的视线之后，我们才发现摆在俱乐部老总案头的那些大牌外援档案只不过是废纸一堆。

　　“雅斯曼”是成都沃特大酒店5楼西餐厅的名字，这座蓉城最新的四星级酒店是此次客战四川冠城的北京现代队下榻所在。9日的晚餐结束后，雅斯曼西餐厅内只剩下了领队魏克兴和随队征战的总经理马冰两个人在叙着饭后的闲谈。记者的到来在打破了平静的同时，提到库尔萨鲁和贾德尔的比较更是让马冰本来不错的心情变得有些糟糕。

　　“您到底相中了贾德尔没有？”记者的这句问话让马冰感到了突然。“都什么时候了，罗马尼亚国脚库尔萨鲁下周就要来北京了，还提贾德尔？”马冰证实了库尔萨鲁这个罗马尼亚人已经最终成为国安所选定的救火球员，本赛季国安最后的一个外援名额将给予库尔萨鲁。从经纪人传给国安的资料中显示，库尔萨鲁是罗马尼亚国脚，生于1978年，身高1.85米，目前效力于罗马尼亚甲级联赛的巴考队。在2000-01赛季是联赛射手榜的第二名，进球15个；2001-02赛季则凭借17个进球成为年度最佳射手。马冰没有否认库尔萨鲁曾经在大连实德队试训，但是最终没有得到俱乐部的留用。不过，他对此的解释是“大连实德嫌他的价钱太高了”。尽管马冰以“商业秘密”为由，拒绝告诉记者到底用多少钱买来了库尔萨鲁，只是在记者“是否超过50万美元”的探询式提问时，从马冰所流露出的一丝不屑中，多少感受到了这次国安恐怕是花了不少的外汇才买下了库尔萨鲁。

　　不过，通过曾引进舒马赫等罗马尼亚外援的七大经纪人之一的杨巍，记者了解的情况却与国安所掌握的资料不尽相同。首先，库尔萨鲁并不是现役罗马尼亚国家队球员。库尔萨鲁确实进入过罗马尼亚国家队，但就像国安所掌握的资料那样，仅仅是代表国家队打过四场比赛。就如同米卢时期像刘成、商毅等曾经进进出出国家队的那些所谓的国脚；其次，有人甚至认为其所在的俱乐部是甲级还是乙级还有待于进一步的敲定，因为经纪人所提供的录像并不是近期的比赛(不过经记者后来的核实，巴考俱乐部(FCMBacau)的确是罗马尼亚甲级联赛的中游球会，而在官方发布的联赛历史数据资料上，库尔萨鲁在联赛射手榜上的进球数和射手榜排位也是真实的)。

　　马冰对记者所提出的这些置疑却并不感兴趣。在主场惨败给沈阳后的整整一周时间内，准备用购买强力前锋来保住国安的中超席位，进而挽救濒临衰亡的北京足球的国安俱乐部确实已经筋疲力尽。总算敲定了库尔萨鲁这个救火队员，怎么可能单凭记者所掌握的这点点资料就动摇呢？这个话题已经没法继续下去。马冰只是郑重地告诉记者：“下周三左右，库尔萨鲁就要来北京了，我们计划让他在15和16日的足协杯比赛中就上场比赛，到时候你再看看他的水平到底是真还是假！”

　　在从马冰口中得知引进库尔萨鲁已经成为定局后，记者迅速拨通了著名经纪人刘奕的电话，因为正是刘奕为困境中的国安联系到了有“射门机器”之称的巴西球星贾德尔。电话那头的刘奕言语中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意思，他说已经知道“贾德尔没戏了”。出于经纪人这个职业特有的一些行规，刘奕没有对库尔萨鲁做任何评价，只是说：“希望库尔萨鲁真的能够挽救国安。”在随后的淡然一笑当中，本该是失望的刘奕给人留下的却仿佛是一种解脱。他说：“我该给贾德尔的外

　　方经纪人打个招呼了，跟人家说一声抱歉。”

　　贾德尔是在库尔萨鲁还没有被国安最后敲定的时候进入国安的选援视线的。如同普通球迷的反应一样，在刚听到贾德尔的名字时，总经理马冰的反应也是“你说的是原来那个在格雷米奥队获得丰田杯的贾德尔吗？”贾德尔实在太有名了！这个即将年满30岁的巴西前锋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就已经蜚声世界足坛，从19岁开始其职业生涯后，他一共在11年的职业生涯里打进408球，平均每个赛季进37球，年进球数仅排在球王贝利之后。两度获得欧洲足球金靴奖的贾德尔即使在球星云集的巴西也是大名鼎鼎。直到今天，他也被认为是世界足坛头球最好的中锋。不过，现效力于葡萄牙里斯本竞技队的贾德尔由于与主教练关系不睦，已经抱定了必走的决心。里斯本竞技俱乐部也恰好是在国安1比3主场饮恨沈阳的次日向外界宣布，将以250万欧元的转会费卖出贾德尔。

　　“我也觉得有点像巧合一样，贾德尔的走和国安陷入困境几乎是同时开始的，而贾德尔显然也是国安最需要的那种强力前锋。”刘奕当初是带着些许的兴奋和国安联系贾德尔的。虽然他也知道250万欧元的价格对中国的俱乐部而言显然是相当大的一笔数字，但在阿尔贝茨被中远租借一年的费用都高达70万欧元的情况下，用250万欧元终身买断贾德尔无疑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当初里斯本竞技俱乐部在把贾德尔从加拉塔萨莱伊买进的时候，花费了1000万美元，只是随着欧洲足球经济近两年的普遍低迷，才有了250万欧元的便宜价格。姑且不论贾德尔对国安保中超的意义，单从经济帐上计算，在使用了一年半载之后，即便是转手的话，算上支付的薪水，也不见得就会赔钱。但一切都仅仅是事后诸葛亮，虽然国安也曾显得十分有兴趣地要来贾德尔最近比赛的录像观看，但他们最终敲定的却还是库尔萨鲁。

　　整个8月上旬，北京乃至中国足坛最热的无外乎就是皇马和国安两件事。在皇马携大把的美钞走后，唯一剩下的就是“挽救国安，挽救北京足球”的呐喊了。在主场负于沈阳金德后的一个星期里，几乎所有体育媒体都把国安这个老牌俱乐部响起了“保中超”的红色警报当成了大肆炒作的对象。成为众矢之的国安也非常清楚，当前显示自己重振北京足球诚意的唯一方式就只有“花重金买一名真正管用的外援前锋”。但他们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大名鼎鼎的贾德尔，选择了连他们自己也清楚是曾经被大连实德放弃掉的罗马尼亚人库尔萨鲁。值得一提的是，除了贾德尔外，乌拉圭国脚马加兰尼斯以及哥伦比亚国脚加斯蒂略的录像带也同样在国安人选援的录像机里播放过。身高1.88米的马加兰尼斯相貌粗犷，以一头披肩长发和强劲的冲击力著称。而在哥伦比亚国家队身披11号球衣的卡斯蒂略也有过30余场国家队的比赛经验，目前效力于卡利美洲俱乐部，就连罗马主教练卡佩罗都表示过对这位26岁前锋的兴趣。不过，这些知名的前锋都被国安一一“PASS”。不敢极端地说国安就是因为价钱太贵的原因而选择了放弃这些大牌，但据记者了解，经纪人给卡斯蒂略的报价是150万美元……

　　在贾德尔等真正具备实力的大牌前锋已经摆在面前的情况下，如果再度因为价钱的问题而选择

　　“物美价廉”的外援，国安所谓“不惜一切代价保中超”的表态势必难以真正服众。对国安的新一轮信任危机想要消除，难度也可想而知。

　　回望篇

　　鸟巢为谁而建

　　雄伟的鸟巢体育场即将在北京城北动工兴建。作为项目法人和球场未来的经营者，中信联合体旗下的国安公司甚至在签约当日就已经憧憬起了让北京现代队将来在这个体育场进行中超比赛时的盛况。但这样的想法现实吗？为什么国安做什么事情之前都有自己的宏伟蓝图，可一旦落到实处的时候又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名号响亮的俱乐部里却出现了那么多不近人情和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为什么球队冠名为“现代”，可队内却仍然存在着那么落后的管理体制？

　　抛开外援问题不谈，8月9日上午，就在现代将士们在飞往成都的班机上揣测着自己半程甲A命运的同时，在人民大会堂，国安俱乐部幕后的主要决策人李士林正代表中信集团联合体与北京市政府、北京奥组委、北京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分别签约，他们正式被确定为2008年奥运会主体育场——国家体育场(因其外型酷似鸟巢，而被称为“鸟巢体育场”)项目法人合作方招标的中标人。

　　获得了鸟巢的承建权，对国安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就像俱乐部董事长李建一所说，“国安未来极有可能把自己的主场迁移到鸟巢，成为鸟巢的主人！”不过，庆祝打了一场大胜仗的李士林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作为国家体育场未来的主人，现在的北京现代队却还在为是否能够获得未来中超的资格问题而苦苦挣扎，这种黑色的幽默恐怕是任何一个喜爱足球的京城球迷都不愿看到的。而对李士林而言，国安俱乐部成为鸟巢未来主人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其间的波澜与惊险恐怕这位高层决策者也没有想到。

　　按照李建一这位年轻的国安俱乐部董事长的设想，2006年鸟巢竣工之后，国安将以试验者的身份把鸟巢作为主场而成为国家体育场首批的使用者。而在2008年奥运会之后，中信联合体将获得鸟巢未来30年的经营权，国安更是将毫无争议地以此作为主场。不过，依照目前国安俱乐部的发展形势，李建一的这份设想恐怕很难实现。中超的资格问题已经非常迫切地摆在了现代队面前，以前15轮比赛仅积11分排名倒数第二位的态势，最后一个外援库尔萨鲁也不见得真的能够很好地履行救火队员责任的情况下，明年国安一旦真的无法进入中超，10年职业联赛中资格最老的俱乐部极有可能放弃足球这块阵地。未来在鸟巢体育场为争中超第一而驰骋的队伍，极有可能已经与国安无关。

　　“我们怎么说也得拿到一次冠军，这才能离开足球吧？”这是一位国安俱乐部的高层领导所说的一句话。其实，作为首都唯一一支甲A足球队，国安十年来的投入已经取得了很丰厚的回报，如果做一次国安的品牌资产评估，既然连鲁能都能评估到500亿，国安的无形资产也绝对会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但毕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中信所属的国安无时无刻不想拿到一个冠军，更何况他们提出了“永远争第一”这句总是授人以柄的口号。不过，一旦北京现代真的无法走出危机，被玩出中超，那么国安恐怕很难像1995年辽足降级时一样从头再来，放下面子去争夺什么中甲的第一，退出足坛肯定是国安不二的选择。

　　任何一个喜欢中国足球的人也许都不愿意看到国安降级。虽然国安没有像万达或者实德那样以七夺冠军的霸气迎来众多拥趸，但国安确实是少数几支出淤泥而不染的球队之一。虽然国安不一定是受裁判害最多的俱乐部，但国安确实是最少与裁判的黑与贪发生关系者。在8月初的一次球迷座谈会上，一个球迷含泪说：“我求求俱乐部的领导们，既然他们都在做裁判，为了中超，我们也多少做一点行吗？”此情此景让人感动的同时，更凸现出国安陷入危机的凄惨与悲凉。

　　不过，单纯把国安今日的凋零归咎于为裁判所害显然不够客观。8月6日，国安召开媒体见面会的同时，北京市体育局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会探讨了国安所代表的北京足球的危机。体育局副局长王宁一针见血地指出：“国安陷入当前危机的原因远不止是外援引进失败那么简单，梯队人才培养的断档才是真正的关键。”这句话在京城足球大面积的反思当中确实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从高峰、曹限东到金志扬、郭瑞龙，无论是队员还是教练，走出去就甭想回来几乎成了国安对付叛变者的惩罚标尺，但这个标尺最终伤害的却是俱乐部本身。国安人才流失的严重性已经成为中国足坛的一个“奇迹”。

　　8月8日上午，在中国足协的二次转会摘牌大会上，国安俱乐部老总马冰以32万人民币的转会费摘下了沈阳金德队的球员邱忠辉，这也是现代队出现成绩危机后引进的第一名内援。不管身披现代队37号球衣的邱忠辉能否真的让国安受益，至少可以表达一份国安的态度——我们在努力振兴着北京足球。不过，回想年初李金羽、张玉宁乃至李尧、曲东等人都纷纷表达过愿意到国安的情况下，国安却搁置了所有内援引进的权利时，现在引进连沈阳金德都不愿意要的邱忠辉，国安俱乐部又在自己抽自己的嘴巴。“我不知道32万的价钱，但我会表达这一点，邱忠辉并不是我们真正需要提升球队档次的那类球员。”彼德说这句话时非常坚决，没有任何顾忌。“我们不怕国安往外卖人，但你自己总要培养合适的继任者吧。”北京市足协一位元老级的人物曾经是俱乐部总经理杨祖武最好的朋友，但在眼看着国安每况愈下的危难之际，他也开了口：“大连的球员在全国各地的人数是最多的，但凭什么人家就能七次拿到冠军？因为大连人把最好的球员留在了自己的俱乐部队里！”

　　但提到“国安凭什么不能留住真正的人才”的问题，其中所蕴涵的内容却是太丰富了。抛去国安复杂的人事关系和权力构架外，可以摆到桌面上谈的首先就是球员个人待遇的问题。以1997年出走的高峰为例，在前卫寰岛开出巨额签字费和7位数的年薪诱惑他时，高峰仅仅向俱乐部提出，象征性地加一点工资就可以留住他时，得到的答复却是拒绝，这才负气出走。而在过去的这些年当中，高峰的处理模式也就成为了国安的定式法则。只要是你提条件，那就没有商量——走人！不仅对待像李明这样的国内球员如此，就是卡西亚诺和巴辛这样的优秀外援也不例外。巴辛去年走的时候提出的条件是签三年合同，总共100万美金。国安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放弃了巴辛，结果今年请来的雷吉纳尔多一年合同就花了40万美金。卡西亚诺的例子更是经典，他三次离开国安又三次被国安作为救火球员请回，其实所花费的价钱又何止于当初答应给人家加薪的额度。

　　而在今年年初，国安曾经出现了一次始终被蒙在鼓里不让外泄的“恶性事件”：10名球员向俱乐部联合抵制签署工作合同，因为待遇实在太低了。如此大范围的联合抵抗，确实让俱乐部有些吃不消。但在逐个击破瓦解了联盟之后，俱乐部却并没有对此产生真正的危机意识，他们没有想到向来温和的北京球员为什么突然知道和俱乐部反抗的原因所在。更没有看到今年为了拼中超，其他的俱乐部在以怎样的投入对待自己的球员和自己的球队。

　　在今年绝大多数俱乐部都在几百万、甚至几千万地追加投入的情况下，国安却在今年给队员们减薪。像高大卫这位去年就在甲A中登场而且还有进球，也曾一度入选适龄国青队的年轻球员，今年的月工资却只有2000多块钱。这样的收入不仅让本队球员寒心，外面的人看到了更不敢来投国安俱乐部。2003年初突然宣布退役的名将王涛，离开俱乐部的时候显得毫不留恋，因为俱乐部曾经允诺他的待遇有些到他走的时候还没有实现。王涛曾经说过一句很伤心的话：“谈什么新合同？就和做买卖一样，去年的帐还没有还清的情况下，谁还和你做下去呀。”

　　作为跟随国安整整五个赛季的随队记者，当我在反思国安危机的同时，也确实感受到了自己对国安却是越来越不了解。因为国安的外延实在太大，而他的内含却仿佛小得不能再小。在中信和国安两个巨大的行业巨人的光环之下，国安足球俱乐部却仿佛更像生活在阴影中一样，压抑而步履蹒跚。学院派的总经理马冰每天的工作时间多达16个小时，每次客场比赛时，无论输赢他都难以成眠。但个别人的努力与多年形成的惯性思维模式抗争时，个人的力量往往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鸟巢已经中标，期待着未来在鸟巢草皮上驰骋的国安足球却在挣扎中濒临生与死的边缘。不能再去怪外援不力，也不能抱怨本土球员没有创意，一切的一切都是陈旧的体系使然。代表着最正统公办足球的国安的衰落，也许恰恰是一种中国足球发展的必由之路，该承受输赢的只应该是体制本身。此情此景，一首老歌也不由在我的耳畔响起。那是8月3日现代队1比3主场惨败给沈阳金德中场休息时的一幕：国安俱乐部属下的绿色狂飙啦啦队在看台上唱起了那英的那首《愿赌服输》——你冷冷的笑，要我说个清楚，这次到底谁蠃谁输。原来我拿幸福当成了赌注，输了你，我输了全部。谁叫我拿幸福，当成了赌注，输了你，我愿赌服输……（张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