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现场

　　本报记者刘皓西安报道　2002年3月24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假日。西安的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空，几乎没有风，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人们身上。据当地人说这是今年开春以来西安天气最好的一天。

　　下午两点多钟，位于西安雁塔区长安路上的陕西省体育场已经是热闹非凡。很多的陕西球迷提前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体育场，他们要观看即将在这里进行的2002全国足球甲A联赛第 3轮，陕西国力主场与青岛颐中海牛队的比赛。赛场内已经坐了大约一万多的观众，场外还有不少球迷在不断地涌入场内。看来西安的金牌球市果然名不虚传。赛场内的广播反复地在播放有关维护赛场秩序，维护金牌球市荣誉，争创最佳赛区的内容……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平静和正常。谁也没有想到，三个小时后另外的一种剧烈场面会在身边发生。

　　17点29分，主裁判周伟新在主队陕西国力队球员的争议声中吹响了这场比赛的终场哨音。这一声哨响也宿命地具有了冲锋号的功能，只见国力队主帅路易斯满脸怒气地率先冲向周伟新，而主教练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具有号召力的，坐在替补席上的队员也跟着路易斯冲了上去。主队教练与队员的这些举动立刻引发了现场球迷的愤怒烈火。“黑哨！黑哨！”的喊声震天动地。值勤的警察见状赶忙护住周伟新往出口处撤去，但出口上方看台上的球迷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的矿泉水瓶，只见满天都是如雨点般坠落的矿泉水瓶，周伟新和护送他的警察根本无法接近通道的出口。

　　而东北看台上的球迷则借机点燃了座椅，一时间火势四起。这时候突然从东看台上跳下一个小球迷，只见他飞快地跑到周伟新身后照着周就是一脚，待周伟新反应过来时，这个小球迷已经跑了回去，警察马上向小球迷逃跑的东看台方向追去，但小球迷逃跑的速度快得出乎想象，本来他在往看台上攀登时警察有望抓到他，但看台上的球迷有的用硬物砸向警察以掩护小球迷，有的则伸出手去拉扯小球迷，就这样硬是在警察就要得手前将这个踢人者“解救”了下来。但周伟新也因为这个偷袭他的小球迷而得以脱身成功，原因是掷矿泉水瓶的众球迷都只顾看热闹而忘记了投掷，周伟新乘隙逃进了退场的通道中。

　　失去了“目标”的球迷哪肯罢休，他们把手中的硬物转而对准了还没来得及退场的颐中队队员，结果姜峰成了最不幸的人，他的眉骨上方被一块硬物砸中，鲜血顺着脸颊不停地流着，颐中队上下顿时被激怒了，他们纷纷找警方论理，主席台下方的走廊里乱成了一锅粥。见势不妙，警方马上强制性地将颐中队全体队员往休息室里驱赶，颐中队一名官员让血流满面的姜峰陪同李章洙一起出席赛后新闻发布会的要求当时也被断然拒绝。

　　在安慰了一番姜峰之后，愤怒的李章洙还是快速来到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他甚至气得都忘了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路易斯握手致意。但李章洙还是压制着怒火为自己的迟到向在场的记者道了歉，他把迟到的原因归结为姜峰的眉骨开了一个5公分长的大口子，并称自己从没有因为是来到了地狱般的西安主场就没想过带3分回去，所以对打平很不满意。在路易斯随后对连续两场球都在最后10秒钟被对手扳平而大发了一通牢骚之后，由于有记者问到了敏感的裁判问题，新闻官马上宣布了发布会的结束。这一下来自青岛的记者不愿意了，他们纷纷上前抗议，并大声喊着李章洙的名字不让他走。李章洙当然是不会走的，他甚至都想坐回去继续接受记者的提问。但警察哪里肯依，他们坚持要李章洙退场，双方遂争执起来。争执过程中警察手上有了拉扯的动作，李章洙强抑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他大声喊着“别拉我，我自己会走”，并将自己拿在手中的西装重重地摔在地上。混乱的场面持续了近两分钟，才最终以李章洙涨红着脸怒吼着离去而告终。

　　这时候，即使因为警察的强行隔离而无法接近李章洙，众老记也因猛料如此之多而都显得兴奋异常，没成想，当大家从新闻发布厅走出，才发现真正的猛料原来都在球场外的广场上。但见广场的西、南、北3个方向聚集了近万名球迷，而广场的正中央则是千余名手持盾牌、警棍的防爆警察，双方紧张地对峙着，感觉随时都会有大的骚乱发生。

　　聚集在南侧的球迷要求警方交出周伟新，他们每个人都愤怒地喊着打倒黑哨，个别人还将一道长约10米的电动伸缩门强行推倒。结果这一过激之举终于引爆了所有球迷的躁动情绪，广场南侧偏西一点有一处由建筑垃圾堆起的高地，站在这块高地上的球迷率先向防暴警察投掷起了石块，雨点般的石块从天而降，防暴警察一边拿盾牌挡，一边指挥消防车以高压水枪驱散投掷的球迷。

　　这一只有在新闻联播的中东局势报道里才能看到的镜头遂演变成双方正式交火的揭幕战，聚集在3个方向的球迷遂纷纷加入到这场“袭警行动”中来，石块、啤酒瓶、矿泉水瓶甚至还有手机，反正能扔的东西都满天飞舞着砸向了势单力薄的警察队伍，一时间警方只剩下招架之功。

　　占了“优势”的球迷此刻又将他们的过激行为进行了令人瞠目的升级：几个年轻人先是用石块砸烂了停在广场最西头的3辆警车(都是大巴)的挡风玻璃，有一个球迷随后又爬进了一辆车牌为陕O6532的警车放起了火，火舌顿时从早已经没有了玻璃的车窗中窜出。若不是消防车及时赶到，并及时开走了另外两辆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警车，发生爆炸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17点50分左右，就在球迷和警察对峙时，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至。来到体育场西门外，消防车的高压水枪对着最近处——体育场西门南侧工地土坡上的球迷浇去。那里的球迷很快就被冲散了。随后他们掉转枪头，又向西门北侧的球迷群浇去……

　　10分钟后，被水枪淋得无处可躲的球迷越过栅栏冲进警察和武警围好的包围圈，警方无疑被激怒了。防暴警察遂不再只是采取守势，他们开始分成3个方队冲向闹事的球迷。双方的交火于是蔓延到了球场正西繁华异常的朱雀大街上，交通已经完全瘫痪，球迷们四散逃去，但只要防暴警察一停止追击，他们又马上冲回来。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四五个回合，最后还是警方退回到了广场，双方才复又形成对峙局面。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警车来到西门外，车上的扬声喇叭开始广播，内容是劝说球迷们赶快离开，不要做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这时候一名头上被砸了一个大包的女球迷哭着冲向警方论起了理，警方由于无法确认究竟是谁伤害了这名女球迷而表示不能马上给她一个说法，双方的僵持再次引发起球迷已经暂时平息下来的躁动情绪，一个球迷冲上前去投掷石块时被反应及时的警察一把抓住摁倒在地。远处的球迷于是大声喊着“放人”并从3个方向蜂拥而上，而警方干脆也主动迎战，天上再次下起了石头雨，路边的多头路灯、灯箱以及个别被堵车辆都被砸得不成个样子，一副巨大的广告牌也在此刻被闹事者点燃。混乱的场面根本无法控制，不时还有警车呼啸着赶来增援，车轮碾着地上满处都是的碎啤酒瓶，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刺耳声。

　　警力增援的效应慢慢地显示了出来，防暴警察逐渐将闹事球迷都驱赶到朱雀大街的南北两侧，不时可以看见有警察将抓获的闹事者扭送至广场停放的警车上，局势基本已在警方的控制之中。这时距离警方较近的球迷开始向警方“劝撤”，他们高喊“我们要的是黑哨，你们撤我们接着就撤”。在又对峙了近20分钟之后，见天色已晚，而参与对峙的球迷在人数上又越来越少，警方遂开始撤离，而对峙的球迷也没有因之再次冲上前来，一场闹剧看上去已然收场。

　　但个别球迷的目的显然还没有达到，随着警方的撤离，一群球迷又在距离球场广场东南侧约500米远的朱雀大街与二环南路西段的交接口聚集在一起，他们手持石块，见到警车就砸，即使是一辆标有“犬类限养稽查”字样的也没能幸免。过往的警车当中反应快的都只是被砸碎了几块玻璃，司机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但心理准备不足的就惨了，一辆车牌为陕O1252的警车就因难以抵挡石块的袭击而停在了马路中央，开车的警察拉开车门就逃，也幸亏他逃得快，因为十几个球迷马上就合力掀翻了这辆警车。此后个别球迷的行为越来越过火，他们只要见到车牌是陕O打头的车就砸，一辆车牌为陕OA3215的宝马损失最为惨重，不但被砸得体无完肤，还被掀了个底儿朝天。

　　由于时间已近22时，赶着发稿的记者只好踩着满地的碎玻璃和石块往酒店赶，而截至记者离去时止，警方对发生在朱雀大街与二环南路西段交接口的这出砸车事件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给予制止。

　　凌晨1点，记者又来到了事发现场，球场的广场已经是空空如也，但地上是一片狼籍。被烧毁的那辆警车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朱雀大街和二环南路的交接口，那两辆被掀翻的车辆也已经不见踪影。路面明显经过了清扫，除了能见到一些碎玻璃，石块和硬物都已经不见，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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