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段时间以来，有两个日子一直在李章洙心里面折腾。一个是12月31日，这是他与力帆合同到期的时间，另一个是12月16日，这是今年甲A联赛最后一轮比赛的时间。对李章洙来说，实际上到这个日子，他在力帆的工作就完全结束了，他在重庆执教四年的工作将要画上句号。再过几天，这个日子就要到了，现在的李章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记者打电话到俱乐部约李章洙聊一聊，李章洙问了一下记者住的地方后，他说了一个 位于两者之间的酒店的名字，让我们在那里会合。“你走一半路，我走一半路。这样对大家都很公平。”都说韩国人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李章洙来了重庆这么多年，也学了一些重庆人崇尚的跑码头讲江湖义气的袍哥脾气，不过归根到底，他还是一个很精明的韩国人。

　　中国的记者最牛B

　　与李章洙在酒店的咖啡厅坐下，他要了一杯咖啡，而且要服务员用最烫的开水泡。咖啡端上来后，他喝了一口，还嫌不够烫，用中国话向服务员强调了一句：“最热的开水！”闲扯了一会儿后，李章洙问我想问些什么问题。我说，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是想知道在你快要离开你工作了四年的重庆之前，你最近的心情怎样，会经常想到些什么？

　　李章洙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把身子前倾过来反问我：“你知不知道是谁说李章洙跟力帆漫天要价，又是谁说我收了黑钱？报纸上为什么这么写，是谁告诉你们这些记者的？”我只能告诉他，我没有写过这样的文章，我不知道是谁说捱9?的。李章洙很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知道所有的秘密。他还念个不停地说肯定有人对记者讲了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写。

　　“我离开中国以后，经常会想起的事会很多，其中少不了的肯定就有你们这些中国的足球记者。”在李章洙眼里，中国的足球记者是一种很神秘的力量。他们能知道很多俱乐部内部的事情，有些事情连他这个主教练都不知道，而且会把很多隐秘的细节都写到报纸上。李章洙说在韩国的报纸上，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么多有关俱乐部细节的详尽报道。在韩国，最热门的体育运动是棒球，足球最多只能排在第二位。“你们中国的足球记者比韩国牛B。”李章洙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在夸我的同行还是骂我的同行。

　　李章洙第一次领教中国记者的厉害是他第一次带队参加海埂春训的时候，有一天，他想一跟人找个地方喝咖啡，有人告诉他，只有基地的环碧小墅里有。李章洙一走进去，对于住在环碧小墅的众多记者来说，无异于送货上门。有记者让李章洙将第二年有夺冠势力的队伍数一数，李章洙说了大连，上海和北京等队，记者又问，为什么没有重庆队？由于翻译不在场，当时只会几句简单汉语的李章洙便开了个玩笑说：”重庆，冠军不行，保级还可以。“结果第二天很多报纸上都报道说：“李章洙明年的目标是保级。”这消息惊动了前卫寰岛的最高层，连集团的老总都找到李章洙问是怎么回事。从那以后，李章洙再也不敢近环碧小墅半步，而且把环碧小墅视为白虎堂，虽然现在李章洙中国话已算说得不错，但如果翻译不在身边，不大熟悉的记者采访他，他也会装傻冲楞的一句“听不懂”搪塞过去。

　　但真正让李章洙对中国记者没齿难忘的，还是他打官司的事情。“我一个韩国人，在中国上了法庭，这在韩国引起了轰动。我在韩国那么多年没上过法庭，但在中国却被你们足球记者送上了法庭，你们中国的记者比韩国的牛B。”明明是李章洙把中国的报纸告上了法庭，而且赢得官司，可他自己却好像是个比窦娥还冤的人。看着充满悲愤表情的李章洙，我知道跟他讲什么道理都不管用，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是占了便宜还卖乖。李章洙一本正经对我说：“我是韩国农民，我傻B。在我们韩国，不管因什么样的官司上了法庭，都是不光彩的事情。”在天马一和因为阿格鲍下课

　　“在重庆四年，我傻B。”李章洙最近老爱用这句中国话向他的中国朋友发出感叹，不过在这句话之后，他有时还会再接着说上一句：“在一和九年，我也是傻B”。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谁是谁非多一点，李章洙这次离开重庆力帆都是一次不愉快的分手。不过李章洙说这样的不愉快分手，并不是第一次，五年前他离开执教九年之久的韩国天马一和队时，情况与这次也很相似。

　　李章洙说自己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直，为人讲义气。所以到一家俱乐部干，只要老板愿意用他，他就会感谢老板的器重，不仅尽心尽力去干好，而且轻易不会跳槽。他在天马一和队一干就是九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开始他与俱乐部的关系非常好，他带着天马一和队拿过韩国联赛的冠军，拿过亚洲俱乐部杯和亚洲优胜者杯的冠军，反正一个俱乐部能在韩国和亚洲能拿的冠军，他基本上都拿到了。可是到1996年也就是他在天马一和第九年的时候，他与俱乐部之间的矛盾突然出现了。

　　李章洙说起那段往事之前，表情变得很痛苦，他突然用一种很难受的语气说，我这个人不能说没有犯过错误，不过直到目前为止，我从没有拿过什么“黑钱”，我从没跟人做过什么出卖老板出卖朋友的不道德的地下交易。我在重庆是这样，我在韩国也是这样。1996年的时候，我在一和队，那一年联赛开始前，我觉得我们队里还缺一两个好的前锋，就有几名外援到队里来试训。有一名年轻的黑人外援，我对他印象还不错，虽然还不能胜任队中的主力，但很有培养前途。这名外援当时还很穷，经常到我房间里用我的电话打国际长途回家。虽然这并不符合俱乐部的规定，我看他挺可怜，也就允许了。有一天，这个外援很诚恳地请我帮助他，因为他当时的经济状况很差，如果他不能留在我们队里，可能就没有收入养家糊口了。我当时觉得他还是很有潜力，而且他提出的转会费也不高，只有15万美元，就同意把他留下了。过了几天后我从报纸上看到，一和俱乐部以45万美元把这个外援买下了。我一下就来气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找到俱乐部，问他们怎么会花这么高的价钱把这个外援买下来，虽然这个外援有潜力，但还要培养两年才能打上主力，当年还用不上。可是俱乐部却说我多管闲事，后来类似的事又发生了几次，我就对俱乐部说，再这样不尊重主教练的权力，我就不干了，结果俱乐部也挺干脆，说你要不想干就不干了吧。最后，我就只好离开了一和队。说到这里，李章洙又狡黠地笑着说，那个转会费一下子涨了三倍的外援你们中国记者也认识，他就是在厦门踢过球的阿格鲍。

　　对中国球员我不敢打，只敢撞

　　李章洙说最近最难受的时候就是看着他的队员们，这些队员很多都跟他相处了四年。作为在中国唯一一个跟队员同吃同住的洋教练，李章洙感觉跟这些队员已是一个大家庭的成员。“一下子要跟他们分开了，我心里有一种很舍不得的感觉。虽然作为一个职业教练，必须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但我这个职业教练跟别的职业教练还不一样。虽然我做了十几年职业教练了，我只效力过两支球队，一支是一和，一支就是这里。也许对于那些一两年就换一家俱乐部的教练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在我的心里，这在工作和生活上都是一次很大的变动。”

　　“你刚到中国的时候，不是还让这些队员整得想赶快离开吗？”“我刚到中国的时候，觉得中国球员的职业意识很差。也许我天生在这方面就有敏感的能力，球员们晚上出去干什么去了，我很快就能察觉得到。我只好天天守在门口，看着队员不让他们出去。那段时间，我有时候不禁问我自己，我到中国来干什么来了？我还不如回韩国算了。不过我的性格比较好胜，我不愿意做一个逃兵，我意识到要让中国球员服我，我必须比他们更狠一点。”“于是你就用你的头去撞他们的头，这种惩罚方式是你爸爸教给你的，还是你的教练教给你的？”“都不是。按我们韩国传统，教练对不守纪律的球员，打几下踢几脚是理所当然的事，球员不但不敢反抗，连躲都不敢躲。可是我听朋友说过中国球员可不能打，尤其是那些大牌球星，你要敢打他，他真的敢打回来，我一个外国人在中国的球队可不敢冒这种风险，我就只好采取用头撞头的方法。因为这个方法很公平，我们大家的头都会痛，如果我同时惩罚四个球员的话，那吃亏的反倒是我，因为他们每个人只痛一次，而我要痛四次。那时候有人说我是铁头教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头也是有血有肉的。”李章洙说到这里，还感慨地摸摸自己的脑袋：“以后想起我刚到中国的那段时间，可能我的头都会隐隐作痛呢。”

　　我只想悄悄地离开

　　“我最近这段时间脑子经常像在放录像带，把这四年很多事情都重放一遍。这些事情很多，比如第一年我与车范根进行保级决战，还有我们队夺得了足协杯冠军，还有今年，今年FG难忘的事最多，还上了法庭。”李章洙觉得自己这一年经过的不愉快的事太多了，比他以前当教练十几年的总和还多，不过他不想在现在的情况下太多批评别人的错误。他说：“我不能躺着向天上吐痰，因为痰最后会全部落回到你的脸上。”

　　李章洙说他在重庆的很多事都做了笔记，有些事也许在合适的时候可以公开，有些人有些事他将永远埋在心里。我有点不怀好意地说是不是男女感情方面的事。李章洙摇摇头笑着说那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一样，在酒吧里总能遇上最漂亮的姑娘。“我不能讲出来的事，都事关很多人的名誉和事业，我一旦把这些事说出来，将对他们的前途和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只能把这些事永远埋在心底。当然这些事不都是令人不堪回首，其中也有一些是很美好的回忆。”

　　我问李章洙有没有设想过离开重庆的情景，李章洙似乎对这个问题早就在心里想过多少次了，他有些伤感但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想惊动任何人，我只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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