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曲乐恒

　　背景：

　　辽足俱乐部车祸事件

　　2000年4月26日晚8∶27，辽宁队张玉宁、曲乐恒、王刚三球员外出吃饭归队途中发生车祸，由张玉宁驾驶的韩国起亚轿车撞向路边一棵大树。系好安全带的张玉宁和后座的王刚受了轻微的皮肉伤。而坐在副驾驶座、未系安全带的曲乐恒，身子将前挡风玻璃撞得粉碎，上半身被甩出车外，两条腿卡在车里。最终的伤势诊断结果是：腰脊椎脱位，脊髓严重损伤，合并下肢截瘫。

　　曲乐恒：

　　足球运动员。1977年生于辽宁沈阳。8岁入辽宁少年队。1994年年底进入辽宁队，同年入选中国国家青年队；1996年被租借到上海浦东一年；1997年至今在辽宁队。

　　身高1.86米，体重75公斤。场上位置：前锋。球衣号码：7。

　　议论：

　　谁该为曲乐恒的未来保险

　　桑兰的悲剧给中国体育带来了震动和思考，有关运动员的伤害保险出台了。

　　那么作为中国体育项目最富有的阶层、最容易发生意外的中国足球运动员，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为他们进行保险呢？可惜，足球职业化已经风风火火这么多年了，球员的工资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俱乐部打水漂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了，但对于为球员保险的事到今天也没有人提出来---俱乐部没有、球员没有、足协也没有！(一天)

　　见闻

　　爬

　　位于南城角门中国康复中心，一进门处是比别处医院要宽敞得多的大厅，很好的地板。从那里走过时发现在大厅的地上有一个病人，正双掌、双膝着地，在爬。

　　同去的体育报记者告诉我：“曲乐恒每天也在这里这样爬。不过他爬得要快多了，他是运动员。”

　　运动员曲乐恒曾经在高原上跑“12分钟跑”，跑出3404米的成绩。折返跑则是“免测”。“这在足球运动员里是相当罕见的好成绩。”行内人这样说。

　　而曲乐恒现在，每天要到康复中心一楼的大厅里爬，至少四大圈，每天都要进行站柜练习(就是用带子把他绑在一个特制的柜子前，锻炼腿部肌肉)两个小时……他管这些叫“训练”，是他每天有空就干的事儿。

　　并没有人给他什么承诺。“大夫是这么跟我说的：练总比不练强。”用“赵本山式”东北口音说完这句话，他跟大家一起，笑得稀里哗啦的。

　　轮椅

　　曲乐恒有一部轮椅，轮椅不太好使。曾经，队友李金羽、李铁他们要凑一万块钱给他买辆好用的，被他制止：“千万别！现在这辆不怎么好，到时候我想扔也就扔了。你们给我买辆贵的，将来我扔是不扔？我可不想一辈子跟这东西混在一起。”

　　站回家

　　“我一定站着回沈阳！”这是5月27日赴京之时，曲乐恒对家乡父老立下的誓言。

　　而今，时间过去了半年，他康复的速度远远慢过想象。但是，他还是想“站着回去”，“要不然多没面子”。

　　朋友们逗他：“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有谱没谱啊？”他笑了：“别逼我啊，逼急了我拿着大顶回去，反正没说非得头冲上。现在，我的胳膊可有劲儿。”

　　所有人都看得见他身体的变化，他的上半身比从前宽了不少，那是他每天爬、每天倾力“训练”的成绩，而他的腿，曲乐恒最清楚，“细了，细多了”，是他期待已久的站立始终不来的证据。

　　彩票梦想

　　采访临到结束的时候，电视上到了彩票开奖的时间。曲乐恒摸出一张彩票正襟危坐，开始遐想：“我要是中了500万，我谁也不告诉。”他的愿望通俗无比：“买个车，买个房，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一刻，他不像个足球明星，也不像个截瘫病人。

　　全屋的人都在为他紧张：“让曲乐恒中吧，到时候一激动，他说不定一下儿站起来了。”他听罢朗声应道：“我要是能站起来，这500万我立马儿捐了去！”

　　可是，没有奇迹。曲乐恒只中了3个号。他安慰自己：“还行，还可以中个5块钱嘛。”

　　12月5日，周二，万众瞩目“2001年全国足球转会摘牌大会”举行的日子，忽然想去看曲乐恒。

　　绿茵辉煌仿佛还是昨天。3月4日辽、鲁沪上“超霸杯”一役，22岁的曲乐恒独中3元，粒粒精彩，紧接着入选国家队大名单。人人惊呼坐了5年冷板凳的曲乐恒终于等到风生水起，开始称他“白衣少侠”。然而4月26日一场车祸，他转眼成为无法站立的截瘫病人。在中国康复中心病床上度过23岁生日后，而今要他面对的是，一旦住院费被拖欠，“连买纸尿裤的钱都没有”。

　　在上升的中途从高处滑落，人生的顷刻转折，有什么故事比曲乐恒更生动，也更残酷？

　　不止如此，这个岁末是曲乐恒的年关。与俱乐部的一年签约将满，是否该与病床上的运动员续约？曾经许诺“管曲乐恒一辈子”的俱乐部开始向法律专家和媒体“问诊”，问出来一个说法：“管是人情，不管是道理”。车祸的直接制造者张玉宁表示可以赔偿，“赔多少法律说了算”。一切都很合理，不合理的只是曲乐恒的命和今后几十年的时间！

　　这样的时候去看曲乐恒，想象中必定要谋面的沉重让我几乎不能举步。对于同行人一声声在耳边的感叹“曲乐恒特别乐观”我反应麻木：“乐观？乐观是个什么东西？”

　　结果第一眼，曲乐恒就让我措手不及。他正躺在床上打手机，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笑逐颜开，一边舞着手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叫他的护工：“小王啊，把我摇起来吧。”靠着床板坐起来的他穿着辽宁队的黑色训练服，脖子上挂的手机套是卡通幼稚的那一种，对着照相机他抱怨脸上的疙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们告诉我受伤前的曲乐恒高大清秀、英气逼人，可是此刻看在眼睛里，他只是像一个孩子。

　　他好奇地拿过我的采访机在手里摆弄一番，笑嘻嘻地问：“咱们，什么主题？”

　　未来，没什么可担心

　　记者：今天上午看摘牌会的直播了吗？

　　曲乐恒：没看。

　　记者：不关心？

　　曲乐恒：我得训练，正常训练。不是很关心，要关心也关心我那几个朋友，他们都还挺如意的(笑)。

　　记者：那，自己呢？现在你父亲回去跟俱乐部交涉续约这件事情，是吧？

　　曲乐恒：有些事情商量商量呗。

　　记者：担心吗，对将来？

　　曲乐恒：不担心，没什么可担心的。我都这样了，还担心什么呀！(笑)无非就是说钱的问题呗，那玩意儿，要实在没人管，自己也无所谓是不是，也不是不能生存。只是一开始担心，问过大夫：“到底腿能不能行啊，我还得吃这碗饭呢？”

　　后来一看大家都说得挺严重，当时自己合计，行啊，不踢球也行啊，当个正常人也行。但是现在看来当个正常人好像也挺困难啊，也无所谓了(笑)。我想慢慢就好了，慢慢科学也就有突破了。

　　一生，最爱还是足球

　　记者：一开始就这么想得开？

　　曲乐恒：谁得了这病他不想自杀那是假的，突然间所有的一切你都失去了。

　　如果我这球已经踢得差不多了，也还好一些。毕竟我这足球的路还没走完，可以说刚开始走不远吧。真是不甘心。

　　记者：那怎么走过来的呢？

　　曲乐恒：也没什么，一看家里人那么多，自己没死已经是很万幸了，脑袋也没撞坏，我就想现在能跟一家人在一起，能和我喜欢的朋友在一起呆着，也是一种幸福。所以也就无所谓了。要干不了也就干不了吧，谁让我摊上了呢。后来，我就觉得挺开心的。

　　记者：好像是你父亲说，如果情况一直不怎么好的话，准备把你接回沈阳或者送到国外去治疗？

　　曲乐恒：怎么讲，要是知道外国有哪个地方治这个病有办法，那就去呗，如果能让我重返球场的话，花多少钱、倾家荡产、哪怕贷款咱也得看哪。至于外国现在发展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谁要能查到这方面消息，那对我真的挺重要。

　　官司，不想影响张玉宁

　　记者：现在外面都在说这个钱的问题，因为跟将来有关。保险到底怎么回事？

　　曲乐恒：保险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俱乐部上没上这个保险我也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有律师和媒体说，俱乐部已经没有给我付医疗费这个责任了，它仅仅是道义，因为工伤划不进去，他们没有责任管我。

　　记者：这些话听着挺难过的吧？

　　曲乐恒：大家都有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说这些现在还太早。看看吧。

　　记者：有一种意见，你只有去找张玉宁，走法律的路。

　　曲乐恒：其实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影响他的前途。

　　记者：这种事情也挺伤感情吧？

　　曲乐恒：是呀，你说这让人多矛盾呢。我们俩从小是一个学校的，在一起踢球。父母也是一个厂的。

　　愿望，只要让我站起来

　　记者：对将来有什么愿望？

　　曲乐恒：最大的愿望还是踢球呗，我现在还是觉得踢球最好。

　　记者：你说过，如果能让你重回绿茵场，你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那你这个重回绿茵场的概念是什么？

　　曲乐恒：像个运动员一样。如果这个病好了再踢球，对人生的理解，对事业的追求各方面，我都会完全不同的。但是我知道的，特渺茫特渺茫了。

　　记者：还好，你不灰心。

　　曲乐恒：我对自己始终非常相信，也没太往心里去。要是老琢磨将来不能站起来什么的，那也不行，心里也受不了。我现在就想，只要能让我站起来，让我走一走，走得好不好都无所谓。(吴菲)

　　大家来帮曲乐恒

　　这是队友李金羽委托其父母，为曲乐恒在银行开设的账号。

　　所有关心曲乐恒的人，请尽心尽力而为。

　　户名：曲乐恒；账号：211830443-01076345101，中国建设银行辽宁分行沈阳北站开发区支行北站分理处；

　　汇入城市编号：00211；地址：沈阳市沈河区北站路11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