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喜马拉雅！

　　文/李烨[微博] 图／DOM FURORE

　　在每年12月到次年1月这段时间，我曾体验过南非的阳光、佛罗里达的海滩、海南的喧嚣或是昆明一如既往的春天。但去年12月的尼泊尔之行刷新了我此前所有美好的高尔夫记忆。这也许是我一生里最美妙的一段冬季高尔夫旅程。从踏上尼泊尔土地那一刻起，这趟远超预期的旅程至今仍让我回味无穷。

　　去尼泊尔是我的好朋友兼著名球场设计师汤姆-多克的建议。去年12月初，他到海南考察了手头的一个案子，在圣诞节的假期前，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去看看一些有特色的球场。汤姆提到在尼泊尔有2个他想去的球场。一个是他朋友设计的、也是因设计班顿沙丘而一举成名的大卫-基德(David Mckay Kidd)的戈卡纳森林度假村(Gokarna Forest Resort)，到今天仍是尼泊尔唯一的一座18洞球场。另一个是仅在照片上看过的喜马拉雅(Himalayan)球场。

　　加上日本的一名球场界权威，Masa, 我们一行三人，就这样决定出发。我要感谢多克，如果不是他的建议，我肯定会错失这么一趟美妙的旅程，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去尼泊尔打球，哪怕它就近在咫尺。从昆明飞加德满都，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尼泊尔对我实在太过神秘，这也让我在出发前并没有对这次旅途抱多大期望。那里的球场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一共8座)，也从来不是杂志推荐的打球胜地，当然不敢期待什么精品和杰作。我只知道在喜马拉雅打球，会有不错的山景。我在2009年3月号《高尔夫大师》上看到过一张照片，就是被围绕在山谷和云海中的喜马拉雅球场。后来我还听美国同行们说起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尼泊尔天气多变，尤其早上雾气重是家常便饭，当时Golf Digest的摄影师Dom Furore在球场足足待了三个星期，才最终拍到了那张照片(对，就是本文的开篇图)。你能想象那种每天朝五晚五、日复一日的期待和失望吗？真是敬业。

卡拉当地最豪华的Fulbari Resort & Spa，同样风光秀丽，值得一试。

　　飞机在加德满都落地，我仍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里和很多落后国家的机场一样，嘈杂而纷乱。来自各个国家的旅游者聚集于此，操着尼泊尔式英语揽客和兜售的人随处可见。

　　从加德满都机场到戈卡纳森林度假村大约30分钟车程，一路所见和我想象中的加德满都并无二异，喧闹而拥挤的街道两旁，众多楼房、印度教庙宇和棚户组成的贫民窟比肩而立。这里的黑出租车几乎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日韩产品，司机们麻利地将我们的球包绑在车顶，然后钻进驾驶室发动那台耗油量严重的老汽车。加德满都的城市化进程在上世纪末的东南亚经济危机后戛然而止，保留下现在这个传统与现代混合交织的大杂烩。而作为一个国家，尼泊尔也和周边邻国有着相似的经历。这里曾是英国的殖民地，在二战后获得独立，并在上世纪80-90年代有过一段经济高度发展期。21世纪初，尼泊尔因为民主革命和王室的退位而陷入了几年的政治动荡。最近这两三年经济和政局相对稳定多了。

　　我们在戈卡纳森林度假村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飞往喜马拉雅球场所在地博卡拉(Pokhara)。这趟在数十座小飞机上半小时的旅程，成为我这次尼泊尔之行最大的收获之一。如果你无缘去登顶珠穆朗玛峰，那么你可以来一趟这样的飞行。我挑了一个紧贴右侧舷窗的位置，那半小时我的眼睛基本没有离开过窗户，手里的相机也一直都是开的。从万米高空俯瞰喜马拉雅山脉，晨曦所过之处，皑皑白雪被染成一片金黄。在我的记忆里，只有从洛杉矶往西雅图那趟飞行中，我曾感受到过相似的震撼。但和那一趟白色火山的风景相比，这一趟的景色更为壮观和绚烂多彩。

　　喜马拉雅球场的6号洞果岭。为了防止野生的牛羊对果岭造成破坏，球场内的果岭都设置了一圈铁丝围栏。

　　博卡拉不是座现代化的城市，它的机场就像个小型汽车站。但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静谧而秀美的地方。博卡拉只有10万人口，却已是尼泊尔第二大城市。中尼边境平均海拔8000米以上的喜马拉雅山脉在尼泊尔一侧高度急剧下降，到了仅100公里之外的博卡拉，海拔只有1000米上下。这也造就了喜马拉雅山南麓博卡拉河谷上这座美妙的城市。这里拥有从远处的雪山到城镇里亚热带森林湖泊的全部景观，如同共拥阿尔卑斯山和日内瓦湖的瑞士。所以博卡拉也有一个别名：“南亚的瑞士”。无论徜徉在小镇里的湖光山色中，还是朝喜马拉雅山徒步远足，都是完美的体验。

　　从博卡拉机场到喜马拉雅球场大约20分钟车程。大多数的路程都是羊肠小道，但两边的风景却总是让人忍不住下车驻足。球场尽头就像一个小道尽头的世外桃源，在那个起了薄雾的早晨更是如此。

　　我们到达球场的时间大约是早上10点，起雾的天气也给了我们不少烦恼。因为我们订了当天下午4点的飞机返回加德满都，这让我们有点担心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完成18洞。“不用担心。”球会老板兼球场设计师Ram Gurung这样告诉我们。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他特意一大早就在球会等候。他对我们说，在这个季节，博卡拉早上起雾很正常，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消散。

雪人球场峭壁上的发球台

　　很快，我们就得以如愿开球。为了让我们能对球场有更好的了解，Ram这位将近70岁的老人特意和我们一起下场走了18洞。他出生于英国殖民地时期的尼泊尔，后来在新加坡受教育并加入英国海军，以上校军衔退休，还获得了大英帝国MBE勋章。这位哥们是在从军时开始打上高尔夫的。他想念儿时记忆中巍峨和秀美并存的尼泊尔风景，决定在这里养老。当然，球瘾很大的他还需要一座球场。直到1993年，他听说有人要在博卡拉修建高尔夫度假村，于是毛遂自荐加入了这个项目。球场一开始建成9洞，后来逐渐扩充成16洞， 其中两洞重复打两次(第1和第2洞，也是第17和18洞)，就形成一个18洞的循环。

　　所有的好高尔夫球场都有它的特色，但在喜马拉雅球场，用毫不夸张的说法，连它的用地都是世界上绝无仅有。Ram专门在喜马拉雅山脉谷地找到了这块河道穿行而过的丘陵地带，这为球场提供了天然的起伏和水障碍，当然还有完美的自然景观—— 冰川融化造出的蓝色河道、黄绿色的球道、加上远处白色的雪山、天上的蓝天白云，还有球道上的牛羊和天上飞过的老鹰，五彩缤纷。走在球道里，Ram不无骄傲地说，当年他建造球场时没有动用任何大型机械，花了五年的时间建成9洞。一切球道的走向、球洞造型、球场布局乃至画幅一般的景观，都是浑然天成。在今天这个充斥着大型土方工程和纯人造球场的年代，他确实值得骄傲，因为和大自然对话的能力，正是设计师道行的体现。正如设计了柏树点和奥古斯塔的大师阿利斯特 - 麦肯兹所说： “对球场设计师来说，最高的评价莫过于，球手认为他的作品是纯天然的。”

穿越这座河谷上架起的小桥，不像在打球，倒像在徒步远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喜马拉雅球场打球，需要在崎岖的山间上上下下走十几公里， 高低落差近百米。也许这一洞你置身于平坦的河床边，但到下一洞又会在悬崖上建造的发球台俯瞰球道。在这个球场打球，也是一个户外登山与徒步的体验。在几个高处的发球台，球场与河谷的秀美风光尽收眼底。险峻的16号洞发球台位于悬崖边缘，这个面积不到10平方米的小平台也拥有最美丽的风景，但我几乎无法克服自己的恐惧去开出这一杆。最终我只完成了一半的挥杆动作，因为我甚至不敢将身体重心完全转到另一边。

　　在我看来，喜马拉雅球场的三个五杆洞都做得非常好，真正做到了风险与奖励的平衡。Ram在设计中甚至加入了一些经典的球洞元素。比如球场的15号洞模仿了苏格兰普莱斯特维克经典的17号盲洞Alps。这一洞攻果岭一杆也需要穿越一个小山包，到达山的另一边，极具策略性和挑战性。更难得的是，这是Ram在不动用任何土方的情况下完成的模仿。这位纯粹的业余爱好者，已经拥有了设计大师的境界。喜马拉雅和圆石滩、松树谷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业余爱好者设计的伟大球场。

　　在这里打球，有着比苏格兰更原始的感觉—— 除了看不到大海和滩涂地。走在球道上，放养的牛羊就在身边吃草——它们也算是球道草的维护工。为了不让牛羊破坏果岭，Ram用栏杆围住了很多果岭，只给球手留一个旋转出入口。为了适应地形，球场的果岭和发球台都偏小，果岭面积是一般球场的1/3，发球台甚至只有1/5到1/8，草也不齐，更像是散落的沙地。但正因如此，这样的小果岭具备了相当的可打性，能停球。这里没有豪华会所，没有球车，草坪养护也不佳，球道草长度和我们熟悉的中长草差不多。更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年轻专业球僮，提供一对一的服务，还有一个特厉害的男孩Forecaddie专门为我们看球的落点和找球。

　　著名球场设计师罗伯特-亨特曾说 ：“一个真正的好球场需要时刻创造惊喜，那种下一洞都会比上一洞更好、更值得期待的惊喜。”在喜马拉雅球场的几个小时，我时常能想起这句话。穿过上一洞果岭，到达下一洞发球台前，我们往往需要走上一段路程。无论是走上山丘还是走下河谷，视野所及的美丽风景总是让我们充满期待。

　　我不停地在脑海中想象，下一洞又会给我一个怎样的惊喜。在球场中穿行，我总有一种自己是个户外探险者的错觉—— 如果你追求这样的感觉，喜马拉雅球场是个不二的选择。对我们来说，那就是一次户外远足，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自己打了多少杆。

　　马克- 吐温说“高尔夫是场被扰乱的散步”，但在这儿铁定不是。而且这是我生平走过最美好的一段路。

　　直到回国一个多月后，我依然能清晰记得喜马拉雅球场每个球洞的走向和果岭，这在我的高尔夫生涯里绝无仅有——我在此前已经打过数十座世界百佳，但无论是经典的圣安德鲁斯老球场还是华丽的奥古斯塔国家俱乐部，都不会给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C.B-麦克唐纳德说过：“一个经典或者理想的高尔夫球场，需要多样性、独特性，以及拥有浪漫气质的魅力。”喜马拉雅山下的高尔夫，正是更多了那么一些浪漫。或者，又如尼泊尔诗人拉克希米-普拉萨德-德瓦科达在诗中说：“黄金如手中的污物，钱财又有何用？菜叶和干菜的生活，才能使我心情愉快。”就是这样。

　　喜马拉雅球场18洞打完，我们特意赶到佩瓦湖边的小店喝了一杯咖啡，感受夕阳下的湖光山色。后来，我还在博卡拉的小机场里点了份鸡丝炒面，在露台上眺望远处的雪山。美好的时光顿时停滞，我很遗憾自己不能在这里多待两天。米兰-昆德拉说：“尼泊尔就是一座让人能慢下来的国度。”我已经有了计划，下次再到博卡拉，我会制定一个三天的行程，除了再打一次喜马拉雅球场，还要享受一下这里迷人的慢生活。

　　回到加德满都戈卡纳森林度假村，这里拥有另一种魅力。上世纪90年代落成的度假村如今看来还颇为舒适，这里的森林球场同样没有太多人工雕琢的痕迹。在这里打球，就像穿行在一座野生的原始森林。球场总经理、同时也担任尼泊尔PGA秘书长的Deepak告诉我们，这里猴子司空见惯，横穿球道的小鹿也时常可见，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豹。“关好你的门窗。”他特意提醒，“否则猴子会爬到你的房间里觅食。”

　　从加德满都返回昆明的飞机上，我特意选择了紧靠飞机左侧舷窗的位置，这样我就可以再一次在飞行中看到壮丽的喜马拉雅山。我第一次觉得，光是窗外的风景，就能让我的这趟飞行值回票价——就像我这次超出预期的超值尼泊尔之旅。

　　【签证】不用工作证明，不用按指模，更没有面签。对中国公民而言，尼泊尔旅游签证只需要护照和照片就可以在北京、上海和拉萨三地尼泊尔使领馆申请，15天签证费人民币175元，30天280元。

　　【饮食】尼泊尔接壤中国和印度，临近泰国，历史上还曾是英国殖民地，受这些国家文化影响都很深。到尼泊尔旅游，不用担心吃的问题。这里的中餐和泰餐都做得不错，当然更地道的是印度餐。由于位于喜马拉雅山脉的冰川脚下，这里的矿泉水品质很高，啤酒一级棒。加德满都最驰名的餐馆Krishnarpan位于当地最好的酒店Dwarika Hotel内，值得一试。

　　【住宿】加德满都的戈卡纳森林度假村拥有不错的住宿条件。到博卡拉可以住当地最豪华的Fulbari Resort & Spa。另一个选择是体验当地特色的旅馆和家庭客栈。冬季的尼泊尔和昆明一样，早晚温差很大，早上的气温往往只有5到6摄氏度，需要一件稍厚的外套。

　　【货币】尼泊尔是南亚物价水平最为低廉的国家之一。根据当下的汇率(1元人民币约合13.7卢比)，10元人民币能吃到一顿正餐，大约每天100元人民币就能找到条件很好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