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德：下棋不应该荒废学业 棋道应该是一杯清茶

　　本报记者 邓科/采写

　　2006年11月17日，一代围棋名家陈祖德从中国围棋协会主席一职退下。从1988年开始陈祖德在这个职位上任职18年。拜师顾水如，成为吴清源的师弟，代表中国迎战日本代表团，35岁因患癌症远离围棋，1992年创建中国棋院与王汝南、华以刚创造“陈王华时代”。这一切都是从陈祖德15岁放弃当“油漆工”的梦想开始。

　　结缘围棋 只因父亲强拉硬拽

　　陈祖德说，没想到自15岁迈进上海体育宫的那一刻起，他的一生便与围棋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本来是在造船厂半工半读，梦想就是当一名油漆工人。如果不是我父亲强行将我拉去了体育宫，也许我的一生不会如此多姿多彩。”

　　在陈祖德的回忆中，最感慨的要算是拜顾水如先生为师，同时也成为了棋圣吴清源的师弟。在陈祖德的回忆录《超越自我》中，陈老这样写道：“顾先生是30岁左右收下吴清源的，事过30年又收下我这第二个学生。吴清源的年龄跟我父亲一般大，从年岁上来说是我的长辈，从棋艺上来说则又是我的老师，但从两人出于同一位老师这一点来说，吴清源和我又是师兄弟，这关系有些微妙。”

　　初当挑战 却饱受十年病魔之苦

　　真正属于陈祖德的第一次大战是在1960年日本围棋首次访华，那次交流是由陈毅同志和日本的松村谦三先生共同发起的。陈祖德的对手是与吴清源同样享有盛誉的坂田荣男九段。那一战，陈祖德输得很彻底，同时

中国队也以32负1和2胜惨败。几届中日棋战下来，陈祖德饱尝惨败之痛，同时，也承受了身体上的病痛。“那时候比赛是每方5个小时，从早下到晚，一盘棋下来腰酸腿疼，头也晕。这种比赛最伤脑和胃。”

　　随着

中日围棋交流的展开，中国围棋逐渐提高起来，陈祖德也从一个毛头小伙发展成为了全运会11冠王，而他的身体却呈相反的方向发展。35岁时，陈祖德险些被癌症夺去了生命，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病竟然使这位曾经叱咤棋坛的大将远离棋盘长达10年之久。“从35岁到45岁这10年间我就没有再下过棋(比赛)。”

　　建立棋院 促成中国围棋振兴

　　1986年，陈祖德的病已经痊愈。正当他准备杀回棋坛时，一纸令下，陈祖德迈进了国家体委的大门，成为了当时国家体委训练四司的副司长。在体委任职期间，陈祖德分管5个项目，其中就有围棋，因此，陈老一再表示，虽然他远离了棋盘，但并没有离开他所钟爱的围棋。也正是由于陈祖德在国家体委任职，围棋成为了中国第一批设立管理中心的项目之一。

　　“能够建立管理中心对围棋来说是飞跃的开始。当时与我们一同被分在玉蜓桥这边的还有网球中心。”陈祖德回忆，当时的玉蜓桥还是片荒地，当大家前去看地址时都很不满意。“我们就说，这不是菜地吗？怎么把我们给分到这来了，太荒凉了。没想到，几年之后，这里成为了全国体育的中心地带。”

　　中国棋院落成时，中国围棋也在与日本的较量中逐步发展成为振兴民族的体育大项。1998年陈祖德等老一辈棋手做出一项对自己非常不利的决定，建立中国围棋等级分。“这个决定对我们老头子来说当然是不利了，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怎么可能下得过他们年轻人。但我们知道这个规定的出台一定可以推动中国围棋的发展。”

　　胜负之间 下棋不等于辍学

　　“现在中国围棋的胜负心太强，这多少有些脱离了围棋本身所含有的文化韵味。”一生与围棋相伴的陈祖德表示，虽然他在进入围棋世界后不久便置身于中日围棋对抗赛，几十年下来，组建中国棋院，建立中国围棋等级分，推动中国围棋与日韩抗争，但他同时也感觉，围棋发展到今天多少偏离了千年流传下来的“文化之道”。

　　看到现在这么多孩子来学棋，这是我年轻时不敢想的事，但同时我也看到，他们大多都是连小学都不上便来学棋。棋是下得很好，但文化知识等于是空白，这就是功利心太强的表现。

　　回忆当初自己学习围棋时，陈祖德告示诉记者，虽然那时他没有去上学的条件，但当时在体育宫的旁边就有一个

图书馆，读书成为了他学棋之外的唯一消遣。“那时我每天都会利用午休时间去图书馆看书，几年下来，也算积攒了不少知识。所以看到现在的孩子们荒废学业，挺为他们着急的。”

　　围棋之道 应该是一杯清茶

　　陈祖德说，围棋是一个多元化的项目，与很多棋以外的道理是共通的，如果只是单独专注在棋本身上，并不是件好事。“每个人对围棋的理解会不同，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对围棋的理解也会不同，这是来自于知识和阅历的不同。所以，我认为当棋力本身增长到一定阶段后，文化基础、世界观等很多方面都会成为再上一个台阶的因素。”

　　陈祖德认为，围棋本应是一片竹林、一杯清茶，在清心雅欲中手谈。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争胜负，争奖金，争名利。“现在围棋周围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虽然这些对于推动围棋的发展很重要，但同时也使围棋变得有些浑浊了。”

　　采访手记

　　陈祖德这个名字对于上世纪8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来说，也许会有些陌生，就算是知道他的人也往往会把陈老看成是一个年迈而慈祥的老人。但又有谁知道，在这个老人的身上所记录的中国围棋的发展以及无数常人所不敢想象的故事。

　　当陈老同意接受我的专访时，我的心情是忐忑的；当真正坐在老人的对面时，我的心情更加不安。面对这样一个老人，我应该从何处谈起，我应该如何提问才能够即不触犯他又能达到我的采访目的。我选择了直接提问：“我在从前的采访中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方式采访您。”“没事，你随便问。”他说。

　　在采访中老人提及了很多我不曾知道的往事和爱好，听着老人讲述他和金庸、和沈君山以及和无数中国体育名流之间的故事，看着老人提及这些事情时开怀的大笑，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一点感慨，一点温暖，还有一点崇拜。原定40分钟的采访一直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在这两个半小时，陈祖德笑得很欢畅，当向我介绍他的围棋珍藏时，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征杀赛场，叱咤棋坛的年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