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酒，没有选择马上回房去，而是一路漫步来到同里湖畔，所在的度假村是若干年前举办天元战的故地，这次来却发现焕然一新。最欣赏的是这些新建的建筑用足了水景，池台令人有曲水流觞的联想，而夜色中湖水拍岸的声音更是无上的点缀——流水就是流年呵！何况还有头上的明月，江南的明月。明月曾经照古人，今晚也不消追忆多久的往事，二十年江南春色，足矣！

　　1987年，那时的两位主角一个叫聂卫平，一个叫马晓春。当年他们如日中天，今天却只能用老将相称，毕竟，19年过去，天元战已经走到第20个年头。马晓春是不服老的，然而他对着一班旧友不也发出如此感慨：“要想通过预选赛打到天元，恐怕已不再可能。”

　　所幸的是他们各有各的年华老去，却各有各的快乐感悟——你能说聂卫平、马晓春、刘小光他们哪个彻底告别了棋坛，干着与围棋无关的营生？昨天下午的对局是友谊赛表演赛，但他们中哪个有半点作秀的成分？聂卫平为失误脱口日语，马刘两个“冤家”为聚首决赛互相打趣，常昊接受采访时也只是笑笑说：“输赢几盘棋无所谓，就是联赛没开好头，我还是有信心最终取得好成绩。”……他们的快乐只是超越了胜负，但棋手的角色却从来没有黯淡。这一点，已经进行到整整二十届的“天元战”是最好的试金石，伟大的试金石！

　　他们老了吗？看着聂卫平微露花白的鬓角你不得不承认时间是无情的，但是他不是还在乐呵呵地下着联赛，一样地斥责敢赢他的人“臭棋”吗？曾经被认为放浪形骸的马晓春不是突然就成了“马小组长”，而且为中国围棋的又一个春天发挥作用了吗？一位资格更老的棋手“训诫”道：“现在的年轻棋手成绩好，但确实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你们这些老将还是要发挥作用，让他们知道不足。”昨天追忆“天元战”发端的时候，一个老记者提到的一句话“天元是棋盘上一个点”，却让我听出了禅义。

　　不久前，一位刚刚赢得荣誉的棋手私下坦言：“现在我的疲惫感恢复得越来越慢，不知是不是年龄的关系？”我报之理解的一笑：李昌镐不是也难脱这样的自然规律？之所以对当作自己朋友的这位棋手有这样的释怀，或许因为我也面临着相同的问题：87年正逢我参加中考，在此之前，我写任何文字的目的是为了打动阅卷的老师，在此之后我逐渐懂得文字首先要打动自己……一转眼，自己也步入中年。

　　于是在第二十个年头，为了苦思一篇评论深夜外出寻酒，然后畅游方趁兴而归。走进宾馆大堂时，耳边响起一片聒噪，还以为是蛙声一片，循声一看原来只是中央空调的排风。不过，却恰好应了那句古诗的意境：“醉中不信有啼鹃，江南二十年。”

　　(张晓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