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恺报道 半年前，这个灰色的钢铁城市还在为冬奥会叫喊，随处可嗅当地人的喜悦、激动、意大利人与生俱来又毫无根据的优越感，大街小巷用强烈的都灵口音高呼“公平竞赛，为举办奥运自豪”。是是非非，荣枯易损，如此之剧，国际奥委会不禁打了个冷战，而都灵人可不是打冷战的问题，而是浑身颤抖，汗毛直立，目光僵硬。这座亚平宁赖以生存的工业基地、世界闻名的汽车之乡，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动荡，像东南亚海啸。已刻进城市骨髓的尤文俱乐部，109年历史上首次降级，全世界1400万尤文迷崩溃。球员可以走，球队可

以重塑，犯错的人赔罪。唯一不能补偿的，是球迷的心，受伤的心。球迷个体的生命，不能像俱乐部那般延续，面对自己的球队遭此重创，何异于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溺死在水中？

　　半年前，满街都是冬奥会旗帜和皮埃蒙特大区区旗。如今，满街都是尤文队旗，还有各式各样的条幅标语。半年前，蒸蒸日上，你争我夺。如今，摩拳擦掌，恨不得组织暴动把米兰俱乐部、把新的足协官员、把法庭议事室砸个稀巴烂。都灵，不再是从前的都灵，意大利国家电视台转播全国庆祝世界杯夺冠时，列举了10多个城市的庆祝场面，偏偏没有都灵，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就算当初莫吉再黑再强权，听到都灵人的哭声和哽咽，看到他们的泪水洒在街边，谁都会动恻隐之心。莫吉就这点厉害，会抓人心理，“我不是为我自己的处境悲哀，而为尤文球迷，球迷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都灵费拉里斯大街32号，给它个好名叫大街，其实破旧程度和宽广度根本无法和中国人观念中的大街相比，没办法，意大利就这样。尤文俱乐部总部坐落在这里，3层小楼，一栋带有90度拐角的小楼，孤独地矗立在那里。风光时可以说它有威严，落魄时则得改用潦倒来形容。这栋小楼在这半年里一落千丈，先是莫吉、吉拉乌多爆出丑闻在这里反省寻找出路，然后迎接新主人，接着佩索托离奇坠楼，最近一幕则是见证首次审判结果。

　　上周五，审判结果在晚上21点前一点出来。下午4点多钟，开始有球迷向这里靠拢，三三两两。到了18：00，人群初具规模，记者和球迷围聚在一起讨论。新主席吉利和部分新董事成员，都在总部里焦急等待审判结果。记者们是来捕捉新闻的，工作需要；球迷是来陪伴自己球队的，情由心生。气氛平静，有点压抑，没人抬高声音，球迷的脸上清楚地刻出“悲观”两个字，他们意识到降级在所难免，抱希望态度的人几乎没有。平静的另一个原因，当然是意大利世界杯夺冠，成为世界冠军刚5天，血液里的疯狂自豪不可能马上被驱走。不知道结果，球迷讨论的是尤文方律师赞科佩的态度，有人批评他承认尤文应该降乙级的立场不对，有人则觉得这是明智之举。退休10多年的机械工程师西拉库萨诺说：“赞科佩有毛病啊，竟然称尤文到乙级是合适的解决方式。责任应该分开，犯了错的领导是一回事，而俱乐部和球员是另一回事。”可西拉库萨诺马上遭到反对，离他最近的老婆福斯科女士当即否定，“我估计，如果赞科佩采取强硬态度对着干的话，我们的结果会比乙级更惨。”

　　18：35

　　雷阿娜·佩索托女士从俱乐部走出来，她是代表还躺在医院病床的老公，向领导们表示对球队命运的关注。球迷给了雷阿娜女士零零散散的掌声，对她喊："勇敢点"，雷阿娜快速走出，上车，没跟球迷记者进行接触。那一刻，大家的心也都不在佩索托身上。

　　19：03

　　尤文最大股东Ifil公司执行董事、丑闻案爆出后尤文俱乐部临时执行董事圣阿尔巴诺驾车到来。他的出现，说明Ifil对尤文球队的关注。同时，等待的球迷群越发壮大，人们有点同仇敌忾的味道。

　　两个老球迷，一个叫塞尔吉奥·罗西，一个叫桑托那，前者管自己的儿子叫奥马尔，后者管自己的孙子叫奥马尔。两个老人本来不认识，因同一喜好聊了起来，还用问吗？给晚辈起名奥马尔，是纪念尤文1950年代伟大球星奥马尔·西沃里，他是意籍阿根廷人，于去年逝世，总穿着黑白两色的袜子。两个老人异口同声："现在什么事都不确定，唯一确定的是：我们对球队的忠诚不改。这份感情，球队在甲级和丙级是一样的。"

　　21：00

　　结果出来，球迷爆发。哭声喊声连成一片，感情从开始的悲观转变为愤怒。人们在夜色中与远处的法庭抗争，什么世界冠军、史上最辉煌球队的颜面都抛弃了，只剩无穷尽的喊叫和抗议。俱乐部周围的夜光灯全部打开，照亮了整栋小楼，俱乐部和球迷连为一体。这感觉，从前只有夺冠庆祝时才有。小孩子骑在大人肩膀上，挥舞着尤文队旗，他们还不能完全体会事件的严重性，但小孩子的表情总是最真切的。"哦，天哪"，"上帝"，"他妈的全是疯子，这比足球场内的丑闻还丑"，球迷们用尽平生所学辱骂、讽刺这一让他们颇感意外的结果。乙级也就算了，能接受，干嘛还罚30分？"这不意味着下下赛季还要在乙级？10连胜后才零分，这不是扯淡嘛！""米兰怎么就在甲级？而且还有联盟杯的可能！"俱乐部高层一个个从屋里走出来，主席吉利带动球迷"造反"，扬言一定要战斗到底，要上诉。董事会新成员塔尔德利说："比我们预计的要重得多，我很伤心，很失望。我不是想救莫吉和吉拉乌多，只想说有些裁判和裁判指定员也该有同样的判罚。现在，莫吉系统怎么运转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米兰跟我们不一样？别忘了，我们一直都是态度最好的，我们早表示过要革新，而别人没有。"在撕心裂肺的喊叫中，竟然有人大笑，小伙子名叫伊尼亚佐，他有点近乎抽搐地笑后解释道："我这是气到了极点，为了不让我的感情全部爆发出来，为了不让愤怒左右我，我只能这样做，否则我会杀人的。"

　　很多没有到场的名人立即通过媒体表态，前尤文球员卡布里尼和卡乌西奥表示："这种处罚是在罚球迷，太过分了。尤文不太可能一年之内升级。"都灵市长奇安佩罗说："罚分超乎情理了吧。俱乐部和球迷都已表示认识道自己的过失，给出了革新的信号，为什么还要这么判？可能他们知道还有上诉过程。我们会一直支持尤文，直到她恢复成从前的老妇人。"

　　22：00

　　费拉里斯不愿平静，上百球迷不知怎样发泄才能满意，俱乐部领导安慰球迷，表示会竭尽全力上诉以求得到更公正判罚，午夜，都灵慢慢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