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葡萄牙的足球巨星，仿佛里斯本的广场鸽，养尊处优，招人爱慕。

　　咖啡店里的老太絮叨着菲戈的海景豪宅，95%的球迷道听途说着球星们的一切。

　　或许，只有亲历现场的记者们才有机会看一眼“广场鸽”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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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30多个国家的1500名摄影记者，为了获得每场比赛仅有的150个拍摄席位，不得不提前5小时去球场排队，而至少3000名文字记者，为了获得到混合区、新闻发布会采访的机会，也要申请不同的入场票，费尽口舌之后，或许只得到一句“pleaseputyourselfinthewaitinglist！”打算在新闻发布会上提问？对于亚洲记者来讲，差不多是痴心妄想！

　　球员离开更衣室去大巴，那段20-50米长的走廊被称为“混合区”，记者们被保安挡在两边的栏杆外，拥挤吵闹。从每个球员的表情和步调，可以看出他们的胜负和身价。这时，只有那些与球员有私交的“自己人”记者，才有可能跟某人搭上话———如果你恰巧挤在他们身边，也许会听到些什么，前提是：他们的语言你正好听得懂。

　　采访欧洲杯的中国记者，往往被人忽视。好在，总还有些机会走近那些绿茵幸运儿。

　　里卡多站在那里，忧郁的眼中洋溢着一些兴奋和激动。有时他也会皱着眉头侧耳听记者的提问，然后逐一回答。他们说的是葡语，一句都听不懂。

　　神奇之手拨走英格兰里卡多

　　葡萄牙队守门员

　　葡萄牙和英格兰残酷的点球大战结束后，老记们疯了一样涌向“混合区”，似乎那里有比点球大战更刺激的猛料在等待着他们。聚在栏杆外，大家伸长脖子看着长长走廊的尽头。那里还没有任何球员出现。

　　足足15分钟后，葡萄牙队的替补球员走来了，他们背着包，斜眼瞟着蚂蚁一样多的记者，偶尔，碰到当地相熟的记者，互相击掌，有的还会聊上几句，然后慢慢悠悠地爬上停在外边的大巴。显然他们不是大家等待的主角。

　　突然，人群中发出“哄”的一声，有重量级人物出现！只见鲁伊·科斯塔和里卡多先后走来。大家都扑向了守门员里卡多，却把“黄金一代”的“二哥”科斯塔晾在了一边，只有几个没挤到里卡多面前的记者，无奈地把话筒伸到科斯塔面前。

　　里卡多头发湿湿，显然刚洗过澡。他背着一个大包，在距离我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挤在一起的30多名记者，齐齐将话筒、录音笔、录音机伸到他的嘴边，个高手长的记者占尽优势，电视台记者也有扛摄像机的同行帮忙使劲，而我一个女记者哪里有竞争的优势。

　　里卡多站在那里，忧郁的眼中洋溢着一些兴奋和激动。有时他也会皱着眉头侧耳听记者的提问，然后逐一回答。他们说的是葡语，一句都听不懂。

　　就是他，半个多小时前，脱掉手套神奇地扑出英格兰队前锋瓦塞尔的点球。随后，他又亲自操刀主罚，把最后一个致命点球打进了英格兰的心脏，点燃了光明体育场、里斯本和整个葡萄牙的疯狂。

　　里卡多是葡萄牙队主教练斯科拉里力排众议认定的主力门将。他不但扑救出色，还有一手绝活———罚点球。“在我职业生涯中，我从来没有罚丢过点球。”他说，“在今天的点球大战前，我就和主教练商定：由我来主罚最后一个点球。你们也看到了，斯科拉里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

　　这些话是别的记者翻译给我听的。来欧洲采访足球大赛，仅会说英语是绝对不够的，我的体会太深了。

　　圈内人碎嘴：

　　比利时《体育报》足球记者辛特森：里卡多是个神奇的家伙，在我脑海中，他都快赶上奇拉维特了，我们叫他“奇拉维特二世”好了。两人都善于踢点球，也善于扑救险球。当然在夸他的时候，我们应归功于斯科拉里。这个巴西人不愧是世界杯的冠军教练，在选人方面很有一套。

　　英国《MORNINGSTAR》记者巴波：比赛中有很多英雄，像欧文、兰帕德、波斯蒂加和鲁伊·科斯塔，欧文那个进球绝对是世界级的。但笑到最后的却是里卡多，他先扑出了瓦塞尔的点球，没戴手套，那可是个危险动作，很少有守门员敢像他那样冒险，随后又打进了最后一个点球。英格兰队的所有努力都被他终结了。他是一个魔鬼终结者。

　　里斯本《足球》记者托尼：他是点球刽子手，从来不会罚丢的。他最后的表现太神奇了。他那时是葡萄牙足球的上帝，我们的民族英雄。

　　波斯蒂加继里卡多之后出现在混合区内。他穿着长袖国家队队服，手里拎着一双球鞋。他双目炯炯有神，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记者———这个昔日的“丑小鸭”知道，这次他要成为新闻主角了。

　　21岁的波斯蒂加似乎还不适应新闻记者的“轰炸”，他一边回答问题，一边不停地低头看自己的脚，脚上居然是一双拖鞋。

　　第三替补化作“致命罗米欧”

　　波斯蒂加　葡萄牙队前锋

　　在对英格兰比赛的83分钟之前，波斯蒂加还是个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葡萄牙队只设一名前锋，正选是保莱塔，他的替补是戈麦斯。波斯蒂加只能做戈麦斯的替补，因而是个不折不扣的替补的替补。不过，这比他在英格兰托特纳姆热刺队的地位要高一些，在那里他只是个第四前锋，绝对是个“丑小鸭”，上个赛季只有一球进账。

　　然而，上帝终于给了他一次成名的大好机会。在与英格兰队比赛中，就在英格兰队快要以1：0的比分锁定胜局的时候，斯科拉里把波斯蒂加换上了场。第83分钟时，他一个狮子甩头，攻破了英格兰队的大门。

　　波斯蒂加进球的一刹那，英格兰队主教练埃里克森突然向后仰倒，重重地摔在椅子上，仿佛被一颗威力巨大的狙击弹击中。这位瑞典绅士精心设计的防线，在距胜利还有7分钟时，被神奇狙击手波斯蒂加一枪击穿了。

　　在最后的点球大战中，波斯蒂加就像“致命罗米欧”那样温柔。他只是用脚在球后面轻轻一搓，守门员马上倒向右边扑救，而皮球却在空中慢慢划出一条诡秘而美丽的弧线，优雅地从守门员的左边飞进了大门。

　　在混合区内，波斯蒂加谈到了那个点球，谈话间，他的右脚在地上温柔地蹭了一下，显然是在重温那个优雅的动作。他说：“当时的气氛紧张极了，全是啪啪的快速进球，我只想用一个特殊的点球来缓解全队的压力，其实那时我心里非常紧张。但我很好地控制住了脚部的动作。皮球飞进大门后，我发现队友绷紧的脸立刻松弛下来。而英格兰队却更紧张了。”

　　很想挤上去采访他，他在英国踢球，肯定会说英语。但他面前的记者太多了，我根本凑不到跟前。

　　圈内人碎嘴：

　　英国《MORNINGSTAR》记者巴波：有些时候世界让你感到很难理解。波斯蒂加上个赛季在热刺队只打进了一球，在我们英超是个没有名气的射手。然而今天晚上他却能打进一个如此价值连城的球。他拯救了葡萄牙人，要知道葡萄牙人当时都要绝望了，这个球又让他们复活了。波斯蒂加打进那个球时，我感到无比胸闷，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里斯本《足球》记者托尼：感谢上帝！我们虽然暂时失去了保莱塔，但还有波斯蒂加。他把我们从绝望的边缘拉了回来。

　　范德萨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我们，一脸的平静，但眼圈有些发红，显然刚才喜极而泣。

　　8年等到神奇瞬间 范德萨　荷兰队守门员

　　荷兰和瑞典队的点球大战结束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混合采访区，占据了一个最好的采访位置。荷兰那些大牌球星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戴维斯牛气冲天，对谁都不理睬，有记者问他，他只是又哼又哈地敷衍两句；西多夫就显得热情一些，边走边停地和大家说上两句。帅气逼人的范尼眼前堆满了记者，有如众星捧月。

　　我对他们都不感兴趣。我从赛场新闻官那里软磨硬泡拿到了这张进入混合区的门票，目的就想看看这场比赛的英雄范德萨赛后什么样子？兴奋？平静？嚣张？还是以往的沉闷？

　　身高2米02的范德萨在荷兰队中有如“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他。他正跟在斯塔姆的后面，向记者走来。那边采访范尼的记者立刻有一半“叛变”，匆匆地跑到范德萨这边来。范德萨刚好在我眼前停下，马上又有一群记者冲过来，我拿出平日健身练就的“肌肉”强行顶住他们的挤撞，站稳了脚跟。范德萨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我们，一脸的平静，但眼圈有些发红，显然刚才喜极而泣。

　　荷兰记者开始发问，范德萨皱着眉头回答，看样皱眉苦思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们说的是荷兰语，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但荷兰记者不时地哈哈大笑，我知道他们谈得很开心。我见缝插针地用英语问了一个问题：“你过去8年没有为国家队扑住一个点球，而这次终于帮助荷兰队在点球大战中胜出，现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总有一天要到来的，”他看着我，用英语说，“否则，我早就该考虑从国家队退役了。”

　　点球似乎是荷兰人的宿命。1996英格兰欧锦赛，法国人用点球淘汰了他们；1998年法国世界杯，巴西人在点球大战中把他们挡在决赛大门之外；2000年欧锦赛，意大利队又用点球在半决赛中射杀荷兰队。在过去这8年的4场点球大战中，为荷兰队把守大门的都是范德萨。

　　本届欧锦赛小组刚出线，荷兰队就再次遭遇点球大战，范德萨再次站到宿命的分岔路口。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似乎在向上帝祈祷。

　　霉运还在继续，瑞典中场大将永贝里的点球本来打在了门柱上，但范德萨的后背却把它碰进了门内。非但不能扑出点球，还帮对方把已经射失的点球挡进大门，真是倒霉到了极点。

　　可中国有句成语：否极泰来。点球大战进行到第六轮时，瑞典的梅尔博格一脸紧张地把球踢向球门的左侧，范德萨迅速蹬地跳起，在空中舒展开他那长长的身体，用手把球扑了出去。

　　8年来，唯一一次，仅仅这一次，对荷兰人来说就足够了。

　　“2004年6月26日，范德萨和荷兰足球终于打破了点球宿命。”将来的荷兰足球历史上一定会出现类似的句子。

　　圈内人碎嘴：

　　荷兰《体育报》记者伏肯特：范德萨是这场比赛的英雄，他终于没有让我们失望。上帝这次和荷兰足球在一起。荷兰队像一头冲破了牢笼的狮子，它已经非常饥饿了。

　　瑞典《生活报》记者瓦斯塔夫森：瑞典队今天运气太差了，两次射门打在门柱上。荷兰队有一名出色的守门员，他差不多2米的身高，会给任何一名踢点球的球员带来心理压力。我想，梅尔博格就栽在这上面。我一直认为范德萨是个世界一流守门员———是的，他过去8年没有扑出过一次点球，很不正常。但这次正常了。

　　他身穿一件深蓝色短袖T恤，坐在那里侃侃而谈，不停地打着手势。击败法国队，跻身半决赛，显然让这个65岁的德国老人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了。他很激动。

　　“老无赖”导演“新希腊神话” 雷哈格尔　希腊队主教练

　　希腊队在葡萄牙大摆“木马计”，摧毁了高卢雄鸡，书写了他们足球历史上迄今最精彩的一章。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德国人：希腊队主教练雷哈格尔。

　　勘察好地形后，我靠近新闻发布会大门，软磨硬泡进了现场，再次见到了这个神奇的老头。他长着一张典型的德国人的方形脸，线条坚毅，额头上一道道皱纹，这会看来，似乎隐藏着无穷的智慧，那双小眼，也有种老奸巨猾的穿透力。

　　他身穿一件深蓝色短袖T恤，坐在那里侃侃而谈，不停地打着手势。击败法国队，跻身半决赛，显然让这个65岁的德国老人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了。他很激动。

　　“前不久我们还认为法国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球队，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了。”老雷哈格尔开始调侃法国人。德国人一向看不惯法国人，雷哈格尔也不例外。“你看他们最后都乱成什么样子。

　　我想我的孩子们正在创造一个新的希腊神话。”

　　然而雷哈格尔刚到希腊的时候，希腊人并不信任他，以为他是去领养老金的，一度还把“流氓无赖”这样的称号慷慨地送给了他。可就是这个65岁的“老无赖”，塑造了希腊足球前所未有的辉煌，创造了希腊足球史无前例的四大功绩：赢得一场欧锦赛决赛阶段的胜利、打进八强、击败最大夺标热门和卫冕冠军、打进四强。

　　奇怪的是，在新闻发布会上提问的希腊记者却几乎没有，直到比赛开始之前，有摄影记者告诉我，他在希腊做奥运会先期报道时认识的几个摄影记者才刚刚来里斯本注册。

　　如今，希腊人对雷哈格尔崇拜得五体投地，称他为现代的“赫拉克勒斯”，奉他若神灵。如果希腊人再编纂一本现代神话，说不定其中会有一章属于雷哈格尔呢……

　　圈内人碎嘴：

　　德国《图片报》记者温泽尔：雷哈格尔是我们德国最伟大的教练之一，他在希腊多次完成前所未有的功绩，就像希腊神话里的赫拉克勒斯那样神奇。不光希腊人称他为赫拉克勒斯，我们也这样称呼他。他也是我们德国足球在本届欧锦赛上的胜利。

　　比利时《体育报》记者辛特森：雷哈格尔把德国人的理性和严谨带给了希腊足球，这正是自由散漫、缺乏纪律素养的希腊足球最需要的。希腊足球有很多天才，但他们缺乏德国人那铁一般的意志。足球比赛就像战争，没有纪律是不行的。当然，光有纪律也不解决问题。希腊足球和雷哈格尔是个完美的组合。

　　文、摄影/本报记者王娜力(发自里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