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联赛有许多值得回味、值得思考、值得探究的事情。在这其中，颐中海牛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对象。她是14个甲A队中投入资金最多的俱乐部，但回报却与投入极不相称。她两年里两度聘洋帅，洋帅却都在半途离去，她的“水货前锋”萨里奇，却在申花队成了第一射手。为此，本报记者在海牛队呆三天，作了一番探访，果然有趣……

　　队名“海牛”的由来

　　提起海牛，青岛人家喻户晓。但海牛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上了年纪的青岛人知道，二三十年代，德国人在栈桥底下的礁石上，按了个蜂鸣器，一遇上雾天能见度低时，那蜂鸣器便在海上发出类似牛叫的呜呜声，提醒过往船只避让。青岛人管这玩艺儿叫“海牛”。

　　出海的人都知道灯塔的作用，这个与灯塔作用相仿的海牛，便成了海边城市青岛人心中的神圣之物。1994年青岛成立足球俱乐部，起什么名？“叫海牛吧”，一诺百应，几乎没有任何异义，海牛便成了青岛历史上第一个足球俱乐部的大名。

　　海狮、海马、海象、海狗，这些海里的动物青岛人都见过。但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海牛？青岛人说不来，因为他们没见过。

　　不管见没见过，海牛还是成了青岛足球的大众情人。但是，海牛足球队成立到今，却是历经沧桑，一直在甲A和甲B中徘徊，始终在保级的路上挣扎，青岛人心目中神圣的海牛，却像是一只病牛，成了青岛人心中的痛。

　　终于，有一个人看到了海牛。他就是海牛俱乐部总经理秦宁。

　　1998年秦宁出差经过香港，一日闲极无聊，去电影院看了部名为《海底世界》的纪录片。他居然看到在大西洋美国一侧的海底，真的生长着海牛。呵，那是个非常大的家伙，整日趴在海底，极少运动，靠吃浮游动物为生。然而，影片越往下看，秦宁对海牛的感觉越差：海牛笨拙、愚蠢、懒惰、智商低，任何小动物都可以欺侮它，趴在它的身上啃吃。这是个什么东西呵？！秦宁看不下去了。

　　花大钱难觅良方

　　海牛队，在艰难地维持着“生命”。1999年，靠着俱乐部的非常手段，海牛队终于以第十名的成绩，留在了甲A。青岛人和海牛队的股东颐中集团搞不清楚，为什么投入那么大，球队还是搞不好？

　　如果不是亲身所见所闻，很难知道从1997年到现在，这个“小俱乐部”做了些什么：

　　他们在市区建了一个足球训练基地，有两块标准的草皮球场，有标准的球员宿舍，有完整的俱乐部工作体系。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个1996年建立的训练基地已经不值得一谈了。

　　1999年，又一个新的集训基地在山东半岛南端的乳山市建成。这个投资6000万元的基地，依山傍海，占地22万平方米，拥有8块标准足球场、7幢别墅楼、3座运动员公寓楼、1座综合楼。

　　1999年，投资2.5亿元的颐中体育中心建成。这是个能容纳6万观众的标准体育场，成为海牛队的主场。这也是迄今为止中国的足球俱乐部中唯一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比赛场。

　　但是，这些作为并没有挡住海牛足球队一再发出的“病危通知”。

　　定洋教慢慢吞吞

　　去年，在经历了一再的挫折后，海牛俱乐部在球队建设上大干了。

　　他们还是要请外国教练，还是希望外国教练使海牛队旧貌换新颜。

　　秦宁选中了在日本联赛中颇为成功的一个教练，双方谈得很好。对方临走前对秦宁说，我等你十一天，再晚我便可能与日本俱乐部签约了。

　　秦宁开始打报告了。说起这个海牛俱乐部，并没有完全明确的责、权、利。大事小事必须先报告董事会，然后再报告到市里。董事会人员集中不起来，时间拖了下来。好不容易董事会人凑齐了，开会了，同意了，还要打报告给青岛市足球指导委员会。这个由市里牵头成立的组织，俱乐部一切大事，都要经过它的指导同意，选外教更是如此。

　　终于，指导委员会人也凑齐了，也同意了，但时间早已超过11天，人家与日本的俱乐部已经续约了。秦宁又找到了塔瓦雷斯，也因工作流程太多，耽误了时间，被平安队抢了先。最后，经纪人推荐了南斯拉夫人奥斯托杰奇。

　　1999年海牛队曾经请过一位洋帅：韩国人金正男。但金正男“人实在太好”，中国的球员无法在这种太好的环境下自制，半道下课了。海牛俱乐部要求新外帅是个强硬的主教练。

　　不服管奥帅走人

　　奥斯托杰奇果然是硬。但是他太硬了。用句通俗的话说，金正男和奥斯托杰奇，一个极右，一个极左。

　　也许在来中国之前，奥帅已经知道了中国足球的一些陋习，因此他一到海牛队，便给人强烈的印象：与金正男绝然不同。

　　金正男“相信”队员，“有伤？OK，马上休息”。奥帅不同。“有伤？哪里有伤？下肢受伤？好，去练上肢！反正不能在房间歇着！”一位球员发烧，刚输完液，奥帅让他坐在场边看训练。总之，对于来自俱乐部中方教练和中国球员的一切建议，一切信息，他都不采纳，不相信。他执著地在这块中国土地上推行着他的改造计划。

　　让俱乐部不愉快的事不断发生。海埂春训期间，俱乐部一批又一批地让外援来试训，但奥帅就是不理。外援跑过来主动与主教练握手，他伸出手去，脸却冲着另一边。训练也是把他们晾在一边，只当没有这回事。外援没劲了，“这还让我们来干嘛？”总经理秦宁向他提醒，他大发雷霆：“如果不满意，我可以走人！”板上的钉子，没有回旋的余地。谈起这些，秦宁苦着脸对我说：“你真不知道，都说北京的乔利奇固执，这位奥帅比他厉害一百倍。”

　　队里的一位绝对主力告诉我，他曾经因为一件小事有违奥帅心意，从此便坐上了冷板凳。后来顶替他的年轻队员受伤，他才得以“复出”，否则一直坐到现在呢。“他就是这样，半点小事都不能违背他的心意。”

　　奥帅的这种心理是从哪里来的？也许他自认来自足球强国，也许是他从先他在中国“开创基业”的南斯拉夫同行那里知道中国足球的“国情”，总之他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反感，没有半点妥协的余地。

　　领队李传琪谈起奥帅，也是感慨很多：他有本事，是个好教练。中国球员身上的毛病很多，如职业性不强，训练不够认真刻苦。同样一场训练课，人家南斯拉夫外援就能认认真真地做，就是比我们出色，唉，也难怪老头子老是‘弹眼乌珠’，对你什么都不信任。奥帅的最大问题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他看到了现实，但却缺少改变现实的手段。所有问题都要硬碰硬，都要激烈碰撞，这是导致他失败的最大原因。

　　老队员张卫华说，中国球员先天性战术意识不足，小的地方尤其需要点拨，每场比赛需要有一些变化，但奥帅不同意。职业球员了，这些还用得着我教？说要针对不同对手练些新东西，他却说：“谁不知道曼联队的阵容和打法？谁不知道贝克汉姆的传球？”一句话便把人给呛了。唉，奥帅给海牛队带来的矛盾，比他带来的战术还要多得多。

　　矛盾越激烈，成绩越下滑。终于，俱乐部撑不住了，在队里“背靠背”地进行民意测验，奥帅得票只有百分之五。还有什么可说的？终于，俱乐部辞退了奥帅。

　　基地挂起“免观牌”

　　在海牛训练基地门口，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为保证球员封闭训练，从今天起谢绝球迷参观。挂牌时间是2000年5月23日。

　　在海牛训练场边上，有一个能容纳百余人的水泥看台。过去海牛队训练，球迷都可以上看台观摩。但青岛的球迷太“直率”，看到不高兴处，便堵不住嘴，什么话都冲出来。那一天把奥帅惹毛了，要求俱乐部禁止球迷观球。于是，便有了这一块牌，俱乐部的铁门也拉上了。同时这一禁令也对当地的记者有效，令记者们大光其火。

　　青岛的球迷着实厉害。去年青岛队主场输给申花队，成百球迷冲到球员宿舍下大叫“金正男下课”，原本还在犹豫的金正男实在受不了，他走出房间跑下楼，对聚集在门口的球迷宣布：“你们不要再喊了，我决定下课了。”

　　一位主教练不是向俱乐部，不是向董事会，而是向球迷宣布下课，这不仅在中国足球，就是世界足球史上也是闻所未闻。这事发生在青岛。

　　发生在青岛的球迷之事还有。那一次对平安队比赛，前锋萨里奇接连浪费了许多机会，第二天球队离开基地去颐中体育中心训练，球迷堵住大门不让车离开，非要让那两位外援下来不可。僵持了半天，球队居然不得不屈从球迷意见，两位外援下车，被从边门送出……

　　说起萨里奇在申花队进球，海牛队球员都不相信。但看了他打进的第一个球，却说，这个球也进得悬，被门将扑出后再射门球从肋下穿入。如果这个球不进，他的信心不会再有。在青岛，他的自信心由于不断地浪费机会而几乎已经没了。

　　一位开出租车的球迷告诉我，他已经不想再看海牛队的比赛了。不进球让人悬着心，怕让人家进了；先进球，嗨，肯定要失球。海牛队外援都不行，只有那个家门(指守门员)不错。如果不是他在，海牛输得还要多。另一位球迷说，他不看海牛，看泰山队，还是泰山队让人解气。看海牛队那样，软不拉塌的！

　　奥帅走了，国作金上任。打了两场比赛，主场1比1平敖东，客场1比4输国安。球迷们又大喊大叫国作金下课了。

　　国作金受不了了，向董事会提出辞职。海牛，真是一病再病，祸不单行。

　　喊完了下课，出足了气，海牛还是那个海牛。球迷们也没了热情，训练基地门口冷冷清清。看门的老头说，球迷没劲了，喊下课的劲也没了。青岛确有这么一群球迷，他们太爱海牛，不容许海牛犯病，动辄用激烈的方式。但大多数还是理智的，秦宁说，不管海牛队赢球还是输球，基本观众就是那一万多人。

　　保级路并不好走

　　经过董事会做工作，国作金收回了辞呈。由杨为键和汤乐普代理了两天，海牛队教鞭重新回到国作金的手里，但是国作金自己心里非常明白，海牛队的保级路，并不因此而好走。他终日阴着脸，走路低着头，训练时也是站在场边一声不吭，让助手指挥。谁都能感受到这位主教练心头的压力。

　　这几天教练们发狠地上运动量，球员们也知道了自己身处的险境，练得很投入。队长陈刚说，比过去练得好多了。不知道这个“好多了”是因为什么而来的？我在训练场边墙上看到这么一条标语：“今天踢球不努力，明天努力找球踢。”这两天，俱乐部又提出了新的口号：“血战五十天！”

　　秦宁办公室的窗正对着训练场。我和他站在窗前，望着夏日的阳光下球员们训练的身影，听着教练员大声地叫着。秦宁说：“这支队伍本身的实力，其实就是现在这个样，要有质的突破，难啊。”

　　去年，秦宁为海牛队的保级花费了心血。看来，今年他又要开始，或者已经开始上心上力了。

　　“海牛队，真不是个好名呵！”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去年他要改名，没有改成，青岛人没有同意。甚至过去颐中集团接管俱乐部，也要在颐中后面加上海牛，叫“颐中海牛俱乐部”。但青岛人对海牛更有感情，把颐中两个字给忘了。

　　“海牛真不是个好东西，但青岛人就是不愿意舍弃它”，秦宁一脸的无奈。他说他梦想有朝一日这个沉在海底的懒家伙能够从海里跃起，变成威风八面的海神。

　　是啊，什么时候，海牛才能够变成海神呢？葛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