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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对沈阳海狮队卓有成效的改造，内姆先生的名字已经是辽沈大地上英雄的同义语，即使在全国范围内，他也以传奇般的魅力吸引着万千球迷钦羡的张望。我们曾多次动议，试图对这位传奇式的人物进行一次从性格到水平，从内在修养到外在气质等方面的全方位了解和报道。但是，几次实践之后，我们沮丧地发现，这种愿望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以我们的年龄和经历试图与内姆这样一位57岁的老人实现一种平等和真实的对话是极其艰难的，仿佛孩子向老人讲述自己关于获得玩具的梦想，无法理解老人慈祥的笑容背后那些过往的沧桑。 《焦点访谈》栏目的著名主持人白岩松是在采访了学界泰斗季羡林先生之后才惊觉自己的浅陋，转而开始了对自己的更高要求。我们是在对内姆进行了较贴近的接触之后，真切地感知了自己的无知和浮躁，迟迟无从落笔。像一位走进深山的路人，满眼都是茂盛的生命，反而无法细述每一棵绿色的灵魂，我们选择了离开。对于大山来说，我们只有离得越远才有可能准确地感受它的伟大。 感谢海狮俱乐部总经理章健先生和内姆的翻译阎勇先生，是他们以第三者的身份向我们介绍了内姆先生生活及事业中的动人故事，使我们终于可以摆脱新闻追寻中的浮浅感受，拒绝新闻叙述中一惊一乍的功利心态，转而较平和地描述内姆这位老人的真实轮廓，体现山的巍峨壮美。 内姆的姓氏竟然是“不知道” 十九世纪的俄国曾经发动过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变革，即废除农奴制。翻身的农奴最先拥有的是自己的姓氏。他们长期以来一直跟随着奴隶主的姓氏，而把自己祖先的名字失落在家族历史的源头。因为年代的久远，姓氏的统计工作是艰难的，当一位农奴被问及自己祖上姓甚名谁的时候，他窘迫地应答：“不知道。”于是他与他的后人便拥有了一个奇怪的姓氏：“不知道。”这句话在俄语中就拼为“内姆姆尼来希”。 一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位农奴早已作古，但他的后人却因为自己卓越的奋斗，让“内姆姆尼来希”这个平和谦逊的名字播洒在绿茵世界的光辉篇章里。 此时此刻，辽沈球迷部落正悄然掀起一场挽留内姆的运动。在每个训练结束的傍晚，体育场外总是聚集着百余名球迷，他们呼喊着：“内姆，留下来，为了孩子，为了欢乐留下来……”高高瘦瘦的老人虽然姓“不知道”，但这时他却将自己生命的意义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历史无法假设往事无法解说 已经有报道披露，内姆早在1991年就曾与中国足球结下过三个月的短暂缘份。当年他曾执教过中国少年队。在今年导演了海狮奇迹之后，舆论界喜欢在这一聚散匆匆的往事上表达当年与高人失之交臂的连连悔意，顺便痛斥一下足协方面的有眼无珠。是的，遥想1991年的冬日海埂，基地的办公室里正在举行国家队主教练的选举，最终如愿的徐根宝正在慷慨陈辞，窗外的训练场上就是内姆带领一群少年的无声操练。如果那个时候，慷慨陈辞的不是徐根宝而是内姆，那么后来可能就不会有黑色九分钟，不会有施拉普纳悲剧，不会有十强赛惨败……可能许多故事就要重新讲述。当然，事情也可能还是老样子，甚至我们还会因此失去海狮队让人刮目相看的今天。但是错过了，我们就要后悔，今天的内姆原本也应该很配合地在这种懊悔的气氛中树立自己“迟到救主”的高大形象。不过，事实上内姆在今天反复纠正的是关于这种往事的不实报道，他一个劲地说自己当年与中国只签订了三个月的工作合同，必须去土耳其赶赴一个早已答应的邀请，与中国足协及方方面面毫无关系。于是，我们无从埋怨，也无从遗憾。历经磨难的中国足球终于因此没有留下关于“错过内姆”的伤心一段。 历史无法假设，更无须用假设给自己平添悔恨。不温不火的内姆是否在告诉我们要目视前方地把属于自己的珍贵岁月走完？ 本赛季的神奇表演，很容易让我们把内姆的年轻时代想像成一段威风八面的球星生涯。但在内姆自述的往事中，这种想像破碎了。他仅仅在部队足球队和阿什哈巴德(土库曼斯坦首府)足球队正式踢过5年，而且似乎没成什么气候。同时，他告别球员生涯竟然是因为一段说起来让人恼怒异常的错误。当时的教练在他腰部受伤后继续指示他去蹲杠铃、练力量，致使伤病加剧，惨别绿茵。当时正值他风华正茂的25岁。在后来的执教生涯里，内姆从不安排队员蹲杠铃练习，因此一直受到专业人士和球员的质疑。这大概是内姆身上残存的一点点偏执，纪念自己年轻时代的绿茵噩梦。除此之外，即使重提这段伤心往事，我们也听不到内姆对那位愚蠢教练哪怕是一句的咒骂和埋怨。相反，在某些棍棒教练主打的“球过人不过”大旗下，内姆把自己年轻时留下的深深隐痛化作了比赛场边一句句“不要犯规”的善良呼喊。 一个25岁的球员，因为对手的粗暴和教练的愚蠢而夭折了自己的绿茵年华，他当时应该怎样地怒发冲冠？他后来应该怎样地滋长偏激和仇怨？但是这些我们在内姆身上竟然始终没有找到。我们至今也无法理解，内姆身上一定奔涌过的青春热血，是怎样地变得今天这样夕阳般的酣醇与舒缓。他送走的无数往事，在我们听来都已是遥远的传说，我们能够面对的只是他平和而睿智的暮年，这就是我们平日里推崇的大师级人物吧！ 慈爱的世界只能眺望 “谁的状态好，谁上场”这句话听起来早已不再新鲜，但在近来的许多报道中，我们发现这一条竟然是内姆调教海狮的秘技之一。细致地探求之后，我们确信，将“唯状态论”从似是而非的口号演绎成塑造军魂的原则，需要水平，更需要胸襟。 在训练中准确判断某位球员的状态好与坏，首先就该是专业性很强的技术活。内姆的翻译阎勇先生(他也是位性格鲜明、经历传奇的人物，另文介绍)就曾经轻松地向内姆推荐过几位状态很好的球员，都被老人微笑着拒绝：“阎，你看得不对，他训练很投入，但却没有达到他自己的最佳状态。”几番印证之后，学识渊博的阎勇心悦诚服：“足球真是门很高深的学问，如果我承认自己开始懂足球了，那么我首先就要说‘我对足球根本就不懂’，我承认不懂，才能说明我不再仅仅拥有球迷的眼光，开始登堂，准备入室。” 如果把判断球员状态方法介绍出来，应该具备相当的专业功力，而且行文难免枯燥。我们这里只想说说“唯状态论”所必需的胸襟。 庄毅，是辽沈球迷记忆犹新的球星。加盟海狮后的今年，他自然牵动了许多球迷的真心惦念。庄毅在训练的时候是很投入的，一直争取在家乡父老们面前一次精彩的亮相。但内姆却久久地按兵不动，于是训练场上挥洒的热汗在本赛季迟迟没能驱散替补席上的冷清。庄毅急了，找到内姆：“求求你，教练，让我上场5分钟也好，我起码要比鬃滋叩酶谩！北砬槌现』坝锝辜薄D谀返幕卮鹩镏匦某ぁ昂⒆∧愕娜芬茸鬃踢得更好，你不仅可以上场5分钟，你甚至可以踢满90分钟，但我知道你还有更大的潜力和前途。你还应该调整得更好，你的精彩表现不该一闪而过，而应该贯穿整个球员生涯，在巅峰没有到来前首发上场，你就可能停止提高，也影响了队友追赶你的信心。” 在如火如荼的联赛场上，在同行们遭遇的“下课”声浪里，内姆安详而坚定地守卫着一个年轻球员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成功美梦。 还是在率领喀麦隆冲击世界杯的时候，面对强大的阿根廷队，喀麦隆队的中场主将和场上队友胆怯了，悄悄地嘀咕了一句：“对阿根廷，我们输一个球就算是赢。”于是，内姆死死地把他按在替补席上，让这位非洲球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队友奇迹般地从阿根廷人手中夺取了胜利。这是内姆震惊世界的成名战役，只是说起这段辉煌的时候，内姆最感欣慰的仅仅是教育了那位非洲球星的一生。 很奇怪，内姆这种不计一城一地得失的非动利谋划怎么能在紧锣密鼓的联赛场上进展得如此从容，他对年轻人深沉的关爱为什么不会被失败中途打断，他在惨烈的竞争中放送的温情为何能如此有效地将胜负的天平打动?他那股我们在理论世界里期待的一身正气竟然真的在现实社会里通行。 我们平日里信奉的诸如：“天道酬勤”，“邪不胜正”，“好人有好报”一类的玄妙训诫大都是需要一定长度的时间来印证的，平和从容的内姆为什么会让去年被渝沈悬案弄得苦不堪言的海狮队转眼就以德才兼备的形象昂首于劲旅之林？奇迹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对她的缔造者我们甚至没有能力去细致地探求，只有虔诚地敬畏。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大师的东西无法模仿和学习，只能欣赏和跟随。” 在内姆“唯状态论”的用人观念里，有一个问题是不应被忽视的，那就是球员的收入。以庄毅为例，他以几百万身价加盟海狮，然后长坐替补席，从俱乐部和自己的经济利益考虑，都是很难忍受的。内姆又是如何渡过这一敏感尖锐的地带走入平和安然的快乐世界的呢？从章健总经理的话语里，我们似乎能捕捉一些可以称之为理由的感觉。 章健是在讲述他与内姆相识的故事里说这番话的。(章健是内姆奇迹的另一位缔造者，我们将另文叙述)“我们的第一次谈话，我就发现内姆先生很有水平和修养，他对足球的理解和执教的理念深深地吸引着我，我当时就准备不惜重金把他请来，谁知一谈到薪水问题，他竟然很随便地让我与他的经纪人商量，他本人根本不参与……” 人生有许多事情是生活本身才能真正教给我们的，人生有许多境界是需要岁月的引领才能最终达到的。内姆的物质观是否影响了他刚刚接手不足一年的海狮队，我们还不能下结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内姆以自己年龄、学识、修养共同组构的慈爱世界悄然而又迅捷地感染着海狮气质的变异，从容平和地塑造着海狮军团日渐博大的魂魄。其方法似乎是平凡而质朴的，其指向是伟大而辉煌的，于是其走过的日月便充实而深刻。 一如青年人的脸上无法流露真正的慈祥，对内姆的慈爱世界我们只能感知和眺望却无法拥有，我们眺望着，感动着，慢慢走近，拥有的时候，我们才惊觉自己达到了一个人生境界，也走进了自己厚重的晚年。 年轻的中国职业足球，祝愿你和我们一样拥有这种美好的命运。张锦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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